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城市的地下，圣骑军的大本营依旧是一片宁静，仿佛完全不知外面移天换地的变化。摆在最中间的从城市地图换成了小小的便携投影，和投在墙上的全息投影。
首领依然是垂着眼，手里将回收回来的实时传输的全息模型来回拨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斯图尔特在上面还没有消息，我们是不是应该？”坐在底下的灰发男子小心翼翼的问，斯图尔特一向负责联络地上各方消息与他们汇合，但是今天这么大的事却一点预警都没有。
“先不慌，”首领双手一挥，放大了屏幕上最亮的地方，“这里不是发电箱。”
发电箱没有这么大的热能，按照显示的级别，中心温度一路攀升，超过了2500摄氏度，在这个温度下没有任何金属能够安然无恙，如果只是发电箱爆炸，冷凝水注入反应堆里不会外露这么大的热度。
所以，爆炸的肯定不是发电箱。
四周一阵异口同声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难道是？”有人已经把心里恐怖的猜测说了一半，另一半的结论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操！”首领低骂一声，“斯图尔特在现场！”
按照显示模型的展示，此时代表人类的黄色身影正在一步又一步缓慢靠拢事发地点，那是克莱恩·斯图尔特。
霍有期再坐不住了，他和克莱恩在二十年前一起一手创立了圣骑军，可谓是患难生死之交，更何况那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怪他低估了政府的谋略，对于温度的变化也太不警觉，竟然没有通知克莱恩即将会发生的一切。他们都只当这是一场上层的军事演习，再不济也是内部的军事冲突，可谁想到，这是一场借刀杀人的游戏，而上层的刽子手们袖手旁观当起了观众。
“罗群，你带着几个人去疏散人群，开放我们的最深的地下仓库，能容纳多少人就容纳多少人。”霍有期拿出了首领的镇定，“江赫，你去找你儿子，他知道斯图尔特那些珍贵材料藏在哪里，务必拿到手，不能有任何损失。”
地下仓库原本是圣骑军的兵工厂，第三世界物资匮乏，他们二十年布局的重要储资全在那五个仓库里，最深的仓库更是最大的秘密，那是霍有期亲自改装的防空洞，至少目前的一切装备攻击都到不了那里。
这污染得到了什么程度，居然到了需要动用第五仓库的地步？罗群原本还有所顾虑，但一看到首领沉重的脸色还是只得执行。他点点头，带着几个年轻人出去了。
霍有期接着拿出两把钥匙，递给两个亲信，“物资仓库也打开，所有进入第五仓库的人必须换上干净的衣服，给他们按人头分配干粮和水，所有换下来的衣服必须运到最西边的垃圾场掩埋。尤其是最前面的离发电厂最近的那些人，内裤都得给我扒下来！明白了吗？”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首领一屁股摔进椅子里，肩膀耷拉着，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从头到脚都在不由自主的战栗，颤抖着，他把脸埋进双手里深呼了一口气。
有一个加入不久的年轻人端来一杯水，不明所以地递到霍有期手边，他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调用了他们全部的战用物资就足以表明严重性了。
霍有期发抖的手伸向那杯水，刚触到杯面，哗啦一声就被打翻了，那只发抖的手骤然捏紧成拳，在空中停顿半秒，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没，没事，”被吓了一跳的年轻手下侧了侧身躲过了泼来的水，他迅速把桌面收拾干净，生怕弄坏了桌上复杂的机器。此时霍有期一手扶额用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半张脸在壁炉火光李明灭难现，他不说话，自然没有人再敢言语了。
布置的任务已经结束，但是准备工作远远还没有开始，今年正准备退休的年迈首领面对着错综复杂的一团乱麻第一次生出了被压垮的挫败感。
“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去找斯图尔特。”只留下了这一句话，霍有期披了件雨衣就走了出去。
留下来的人们，尤其是跟着圣骑军壮大的几位长老，此时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他们的敌人不再是简单的创造派议员，他们的未来也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给联合政府找麻烦了，只剩下一片混沌，等待被探索。
高悬在天际之上的第一世界也并不是一片平静，第一世界悬浮在半空中，中心连着巨大的发光球体——智脑中枢，四周牵连着无数管道而下，正下方是第二世界的广袤土地。
此时创造派的首脑海因莱因还在不厌其烦的浏览着从下面递上来的各类文件，智脑的信息电子传输虽说大大便捷了信息沟通方式，但是这些细碎的琐事它是不理会的，还得靠人工去判断去执行。
巨大的落地窗随着阳光的强烈程度自动调节着颜色，屋内并没有专门可供空气交换的设施，但是温度适宜的徐徐清风恰好在屋内盘旋，整个屋子都是最适宜主人办公的状态。窗外是交错的空中轨道，虽说没有实体的地面和通行指示灯，无人驾驶的悬浮车还是有条不紊地行驶在自己规定的路线上，在智脑的强大功能下，一切都井然有序。
屋内也没有纸笔之类的东西，所有的信息都简化成了从出生起就被植入体内的芯片，一切功能都和人体完美融合，从此之后人不再仅仅是使用工具的对象，自身也变成了工具的一部分。
一份一打开就显示着警告的红头文件现在正投在海因莱因的视网膜上，红头文件在第一世界意味着什么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年轻的首脑意念一动，随之落地窗缓慢褪成了如墨一般的颜色将外面的所有隔绝得一丝不留，室内的壁灯也依次打开，门把手咔哒一声自动上锁，坚硬的长方体从木框处向下延伸，此时的首脑办公室已经变成了世界上最牢固安全的伊甸园。
海因莱因从头到尾细读了五遍，实在是不明白这份文件被标上红头的原因，但是红头文件只有智脑才有权限决定归属。
不是因为文件内容多么晦涩难懂或者存在什么一波三折，也不是什么轰天动地的大事，文件内容只是普通的一则报告，或者说是现场汇报，不到一百字的报告只写了时间地点和已经采取的措施。这样简单的文件按照常理是送不到海因莱因的手上的，就算送到也是在几天之后和其他类似事件摆在一起，让他过目走个流程而已。
一头雾水的首脑还不能从心所欲的关掉，密密麻麻的文字被智脑强行摆在他眼前，意味很明显，就是要他解决，要他读，读不出什么善不罢干休。
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海因莱因先举起了投降旗，他摘取了部分内容和自己的解决方案，传给了下一级的部下。可就在刚传的下一秒，自己的文件被拦截，重新被智脑塞回了草稿箱。
他试了两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草稿箱里静静躺着未发送成功的三封信息，这下能干的政府首脑不知道智脑是什么意思了。现在他有些明白保守派的那群老顽固的偏见了，他们和智脑不在一个智慧水平上，也实在是难以揣测智脑的意图。
眼前一闪，取代红头文件的是智脑的数据波动，好一会儿，“第三世界将乱”**裸的摆在海因莱因面前。
首相嗤笑一声，他对这个郑重其事的警告不屑一顾，第三世界是个秘密，也是个垃圾堆，垃圾堆里的蚂蚁们就算是翻了天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不过是代人受过的机器，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出了问题就再换一批就好了。
门外传来了有规律的敲门声，声声敲落，室内的陈设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干净通透。
“进来。”海因莱因重新向后依靠在高大舒适的椅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从外走近的人。
“首相，第三世界的四号反应装置已经彻底爆炸，实验失败，下一步我们自己不敢拿决定，下面是拟出的三个方案，请你过目。”低头陈述的部下屈指一弹将手里的报告投射到面前，字面随着手指所到依次显示。
海因莱因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看默读这几个方案，从隔绝事发地迁移附近居民到大动干戈的改造污染，可谓是考虑周全，只是他们忽略了成本，无论是那种方案都需要第一世界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您看？”
“都不好，”首相摇了摇头，左手在空中一抓将三个方案摧毁，“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那您的意思是？”畏首畏尾的部下低下头，他们创造派内部都怕这暴君阴晴不定的心情，这暴君想一出是一出，做事飘忽不定。
“自生自灭。”
窗外突然白光一闪，早早来到的闪电给阴雨天加了一笔沉重的色彩，雨还在继续，川流不息的车流也仍在各自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