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颐庭站在冰冷的医院走廊拐角,直到宋玉宜病房的门彻底关上,隔绝了里面低低的交谈声和婴儿偶尔的哼唧。
手机在裤袋里又震了起来,像一只不依不饶的蜂,嗡嗡作响。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奶奶”两个字,后面跟着一串未接来电的提示。
他沉默地按了静音,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走向电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渗进了骨髓,他需要一点新鲜空气,哪怕外面是深秋的寒夜。
段家老宅此刻的氛围,与医院劫后余生的平静截然相反。宴会厅的灯还亮着,辉煌璀璨,却照着一地狼藉和凝固的冰冷空气。
宾客早已经闻风而动纷纷借口离开,将主场留给段家人。侍者们屏息凝神地收拾着打翻的酒杯、泼洒的酒渍,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主桌旁,段老夫人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严厉的直线,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只手紧紧抓着椅背,指节泛白。
她身边围着几个参加宴会的段家长辈,个个面色凝重,看向段方庭的目光充满了失望和怒火。
段方庭像个木偶一样瘫坐在椅子上,艾米丽那句清晰无比的“段方庭,分手吧”还在他耳边嗡嗡回响。
她说完那句话,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只是挺直了背脊,保持着最后的尊严和骄傲,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像当初孤身一人跟随段方庭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一样,独自一人,平静地走出了宴会厅的大门,消失在夜色里。
“混账东西!”段方庭的三叔,一个平时还算温和的中年男人,此刻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碟乱响,“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订婚宴!段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方庭,你太不懂事了!”二婶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恨铁不成钢,“艾米丽多好的姑娘!家世、人品、对你一片真心!你就这样……就这样……”她气得说不下去,指着段方庭的手指都在抖。
段老太太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是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沉重的破音。
她死死盯着失魂落魄的孙子,声音低沉却像淬了冰:“你大哥……不顾体统跑了,你……你倒好!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留不住!段方庭!你告诉我,你的心,你的魂,是不是都还在那个姓宋的女人身上?!你是不是非得看着段家因为你,彻底沦为笑柄才甘心?!”
段方庭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艾米丽决绝的背影和那句“分手”像重锤砸在他心上,而奶奶和长辈们愤怒的指责更像冰水浇头。混乱的思绪里,宋玉宜苍白的脸、婴儿的啼哭声、段颐庭冲出去的背影……所有画面搅成一团。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
“奶奶……”他刚虚弱地发出两个音节。
段老太太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脸色由铁青迅速转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旁边的二婶和三叔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她。
“妈!”
“奶奶!”
“快!快叫医生!”三叔急吼。
老宅里瞬间乱作一团。段老太太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扶到旁边休息室的沙发上,家庭医生很快提着药箱赶来。段方庭被彻底晾在原地,像个犯了重罪的囚徒,承受着周围人或愤怒或鄙夷或担忧的目光,却唯独没有看向他的。
他看着奶奶痛苦喘息的样子,听着长辈们焦灼的声音,巨大的恐慌和自责终于将他淹没。他双腿一软,颓然跪倒在地毯上,双手捂住了脸。不是的……他不想这样的……他只是……只是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