第181章 江陵府

江陵府,东边天际微白,城头的晨鼓隆隆作响,赤脚的渔夫从城内河道网出两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水珠四溅。

水道两旁的小船上青绿相交,瓜果时菜上挂着甘甜的露珠儿,小鱼小虾在木盆中跳跃,活力满满。

临近街边的客栈二层,窗棂打开,露出来一个好奇的脑袋,圆盘一样的脸好奇地张望着繁华的街道。

沿街酒肆支起彩旗幡子在风中飘扬,绸缎铺子的蜀锦云锦色彩斑斓炫目,像是被晚霞照耀的云层。

“这地方可真好,鱼米之乡。比酆都城的繁华多了几分惬意,连吃食也繁多的很,我若是生在这儿,定然做梦都要笑醒。”

马大燕自说自话,身后的人却不理会她,因为太过于安静,她不由得回过头去望。

漂亮精致的少年郎一身渚色圆领袍,静坐放空,唯一不美的就是微微蹙起的眉头,自始至终都没有片刻的放松。

马大燕关了窗,径直走到她身边:“你这张冷脸真是扫兴,这不是才来一日吗,找不到又有什么的?大不了再找嘛!”

沈阴阴依旧没理她,却长叹了一口气。

他们一行已经到了江陵府,可要找到柳桥州当初藏匿证据的地方,实在是不容易。

如今他们所在的客栈,就是当日柳桥州一行人下榻之所。

敲门声扣响,柳雨走了进来,看了眼沈阴阴的神色,脚步也不由得放轻。

“你来的正好,那日柳桥州独自一人出门,你可知他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柳雨摇摇头:

“我记得那夜我吃坏了肚子,睡到半夜醒了过来,听见隔壁柳桥州的房间隐隐有动静,没过一会儿,我便透过门缝见他穿着白日里的衣裳出了房门,下了楼梯,朝着后院走了去。”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跟了出去,可到了后院只瞧见开了一道小缝的门,和门房里已经睡着的伙计,柳桥州早就没了影子。”

沈阴阴默然,这就是难题所在,柳雨只知道柳桥州出去了一趟,却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连方向也不知晓。

这偌大的江陵府,没有任何头绪,她又该往何处去找呢?

沈阴阴扶额:“他出去了多久?什么时辰回来的?又是什么时辰出去的?你还有印象吗?”

柳雨默了一默:

“我起夜后不久,便听见外面打更声一慢两块的敲击,那时应该是子时。后来我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忽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声不小的关门声,那时候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还未大亮,以近寅时末。”

从子时初,一直到寅时末,近三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柳桥州到底去了哪儿?

沈阴阴没有半点思绪,越想头越疼,柳桥州一个人三更半夜到哪里去了哪儿呢?难道他就不怕,在暗处的人要了他的命?

见她的眉头又紧蹙了几分,脸色一沉再沉,马大燕瞧见她这副样子,浑身上下都不舒坦,抱怨道:

“你能不能别拉着个脸,不如出去走走,难道憋在屋子里还能想出来法子?”

柳雨也随声附和:“柳桥州在江陵府时也曾去过几个酒肆,茶馆,不如咱们去看看,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

街边的油炸摊子传出阵阵香味,新鲜的小鱼小虾混着面糊糊,大勺子眨眼间盛出放入油锅中,随着哗啦啦炸锅的声响,一股酥香味随之而来。

马大燕嘴角留着残渣,手上还拿着一个,张口又要了两个,对着柳雨道:

“真香啊,没想到柳桥州还挺会吃的嘛。”

她说着,刚出锅的炸糊糊又好了,她叼起手上的,将热乎的塞到沈阴阴手里。

“除了这个摊子,他还去了哪儿?”

沈阴阴没有胃口,将手里的炸鱼糊给了云生,话却是对着柳雨说的。

“我想想……”柳雨搓着指尖,眺望远处,事情已经过了快一年的时间,他得好好想想。

这个功夫,云生已经吃完了一个炸鱼糊,喉咙动了动,还有些意犹未尽。

“还有前面的酒肆,他在江陵府的那几日,天天在那儿打半斤的桂花酿。”

“走,去看看。”

酒肆的掌柜是个上了岁数的老者,他脸上总是乐呵呵的,与每个来打酒的客人都有说有笑。

沈阴阴寻他打听柳桥州,可这江陵府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掌柜又如何会记得呢?

之后又去了茶馆,书局,还有一家果子铺,却始终一无所获,等他们再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边的晚霞只剩下最后一抹深紫色,在灯火阑珊处渐渐消散。

马大燕吃了一路,肚子涨的圆滚滚的,连带着云生也沾了她的光,边走边打着饱嗝。

“我听说了,这儿晚上更热闹,天天都有游街的戏场和散乐,一会儿咱们就去瞧瞧,怎么样?”

马大燕凑近沈阴阴,笑的嘴咧开,露出沾在牙上的几粒芝麻。

石山撇撇嘴:“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区区江陵府。真是没见识的土包子……”

“你说什么!”马大燕立马瞪起眼睛,一掌拍在桌子上,她忍了好久了,这一路上这小王八蛋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今天她非出了这口窝囊气不可。

而石山也丝毫不惧她,这一路上他看的清楚,同行的人,人人都有用,就只有这个吃的比猪还多的女人,废物的很,根本就是来看热闹,拖后腿的。

两人互不相让,气氛顿时间变得凝重起来,柳雨扯了扯马大燕的衣袖,低声道。

“别闹成这样,算了吧,算了吧。”

云家兄弟也劝解着石山,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这两个人偏偏不是听劝的人。

“我说的就是你,圆脸的盘子成了精,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睁开两眼就是伸手要钱,这一路上因为你馋嘴耽误了多少时间,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算哪根葱,也要来管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找我师妹要钱,你跳出来狗叫什么?”

这番争吵引来了厅堂内不少看笑话的食客,沈阴阴坐在桌前,听着他们吵吵闹闹,面色不虞,三根手指捏着杯沿,突然松开了手。

破裂的碎响声打断了争吵,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沈阴阴耸耸肩,一脸歉意。

“对不住,手滑了。”

说着便招来客栈伙计,让他把茶杯的钱儿算进这几日的房钱中。

伙计儿连连摇头说不敢,一个茶杯罢了,这几个人可是大主顾,尤其是眼前这个小郎君,出手大方的很。

沈阴阴一边上楼,伙计一边谄媚的说些好听话,到了房门口,她忽然扭过头来问:

“客栈后院的角门,不锁吗?”

伙计一愣,但还是乖乖回答道:

“每日宵禁时都会落锁,只不过挂个锁头罢了,咱们江陵府宵禁管控并不严,也有半夜来投宿的客人,故而后院角门总有人看守着。只不过看门的老头儿时常瞌睡,岁数大了,熬不住。”

沈阴阴点了点头,抬脚欲迈进去,却又问了一句:

“我住的这间客房,这一年以来住的人可多?”

伙计笑了:

“瞧郎君这话说的,咱们客栈也是江陵府数一数二的地方,不仅吃食供给充足,装潢门面也是用一等一的好木材,冬暖夏凉,隔音好的不得了。”

沈阴阴微愣,随即也笑了:“是吗…..隔音?”

伙计肯定的点点头:

“您就放心吧,之前有个客人从椅子上摔下来,隔壁都听不见半点儿动静,后来每间客房东面墙壁上都有一根红绳,真出了什么事儿,拽一拽,房门的铃铛就响起来了。”

沈阴阴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房门木牌旁挂着个小铃铛,若是不说,还真没人能注意到。

……

马大燕跟石山吵了一架,虽被中途打断,可她心情却不美的很,拉着柳雨和云生便出门夜逛了。

今日正逢江陵府的娘娘庙,宵禁后推迟一个时辰,马大燕带着两人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石山骂她吃了睡,睡了吃,两眼一睁就要钱,她偏偏要坐实到底,气死他!

夜已经深了,江陵府的大街小巷依旧热闹非凡,客栈里的人也都出去瞧热闹,冷清了下来。

石山躲在屋子里生闷气,房门从外面推开,他竖眉刚想骂人,却见云亭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郎君叫你我过去。”

沈阴阴的房间大门敞开,见人来了,她也不多说废话:“你们两个其中一个人,去隔壁房间,关上门,我让你出来你再出来。”

她隔壁是马大燕的客房,石山撇嘴,自然不愿意去,云亭见状只好自告奋勇。

沈阴阴关上房门,转身拿起一张圆凳塞到石山手里,她自己则抄起桌上的茶具,命令道:

“砸!!”

说着,茶具就被她用力甩到了墙上,茶水四溅,刺耳的声响让石山忍不住皱眉,他迷惑的看向沈阴阴,不解其意。

“砸了,把这屋子砸了!快,别墨迹!”

石山呆呆愣愣,下意识便把圆凳扔到木架子上,架子倒下,连带着上面的瓷瓶摆件也一块落地,震得耳朵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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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阴阳客
连载中耳刀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