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从审讯室里出来，炎明已经在走廊上等他了。
“怎么了？突然把我叫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吗？”老钱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喝。
炎明将刚刚收到的信件拿给他看。
老钱瞥了一眼，单手接过来：“这是什么？出生证明？”
“嗯。”炎明说：“是乔诗韵老家的乡镇卫生所寄过来的出生证明复印件。”
老钱用嘴叼着水杯边缘，腾出两只手翻阅出生证明，越看眼睛瞪得越大，看完不解地抬眼望向炎明。
炎明点了点头：“出生证明上写着乔诗情的生母是乔诗韵的母亲陈凤珍，生父是曾庆友。”
老钱将水杯从嘴上拿下来扔进垃圾桶里，抖了抖手里的出生证明，说：“看来范良缇没撒谎，乔诗情的亲爹不是乔正仁。”
注意到炎明欲言又止的表情，老钱很费解：“你不相信？”
炎明沉吟片刻后说：“还是让法医给乔家的四个人做一次DNA的检测吧。”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老钱皱了皱眉。
炎明拍了拍老钱的肩：“我去找陈法医。”说完径直离开了。
留下老钱一头雾水：“到底在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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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钱回到审讯室里，注意到范良缇已经把盒饭吃了个精光，便拿出一包纸巾推到他面前：“胃口不错嘛？”
“马马虎虎。”范良缇抽出一张纸巾来掖了掖嘴角，嘿嘿笑了笑说：“肚子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
“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范良缇忙不迭点头。
老钱手指扣着桌面，似笑非笑地说：“既然吃饱了，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范良缇笑容一僵，期期艾艾地说：“我已经把知道的都交代了，你还想问什么？”
“真的都已经交代完了吗？”老钱睨着范良缇，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范良缇心跳加速，眼神一下子就慌乱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老钱倾身向前，笑得像个老虎外婆：“说吧，乔正仁到底是怎么死的？”
范良缇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辩解：“不是我，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
老钱冷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乔正仁是被人杀死的？”
范良缇张口结舌，喉结翻滚着，两只眼睛瞪得跟死鱼一样突兀。
老钱脸色一变：“说！乔正仁是不是你杀的？”
范良缇终于反应过来了，应激般跳了起来，涨红着脸摇头：“不是我干的！我到别墅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杀死他的人不是我！”
老钱眯了眯眼：“不是你，那是谁？你看到凶手了？”
范良缇哑了哑，眼神闪烁：“……我没看到。”
“胡说！”老钱一掌拍到桌面上，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你到过现场，没看到凶手，那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不是我！我到的时候乔正仁已经死了，他女儿才是最大的嫌疑人！”范良缇一激动就说漏了嘴。
老钱疑惑地皱起眉：“乔正仁的女儿？你是说乔诗韵。”
范良缇迟疑了两秒后点头嗯了一声。
老钱心里的疑问在加深：“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
范良缇挣扎了两秒后才说：“那天晚上我去别墅里拿东西，路过乔正仁的那栋‘红楼’时看到窗口的灯亮着，我猜他应该在里面，打算过去找他喝一杯。到了门口发现大门没关，我就直接进去了，当时客厅里没人，我喊了一声也没人回应，就想上楼去看看。到了二楼我就感到有点不对劲，空气里好像有一股血腥味，当时我有点怕，但又忍不住好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还是控制不住朝走廊尽头那间卧室走去。”
范良缇像是沉浸在了回忆里：“到了卧室门口，我发现房门大开着，里面好像有什么人在走动，我怕惊动对方就放轻了手脚贴着墙壁到门边偷看，结果一眼就看到乔正仁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两只眼睛还死死瞪着我，当时差点没把我的心脏给吓停了。”他抚了抚胸口，后怕地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被杀，还是这么血腥的场面，下意识就想跑，可不知道为什么两条腿软得无法动弹。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乔正仁的大女儿从地上捡起一把染了血的刀，我以为她发现我了，拿着刀要来杀我，急得差点没尿裤子，结果没想到她把那把刀上的指纹擦掉后放进了那个晕倒在床上的女孩手里……”
老钱闭了闭眼，吁出一口气，猜想得到了证实，凶手不是郁安。
“这么说凶手是乔诗韵？”老钱故意这么问。
范良缇含糊其辞：“应该……是吧。”
“当时在案发现场晕倒的那个女孩你认识吗？”
“不……认识。”范良缇心虚地避开了老钱炯炯的目光。
“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
范良缇低着头嗫喏道：“不认识，但我知道她是谁。”
“是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裴国政的小女儿，裴佳。”
老钱心里一惊：“你之前见过裴佳？”
“没有。”范良缇摇了摇头：“前阵子不是有新闻报道歹徒劫持中学生嘛，当时有个女记者冲上去跟歹徒谈判救人，网上有不少她的视频，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是裴佳了，她跟她姐姐裴丽长得实在太像了。”
老钱暗暗叫苦，一颗心不住往下沉。郁安那段视频在网路上流传甚广，如果连乔正仁跟范良缇都看到了，那么极有可能十四年前的凶手也早已经注意到了她，这就意味着她现在的处境很被动，凶手随时有可能对她不利。
范良缇哂笑了一下，说：“我就知道乔正仁一定会去找她，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把她弄去了‘红楼’，可惜啊，还没得手就死了，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呵呵。”
“你怎么知道杀死乔正仁的凶手不是裴佳？”老钱试探道。
范良缇想都没想就摇头：“不可能是她！她当时已经晕过去了，而且我看到乔诗韵把乔正仁身上流出来的血涂在了她手上，这就说明她想嫁祸给裴佳。”
“你亲眼看到乔诗韵捅死了乔正仁？”
范良缇回避了老钱审视的目光：“我……没看到。”
老钱点了点头：“你刚刚说的‘红楼’是指乔正仁在富春的那栋别墅吗？”
“啊，是啊。”范良缇吃吃地笑了起来：“乔正仁自己取的名，他说那地儿是他的红楼梦，意思就是专门用来豢养未成年的小女孩供他的客户淫乐享受的地方，是不是很邪恶？”
“笑什么！”老钱黑着脸训斥范良缇：“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很好笑吗？”
范良缇立马收起笑容，低声嘟哝了一句：“又不是我干的，骂我做什么。”
老钱冷冷地看着他：“你帮乔正仁画了那么多儿童色/情像，还知道他那么多秘密，你还能是无辜的？真把我们警察当三岁小孩子忽悠了？”
范良缇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眼珠子转来转去慌得一批，下意识的又啃起了手指甲，一看就是心虚紧张所致。
老钱暗暗冷笑，板着脸告诫他：“你现在自己交代呢还有坦白从宽的机会，要是让我们查出来你干过的那些龌龊事，那量刑多长就不好说了，怎么样？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们查？”
范良缇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老钱耐心地等着，让他自己想清楚了再回答。
过了很长一会儿，范良缇才抬起眼心虚地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干……除了那些画。”
老钱气笑了，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范良缇煞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慌乱的表情，咬紧嘴巴就是不松口。
“好。”老钱点了点头：“我再问你一件事，十四年前裴国政家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范良缇几乎想都没想就毫不犹豫地说：“我在精神病院！”
这个回答在老钱的意料之中，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范良缇。
范良缇怕老钱不信，又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不相信你们可以去查，七院那边有我的住院记录。”听这口气似乎还挺自豪。
老钱假装不解：“你在精神病院干什么？”
范良缇一愕，继而尴尬地低下了头：“治，治病。”
“什么病？”
“就，就是那个……那个……”
“哪个？”老钱的语气明显不耐烦了：“到底什么病，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恋/童……癖。”范良缇咬着牙，头垂得快掉地上去了。
老钱嗤笑：“看来你还知道什么叫羞耻啊！”
范良缇也听不懂老钱这话到底是夸他还是贬他，只能干笑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从审讯室里出来后，老钱给炎明打了个电话过去：“你在哪儿？”
炎明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乔诗情跟乔母：“在乔正仁家。怎么了？”
老钱把范良缇交代的事告诉了他，末了又说：“我现在过去把乔诗韵带回局里来审讯，她在家吗？”
“不在，她应该回自己租的地方了。”
“你那边采集完DNA了吗？”
“法医已经带走了。”炎明想了想又说：“如果范良缇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凶手既不是郁安，也不是乔诗韵，还有可能是谁？”
老钱捏了捏眉心：“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通，乔诗韵是不可能有作案时间的，如果郁安的杀人嫌疑排除，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范良缇，但从他的口供分析凶手不太可能是他。”
炎明思索片刻说：“范良缇有交代他是从别墅地下室的通道进出的吗？”
“有。”老钱说：“他说自己平时出入从来不走正门，因为不想被保安看到。”
炎明：“我去调一下别墅附近其他路口的监控看看。”
“你觉得他在撒谎？”
“一半一半。”炎明回头看了一眼躲在乔母身后的乔诗情，说：“他应该没有把全部的实情都说出来。”
老钱拉开车门：“行，那咱们就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