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是什么案子？”郁文和见老钱迟疑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马上就说：“如果不方便透露案件内容的话，我就不多问了。”
老钱摆手：“无妨，是一起凶杀案，不过案件目前还在调查取证中，暂时不方便对外公开。”
“你们怀疑凶手是林医生？”郁文和惊讶之余却是难以置信，摇头说：“我不相信像林医生这种对自己的前途有很明确规划的人会随便杀人。”
“目前他只是嫌疑人。”老钱说：“但既然郁院长您都这么说了，那我正好也想从您这儿侧面了解一下林医生这个人。”
“钱队长，您客气了，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
“能说一下您怎么看林涵洲这个人？”老钱拿出小本本准备记录。
郁文和沉思片刻，斟酌字句：“林医生博士毕业就加入我们医院，一路顺风顺水，曾经多次在SCI上发表过医学论文，32岁已晋升神经外科主任医师，我在他那个年龄也不过只是副主任医师而已。他既是我们医院中青年医生中的骨干人才，也是神经外科领域最有前途的科研工作者。”
老钱心想，这个郁院长不愧是当领导的，说话简直滴水不漏，这一长段冠冕堂皇的点评听上去像是对林涵洲推崇备至、赞誉有加，不过仔细一琢磨，也能听出几分微妙的弦外之音。
“听院长您这么一说，林医生简直就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啊。”老钱言不由衷的夸了一句。
郁院长点头认同：“的确是这样，就专业上而言，林医生是非常优秀的人才。”
“那抛开这些专业上的成就，我想知道他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老钱像狗仔挖掘艺人**一样专挑私德下手：“比如他的私生活是否检点？跟老婆关系怎么样？”
郁文和含蓄地笑了笑：“我对林医生的了解仅限于工作上，私底下我们没什么交集，对他的私生活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据我所知，他家庭美满，他太太以前也是我们医院的护士，还是我太太的学生，他们结婚我们全家都有参加，看得出他们夫妻感情和睦，所以我猜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是吗？”老钱将信将疑：“您不知道他跟病患家属出轨的事？”
郁文和显得很疑惑，皱眉道：“什么时候发生的？没人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凭借多年刑侦工作的经验，老钱感觉郁文和不像是在撒谎，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林涵洲跟刘明珠的事。
老钱：“这么说，你们医院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郁文和的脸色有点难堪：“一般情况下，只要医护人员的私事不涉及到医院的声誉，很少会反馈到我这里，毕竟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有些事也不是我们想禁止就能阻止的。”
老钱点头认同：“您刚才说林涵洲的老婆是您太太的学生，您对他老婆了解得多吗？”
郁文和摇头：“不是很了解，她好像跟林医生结婚没多久就辞职了。”
“冒昧问一下，”炎明突然插嘴：“您太太以前也是护士吗？”
“是的。”郁文和笑眯眯地看着炎明，他对这个年轻人似乎很有好感。
“怎么你们医院的传统是医生娶护士吗？”老钱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郁文和倒也不生气，朝自己放在书架上的全家福看去：“不一定，只不过我们大部分医生工作比较忙碌，社交圈子也窄，大家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选择配偶，但其实跟知根知底的人结为伴侣反而比较省心省事。”
老钱心想，这个郁文和到底想表达什么呢？明明他没有一句话是在谴责某人，但为什么听上去总像是意有所指。
“对了，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老钱说：“我想调看你们医院最近一段时间的全部监控。”
“没有问题。”郁文和呼唤门外的秘书：“小王。”
秘书推门进来：“院长，您找我？”
“麻烦你带钱队长他们去监控室看一下。”
“好的。”秘书客气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钱队长，请。”
郁文和委婉地下逐客令：“我过会儿还有一台手术，就不亲自陪你们过去了。”
老钱觉得从郁文和这儿反正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便起身跟他握手道别：“不用客气，非常感谢您的配合，有事我再同您联系。”
“好，没问题。” 郁文和又回头冲炎明笑了笑：“再见，炎教授。”
“再见，郁院长。”炎明也报以同样略带距离感的笑容。
郁文和把老钱和炎明送到电梯厅，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里面出来两个人。郁文和见到来人稍一错愕后马上就笑呵呵地替双方做介绍：“这是我太太和我女儿。曼云，小安，这是望江分局的钱队长和之江大学的炎教授。”
郁太太秦曼云落落大方的跟老钱和炎明打招呼：“钱队长、炎教授，你们好。”
“您好，郁太太。”炎明礼貌的朝秦曼云颔首，他注意到躲在秦曼云身后的郁安尴尬的低下了头，心里暗暗好笑。
老钱的视线越过秦曼云看向郁安，惊讶的说：“郁院长，您女儿都这么大了？”
郁文和含蓄地说：“是啊，已经在念研究生了。”
郁安不得不抬起头来跟老钱和炎明打招呼，眼睛却不敢跟炎明对视：“钱队长，炎教授，你们好。”
老钱似乎对郁安很感兴趣，好奇地问她：“小姑娘，你在哪所学校上学？”
郁安哑然，内心天人交战，说实话吧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解释，说假话吧炎明可能当场把她揭穿，咬着嘴唇嗫喏半天，尴尬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美院学雕塑呢。”郁太太替郁安回答了，伸手揽住女儿细瘦的肩膀，宠溺的护着她。
郁安的头低得更低了，她感受到炎明灼灼的目光，此刻如芒在背，真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
“哦——真不错。”老钱突然看了看炎明，古怪地笑了笑说：“炎教授，咱们这就走吧？”
炎明没什么表示，离开前在郁安身边说了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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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电梯，老钱就迫不及待的审问炎明：“你是不是认识那小姑娘？”
炎明不动声色：“为什么这么说？”
“我发现她好像很怕你，你老实说，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老钱跟大部分人一样拥有一颗热爱八卦的心。
然而炎明却给了他一个答非所问：“你觉得我跟她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暧昧，老钱理所当然想歪了：“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炎明淡看他一眼，皱眉：“她是我的学生。”
“蛤？”这答案实在出乎意料，老钱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你还在美院兼职教……犯罪心理学？”
“她不是美院的研究生。”炎明言简意赅地道出真相。
老钱终于开窍了：“你的意思是她瞒着父母跑你们学校去上学了？话说之江大学有这么见不得人吗？要是我能考上之大，那我必须敲锣打鼓让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我是学霸呵。”
炎明沉吟片刻，说：“连你也觉得很奇怪，说明她应该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什么秘密？”老钱越来越好奇：“你怎么对她这么感兴趣？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他上下打量炎明，摸着自己的下巴说：“你们两个……倒也挺般配……”
大概是觉得老钱无聊，炎明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高冷的背影和一句话：“我去拿车，你到马路对面等我。”
老钱没有跟上去，他杵在原地凝视着炎明的背影，脸上慢慢笼起一层阴影。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老钱摸出来接听：“喂，小黑，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小黑的声音：“队长，技术科那边已经把刘明珠的手机恢复了。”
“好，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重新排查了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发现9月5号晚上十半点左右，林涵洲的老婆王悦去过刘明珠家的小区。”
“我马上就回去！”老钱收起手机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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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望江分局，老钱看完监控录像和刘明珠手机里的信息后，召集重案中队的刑警聚在一起开了个会。
老钱指着监控说：“监控录像里显示林涵洲的老婆王悦9月5号晚上10:32分进入刘明珠家的小区，11:06分离开，而张小强在11:08分后进入刘明珠家时发现她们一家人已经死亡。小黑，把刘明珠跟林涵洲的微信聊天记录打开。”
徒弟小黑把刘明珠跟林涵洲的微信聊天记录投影到大屏幕上。
老钱边滑鼠标边分析：“从刘明珠跟林涵洲的通话记录里看出，林涵洲没有撒谎。5号上午刘明珠给他打过一次语音电话，他没接，后来刘明珠又连续给他发了几条语音留言，他都以忙为借口打发了，5号以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联系过。”
“从他们两人前面的聊天记录可以看出，一直都是刘明珠主动找的林涵洲，最开始林涵洲半推半拒，到中间两人如胶似漆，接着刘明珠以小视频为筹码要挟林涵洲逼他离婚，林涵洲跟她闹掰，刘明珠示弱求和，两人又恢复了联系。”
“而从他们后面阶段的对话中也可以看出，林涵洲其实已经对刘明珠产生了厌倦，但又忌惮她把小视频公开，所以一直在敷衍她，期间刘明珠一直催他离婚，林涵洲被逼急了就说出他老婆王悦闹自杀的事，让刘明珠再给他时间缓缓，而在那之后刘明珠就没怎么闹过了。”
“不过根据张小强的口供，刘明珠曾经瞒着林涵洲偷偷跑去他们家把小视频拿给王悦看，目的是想让王悦彻底死心，主动提出离婚，却不想被王悦恐吓说要杀了她。那天之后刘明珠就回家躲了起来，期间她跟林涵洲虽然有联系，但没有见过面，而林涵洲似乎也并不清楚两个女人之间发生冲突的事，至少从他跟刘明珠的对话中没有表现出来他知情。”
“所以，”老钱得出结论：“就目前的证据来看，林涵洲老婆王悦的杀人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