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赶到监控中心的时候,炎明已经通过监控录像将差点撞到他的那辆摩托车的行驶轨迹反复看了好几遍。
“你怎么样?有受伤吗?”老钱关切地上下打量炎明,发现他毫发无损便放下心来。
炎明双手抱胸,两只眼睛盯着监控屏幕一动不动,头也不回地说:“我没事。”
“我刚刚已经给交警大队打过电话了。”老钱抬头看向监控录像:“他们说这辆摩托的车主一周前就报案说自己的车连同头盔一起被人偷了,估计开车撞你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偷车贼,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炎明把录像倒回去给老钱看:“你看这,这辆车一开始停在我们小区大门附近,当我跟郁安走出大门后他就慢慢跟在我们后面挪动,到距离路口十米远的时候他又停下不动了,等郁安上了公交后我开始往回走,这个时候这辆车已经开始发动油门,在我过斑马线横穿马路的时候他突然向我冲了过来,然后沿着公交车离开的方向消失了。”
老钱皱眉:“这辆车一直尾随郁安坐的那辆公交?”
“他跟了一段路后就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老钱摸了摸下巴,朝炎明投去一瞥:“你是不是想多了?我看不出这辆车是冲你或郁安来的。”
炎明点了点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的错觉,你再看这一段监控。这是郁安来我家之前坐的那辆公交,这辆摩托一直跟在公交后面,等她下车进了小区后,这辆摩托就等在原地没离开过小区门口。这说明什么?”
经他这么一提醒,老钱也看出端倪来了,他把录像又倒回去仔细看了一遍,喃喃地说:“你这么一说这辆摩托好像是有点问题,不过他既然是尾随郁安来的,为什么等她回去后没再继续跟踪她?”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炎明凝神思索。
老钱拍了拍炎明的背,语气轻松地说:“要我说啊这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你想多了。”
炎明心里并不认同,但眼下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的猜测,只好说:“也许吧,但愿真的只是我想多了。”
老钱斜乜他一眼:“哎,有件事我很好奇。”
炎明给了他一个“什么事?”的眼神。
“你给我老实交代,郁安没事跑你家去干什么?你们两个是不是有情况?”老钱审视炎明的眼神像极了上门捉奸的原配。
“没有情况,”炎明一脸坦然:“她来找我说想让我帮她做催眠。”
“催眠?催什么眠?”老钱很懵。
炎明把郁安做噩梦的事给老钱解释了一番,听完后老钱惊恐地张大了嘴:“这么说她可能真的看到过凶手的模样?”
“嗯。”
老钱发现炎明对这件事似乎并不积极,甚至有点消极。
“你不高兴吗?”他试探着问炎明:“如果郁安真的看到过凶手的模样,那你大哥就有可能翻案。”
炎明回头看着老钱,眼神沉郁:“如果给她做催眠,就意味着要让她重回案发当晚再度目击凶杀案的过程,我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对她造成二次精神创伤。”
老钱愕然,过了半晌才说:“这难道不是你接近她的目的吗?怎么,事到临头你反而退缩了?”
炎明无法反驳,老钱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他最初接近郁安的真正目的,他不否认一开始他是带着点报复的心理,可那是在他并不了解她之前的想法,当他得知她这十几年跟他一样饱受折磨,甚至比他更痛苦后,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让她独自一人再去经历一次噩梦,他想拉着她一起走出来,就当是他为自己龌龊的想法赎罪吧。
见炎明沉默,老钱的手按在他的肩上:“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郁安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你们两个都不应该被这件案子折磨一辈子,我答应你,一定帮你们找到真凶!”
****
早上去学校上课,出小区的时候郁安特地留意了一下四周围,没发现昨天那辆黑色的轿车,她暗暗松了口气。昨晚她还特地上网查了一下车牌号的归属,可惜车主信息属于个人**,自然什么都找不到。但愿是自己敏感过了头吧,郁安这么想着从公交站出来准备过马路,隔着老远她就注意到对面学校门口乔诗韵正在跟一名中年女人吵架。
乔诗韵气急败坏地推开中年女人往她怀里塞的什么东西,转身头也不回跑进了校门。中年女人趔趄两步愣在原地,脸色尴尬又无措,巴巴望着乔诗韵的背影呆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错身而过的瞬间,郁安认出那名中年女人正是乔诗韵的妈妈,她有些尴尬,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快步朝校门口走去,没走两步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了。郁安转过头去,看见乔诗韵的妈妈正冲着自己笑。
“你是诗韵的同学吧?”乔母讪笑着说:“我是乔诗韵的妈妈,你还记得我吗?”
既然被认出来了,郁安就没法再装看不见,哂笑着说:“阿姨,好久不见。”
“是啊,很多年没见你跟我们家诗韵玩了。”乔母拉着郁安的手絮叨:“你都长这么高了,好在模样没什么变化,还跟小时候一样漂亮,哎,真好。”
郁安不善社交,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跟乔母应酬,别扭地笑了笑说:“阿姨,我……我上课快迟到了……”
“哦对,别耽误你上学。”乔母把手里的一只保温袋递过去:“阿姨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把这个带给我们家诗韵,行吗?”
郁安迟疑了一下,乔母大概不知道她跟乔诗韵闹掰的事,她想拒绝,可抬眼看到乔母殷殷期盼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接过保温袋说:“好的,阿姨。”
“谢谢你,谢谢!你真是个好孩子。”
乔母感激涕零的样子看得郁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想掺和到乔家母女复杂的纠葛中去,急忙跟乔母告辞:“我先去上课了,阿姨再见!”说完转身逃也似的朝校门口走去,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响起两声不耐烦的汽车喇叭声,郁安心里一突,鬼使神差般转过头去,蓦地看见乔母上了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车子调头离开的瞬间,她清清楚楚看见这辆车的车牌正是昨晚出现在她家小区门口的那辆神秘黑车。
郁安一颗心扑扑乱跳,原来不是她的错觉,这辆车连续两次出现在她周围一定不是巧合,车里的人应该就是乔诗韵的父亲乔正仁,但他为什么会盯上自己?难道他认识自己?
带着满腹疑问郁安走进课堂,四下找了找没发现乔诗韵的身影,只看见经常跟她同进同出那个女生,便走上前去将保温袋递出去:“这个,麻烦你转交给乔诗韵。”
女生歪着头眼神古怪地打量郁安,撇撇嘴说:“你怎么不自己交给她?”
郁安心里清楚这女生一定是知道她跟乔诗韵不对付,才故意消遣她。她没解释,只是将保温袋放到女生旁边的课桌上,嘱托她:“麻烦告诉乔诗韵这是她妈妈特地给她送来的。”
女生翻着白眼嘟哝:“哎,你放这儿干嘛?丢了我可不管啊。”
郁安看她一眼,抬起下巴示意放在椅子上的背包:“这不是乔诗韵的包吗。” 说完不再理睬那女生的抱怨,顾自转身朝最后一排走去。
“郁安,来这边坐,这儿有位置。”高壮壮热情地招呼郁安。
打他俩一起成为炎明的实习生后,高壮壮就经常邀请郁安同他一起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他是典型的社牛,头脑活络人缘好,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对郁安这种社恐症患者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朋友了。
“谢谢。”郁安冲高壮壮笑笑。
“客气啥。”高壮壮朝前面那女生努努嘴,笑着问她:“她跟你吵什么?”
郁安摇头否认:“没吵。”
“要是下次有人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替你出面。”
高壮壮很讲义气,却把郁安逗乐了:“没关系,我自己能应付。”
两人说话的间隙郁安注意到乔诗韵进来了,在看到摆在课桌上的那只保温袋的瞬间,她的脸色徒然就变了。身边的女同学见她脸色不虞便立刻嘀嘀咕咕跟她数落起来,边说还边往郁安这边甩眼色。乔诗韵听完抓起保温袋就直奔郁安而来。
郁安不知道她想干嘛,下意识低下了头不去跟她对视。
乔诗韵“砰”一声将保温袋扔在郁安面前:“谁要你拿来的?”
郁安抬起头看着乔诗韵,心平气和地说:“是阿姨拜托我带给你的。”
乔诗韵咬着牙根狠狠瞪着郁安,胸口因为气促不断起伏:“你吃饱了撑的吗?多管闲事!”
眼看火山就要爆发,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被她们吸引过来,坐在郁安身旁的高壮壮已经感受到了乌云压顶般的低气压,有些担心地看了乔诗韵一眼,好意出言提醒:“那个,郁安也是好心帮忙,马上要上课了,要不你先回座位去?”
乔诗韵冰凉的目光掠过高壮壮的脸,冷笑着哼了一声:“你还真会装柔弱,怪不得总有人抢着要保护你,既然这样,那我就再帮你一把。”
乔诗韵突然抓起保温袋用力拉拽袋口,从里面掏出一只保温壶,拧开盖子,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将一壶浓稠的热汤泼向了郁安的脸。周围发出一阵惊呼,郁安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脸上,所幸衣袖挡住了一部分热汤,但还是免不了被泼了一头一身的汤汁。
“你干什么?!”高壮壮跳起来扑过去抢乔诗韵手里的保温壶,乔诗韵一动不动任由他夺去了手里的保温壶。
见郁安一脸狼狈的样子,乔诗韵像中了邪似的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高壮壮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忙不迭抽出几张来给郁安,郁安却定定地看着乔诗韵一动不动。
全班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闹剧震慑住了,但很快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四处打听两名当事者有什么恩怨过节,居然在课堂上当众翻脸撕逼,更有甚者不嫌事大将两个女孩对峙的画面用手机悄悄摄录下来,发到校网跟朋友圈里推波助澜,博取点赞关注。
“都在干什么?”炎明低沉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