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文和一愣,连手机都忘了挂断,不敢相信似的又问了一句:“找到小安了?她人在哪?”
炎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两秒才说:“在乔正仁的别墅里。”
“乔正仁……”郁文和有一刹那的茫然,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情绪激动地说:“她怎么可能认识乔正仁?!”
炎明从郁文和瞬间的反应里读懂了一些信息,试探着问:“乔正仁就是乔诗韵的父亲,您不知道吗?”
“什么?”郁文和一脸震惊的表情告诉炎明他是真的不知道乔正仁跟乔诗韵还有这层关系。
郁文和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表情,语气严肃地说:“别墅位置在哪儿?我现在就过去接她。”
炎明迟疑着说:“恐怕不行。”
“为什么?”郁文和怫然。
“因为……”炎明一字一顿地说:“乔正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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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明驱车赶到乔正仁的别墅门口时,发现警方已经将周围一带都封锁了,不过附近也没什么人围观,尤其是晚上,除了几个物业公司的保安好奇地在门口探头探脑,剩下的基本都是警方派来的刑警和法医。
十四年前的灭门案让这片别墅区的业主们在受惊之余更觉晦气,这些业主普遍比较迷信,出过命案的小区在他们看来风水已经遭到破坏,怕自己受影响业主们陆续都搬走了。大部分业主搬走后都将别墅挂牌出售,但因为没找到价格合适的接盘侠,这里的别墅大都空置着,只有少数几栋租了出去作为民宿或工作室使用,所以平日里到了晚上附近基本看不到什么人。
炎明拿出顾问证出示给执勤的刑警,随后穿过警戒带走入别墅内。进门之前他大概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乔正仁这栋别墅距离裴家那栋不远,中间只隔了一户人家,难道当年案发的时候乔正仁就已经买下了这栋别墅?
客厅里,痕迹部门的法医正在做现场综合勘察,拍照,提取指纹、足迹和DNA等检材。炎明问他们要了脚套和手套,穿戴完毕后正准备上楼去案发现场看一下,迎面就看到老钱沉着脸、紧锁眉头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郁安人呢?”炎明十分心切。
老钱见是炎明,心情沉重地长叹了一口气说:“刚派人送她去医院做身体检查,要是没问题的话就直接带回局里去审讯。”
“到底怎么回事?”炎明抓着老钱问:“凶手真的是郁安?”
老钱摇头:“现在还不知道,要等法医的检验结果,不过……从现场的证据来看,她的嫌疑最大。”
炎明感到很疑惑:“你们是怎么发现她杀人的?”
老钱说:“是有人报警说这里发生了命案,分局就把我派过来了,到了现场我才知道死的人居然是乔正仁,而跟他一起在案发现场的竟然是郁安。”
“报警的人是谁?”
“是乔正仁的女儿乔诗韵。”
炎明觉得蹊跷:“怎么是她?”
“她说是接到乔正仁的电话后赶过来的,到了别墅才发现他已经被郁安捅死了,所以她马上就报了警。”
炎明沉吟:“乔诗韵接到乔正仁的电话后立刻就赶来别墅?她不是一向跟她爸不对付的吗?这次怎么这么听话一叫她就来了?”
炎明的话让老钱也产生了同样的疑惑:“是很奇怪,因为现场除了乔正仁和郁安,就只有乔诗韵一个目击证人,但她身上没有任何血迹。而且,刚听陈法医说了根据尸温推测乔正仁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晚上九点半左右,而乔诗韵到达别墅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了,所以凶手不可能是她,不过具体情况还需要再做详细的解剖才能确定。”
炎明:“案发现场在哪里?我想看看。”
“在楼上,我带你去。”老钱上楼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迟疑着说:“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
炎明以为老钱说的心理准备是指案发现场的血腥场面,他是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在案发现场看到的居然是悬挂在**大床上方的一幅郁安少女时期的油画,而画中未成年的她摆出来的姿势竟然充满了性暗示。
炎明盯着这幅油画整整看了半个钟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老钱下楼去交代完工作后又回到了楼上的卧室里,发现炎明站在床尾中央的位置,像石化了一样全神贯注盯着那幅油画陷入了沉思,这画面不禁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在刘明珠家的案发现场看到他的时候,他也像现在这样盯着某个疑点凝神思考,直到发现破绽为止。
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差不多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有什么发现?”老钱站到炎明身边,用他的视角去观察那幅油画,但却怎么看都猜不透这画中的隐秘。
“这幅画像中的郁安应该只有十二三岁。”炎明说:“可那个时候她已经被郁文和夫妇领养了,我不相信他们会同意让人给郁安画这样一幅暗示性很强的画像。”
“那……也许是她自己给自己画的呢?”老钱说:“你忘了?上次她用梁振义的颅骨就能画出他生前的肖像来,可见她的画功了得。”
炎明摇头:“这幅画像不是她自己画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画的?”
“画家一般都会在作品上留下自己独特的签名”炎明用手指向画作的右下角:“那不是她的签名。”
老钱忽然福至心灵,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懂了!我们可以顺着这个签名找到画这幅画像的人?”
炎明点头:“这个应该不难,而且……”
老钱观察他的反应:“你还发现了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画像里的这个女孩应该不是郁安。”炎明转过头看着老钱:“而是裴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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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明跟老钱回到分局的时候,郁文和夫妇带着郁莘,还有闻讯赶来的何宇宁早已在分局门口等候多时,一看到老钱他们出现,他们几人立刻就围了上来。
秦曼云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抓着老钱就问:“小安怎么可能杀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怎么样了?”
老钱为难地看着秦曼云,斟酌字句,小心言辞:“案件现在还在调查中,不方便透露具体细节,不过你们别担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们一个交代。”
老钱的话非但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让秦曼云更担心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钱队,你告诉我实话,小安她……她会不会有事?”
从警多年的老钱最害怕的就是面对家属,不管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的家属,他们迫切想要知道案件真相的心情和焦虑他都能理解,可警察办案需要时间,抽丝剥茧寻找真相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取证调查,在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前他不能透露任何跟案件有关的内容,可什么都不说又不能获得家属的谅解,左右为难的老钱向炎明投去了求救的一瞥。
炎明心领神会,冷静又温和地跟秦曼云说:“我刚去医院看过郁安,她没受伤,一切安好,你们不用过于担心。”他又看向郁文和:“我有点事想跟你们单独聊聊。”
郁文和从炎明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上前揽住秦曼云的肩,柔声说:“阿云,我们跟炎教授去里面坐坐。”
秦曼云顺从地靠在郁文和的肩上,跟着炎明走进分局的大门。
他们离开后,何宇宁过去拍了拍郁莘的肩说:“小莘,我先送你回家吧?”
郁莘两只眼睛定定地盯着分局的大门,十分笃定地跟何宇宁说:“宇宁哥,我姐姐绝不可能杀人,真的!”
何宇宁摸了摸郁莘的头:“我知道。”
郁莘的眼圈一下就红了,他不想在别人面前掉眼泪,用力吸了一口气,将眼泪逼回去,然后点了点头说:“宇宁哥,你送我回家吧,反正我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好。”何宇宁冷静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姐姐有事。”
“一言为定!”郁莘伸手跟何宇宁击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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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明将郁文和夫妇请进分局的会客室,还未坐定,秦曼云就迫不及待地追问:“炎教授,你跟我说实话,小安她……她没有受到侵犯吧?”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心里最恐惧的那个问题问出口,孤身的年轻女孩三更半夜被一个老男人叫到郊外的别墅里去,会发生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炎明知道她想问什么,眼神清明地坦诚相告:“她没事,没受伤,也没发生任何不好的事。”
秦曼云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郁安被当成杀人嫌疑犯抓起来,心情却又沉了下去,忍不住抹泪道:“我女儿不可能杀人,绝不可能!”
炎明没有给秦曼云期望的答复,虽然他心里的天平倾向于相信郁安是无罪的,但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他不能误导他们。他将视线转向郁文和:“有几个问题我想跟你们了解一下。”
郁文和点头:“好,你说。”
“你们认识乔正仁吗?”炎明直视郁文和的眼睛。
“我认识。”郁文和看了秦曼云一眼说:“但我太太之前并不认识他,他是裴国政律所的合伙人,十多年前我跟他有过短暂的几次接触,了解不多,因为当时给我们医院做法律顾问的人是裴国政而不是他。但我怎么都想不通,我女儿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难道是因为乔诗韵?”
炎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拿出手机调出那幅少女的画像来放到郁文和夫妇面前,问道:“你们之前见过这幅画吗?”
郁文和跟秦曼云同时看向那幅画,然后互相看了看对方,不约而同地摇头:“没有。”
炎明刚要拿回手机,被秦曼云挡下了,她皱着眉仔细盯着那幅画像又看了好一会儿后,抬起头来说:“画像里的这个女孩不是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