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手下什么都好，就是做事过于死板……不过谨慎点也是好事，毕竟我们想要的可不是一般的伞。”
司马先踱步上前，伸手一拍苗柔的肩膀，后者马上像被卸了劲一般塌下肩膀。
林玖看着苗柔川剧变脸一般换了态度，刚才还咄咄逼人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现在就悠哉悠哉跑到树下，抱着胳膊打量起小院来。
不过……青山镇凌晨四五点钟正是凉爽的时候，怎么会让他热得连后背都湿透了？
林玖暗暗记下这个细节，语气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什么伞。”
来了，终于来了！
他就在等这个问题，等得好辛苦啊！
司马先眼睛一亮，几乎迫不及待的说：“它是那种……油纸伞，不是我们平时看到的，是很少见的那种，很特别……”
林玖：“？？？”
“我也没有见过它，只是在传闻中听说，”司马先继续道，“它很漂亮，一半是红色，一半是白色，和一般油纸伞不同，按纸伞林七的审美，可能伞面是红色，但也可能伞柄为红……谁说得准呢……”
林玖：“……”你确定这说的是伞？
懒得听他废话，林玖直奔主题，打断道：“你想要红骨伞？没问题，但这把伞必须全程拿在我手里。”
本来自己就有拿红骨伞当幌子的打算，他主动提更好，省的兜圈子。
偷听的苗柔懵了。
司马先也呆了。
这什么，他还在描边呢，对方怎么就交底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说的是红骨伞？
不是，她怎么这么简单就同意了啊！还提出一个简单到过分的条件，带着她去处理案子……这是条件吗？这叫为难吗？这不是上赶着给他送打手啊？！
传说中不近人情的纸伞林七竟然如此好说话？
那他这时候不顺水推舟同意岂不是太不识抬举……
等等！！
司马先猛地掐了自己一把，心中后怕连连。
好险，自己差点就中计了。
红骨伞可是传说级的鬼器之一，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自己借过来？当年GISA在围剿A级鬼无嘴女时都没请动这把红骨伞出山，青山镇一个区区C级车祸鬼，凭什么啊？
而且这伞从来都没有公开露面过，要是她随便拿个别的什么自己也看不出来……
此女必定有古怪！
似乎感受到司马先的想法，一旁偷听的苗柔也暗暗点头。
这小孩八成是看出司马先不怀好意，假意答应敷衍他们，好把他们送走。
然后等到捉鬼那天，她再爽约……
反正那时候鬼已经捉到了，如果司马先再找过来，纸伞林七一句“孩子还小不懂事”就能把这个交易轻飘飘带过。
好聪明的小孩！！
苗柔眼神闪烁，忍不住抬手用力冲林玖比了个赞。
林玖：“……？”他为什么朝我竖中指？
淦，士可忍孰不可忍！
林玖左右看了一眼，抓起躺在墙角的扫把，噔噔噔跑到树下。
只是在看到扫把前端，捆扎在竹竿上明显崭新的芒草时，还是没忍住深吸一口气。
外婆总嫌她是拖油瓶，但在她回家之前，总会把家里收拾得焕然一新……
手中的扫帚停在苗柔的登山靴前。
“让让。”她说。
“嘿，”虎背熊腰的大汉瞪她一眼，然后往旁边挪了挪，避免踩到落叶而轻微踮脚的样子竟然有几分乖巧，“司马先，别跟这幺儿扯皮？要我说，一开始就该直接去找林七撒。”
“呵。”
林玖不搭话，扫帚带起的灰却精准落在苗柔擦得锃亮的鞋头上。
“你这瓜娃子——啷个弄个坏也！”苗柔气急。
“快跑去开门儿咯司马先，让林七来好好收拾这瓜娃儿！”
“听不懂。”林玖把碎发拂到耳后。
苗柔：“……”
苗柔：“话都听不懂还跟我们一起出任务？你们这些幺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林玖：“嗯。”
苗柔：“到时候连逃跑都晓不得，就会傻呆呆站那儿送死迈？”
林玖：“嗯。”
“……”这瓜娃儿是油盐不进啊！
苗柔气的脑子疼，胳膊上的青筋鼓起又松下。
他搞不懂司马先为什么看出来这小孩在耍阴招还不走，要么就直接进去找林七啊，站在原地动都不动一下，犹犹豫豫的也像个哈儿。
纸伞林七会同意亲孙女儿跟他们一起冒着生命危险去捉鬼？他不信。
纸伞林七会同意把红骨伞借给他们这种现组的捉鬼小队？他更不信。
拒绝的话都暗示到这份儿上了司马先还不借坡下路，那就找林七来亲自说！
“你莫恐吓我，待我进屋头儿把你外婆叫来，看她凶不凶你！”
说着，苗柔踩碎堆在脚边的碎叶子，马上就要越过朝着司马先走过去的老者，来到堂屋门前。
……这什么人啊，打不过就叫家长？
林玖低着头清扫着院子，手心的汗已经浸湿竹竿。
外婆根本不在屋里！
如果让他进去了，那自己之前说的谎，不就都被拆穿了？
她想去阻拦，但眼角的余光扫过司马先，心中又有了别的决断。
司马先此人敏感多疑，按兵不动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用着急，再等等。
“苗柔，你先回来。”
千钧一发之际，司马先果然主动拦下苗柔，转头又问她，“小外孙女，你真不是在骗司某？只要把你带上，林七就可以把红骨伞借给我们？”
林玖点点头：“当然，我为人正直，从不说谎，在校期间曾多次获得十佳好少年称号，要不要拿奖状给你看一看？”
“……不必。”司马先深吸一口气，“能问一句为什么吗？捉鬼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它们行踪不定，诡谲难辨，个中凶险林七应该都同你说过。”
林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问：“你很在意这个？”
“当然，”司马先也很坦率，“有一些捉鬼世家会专门找上我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组织，让我带他们的后辈历练，为的是揽功；也有一些像你这样的能力者独自来找我，但她们都主动扯了胸襟、解开腰带，求的是庇护。你呢，你要什么？”
“……”林玖忍不住撇嘴。
这什么意思，暗示？
他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知不知道GISA家属群内部都叫他不入流道人啊。
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真的是。
林玖的视线在司马先和紧贴他的灰衣老者身上来回观察，最后实在忍不住，扭头大喊：“外婆！！”
这一声，宛若惊雷响起。
炸得司马先浑身一跳。
“等等……”他急忙开口，想拦住林玖。
可林玖的下半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外婆，那人欺负我！你好心借给他伞，他偏偏要对我耍流氓啊呜呜呜——”
一边说着，一边还往堂屋跑。
差点儿被撞到的苗柔急忙闪开，给她让路。
这可把司马先吓坏了。
他就是想探探她的反应，看她是糊弄他还是真想去……一般人在做事情之前不都有个目的吗？
如果她能答上来，那就是真想去，吉时一到大家伙儿一块出发呗。
如果她答不上来，那肯定是纸伞林七派她来糊弄事，他完全可以把林七诓出来面谈。
……但是，不是在这种情景下面谈啊！！
他赶紧跑过去拦住林玖，身后的灰衣老者都被他的情绪感染，“嗬嗬”气喘着，骨头咯咯作响。
“小外孙女，外孙女！司某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玖握着门把手，回身看他，“有话赶紧说明白，然后把手拿开别碰我衣服。”
“你先答应我，此事不要惊动你的外婆。”司马先一脸恳求。
“那不行。”林玖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告家长嘛，谁不会啊。
她道：“外婆都同意把红纸伞借出来了，就是为了让你们答应带我一起去，结果你们却因为我的能力而推三阻四的，还对我说荤话，这谁能忍？我正经孩子听不了这些。”
“好好……司某错了，对不起，是我冒犯了。”司马先道，“我的本意就是问你为何而去，你早说是林七让你去的不就行了，哪还有后来这一堆事。”
林玖：“那你是怪我没提前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马先连连摆手。
“那是什么意思？”林玖道，“你不想想吗？红骨伞这么重要，怎么可能直接借给你，万一你们带伞跑了怎么办？肯定要我过去看着。”
“我知道，我明白，我懂了。”司马先连连点头。
怎么可能没想……
就是想到红骨伞这么重要怎么可能轻易借给他，所以才以为纸伞林七联合外孙女一起来诓骗他，哪知道这俩人是认真的。
他司马先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耿直的两个人。
看来外界传言有误，纸伞林七这哪是不近人情，这是太近人情了啊！
别人都送上门来让他宰了，那他……那他还含糊什么！
司马先索性直言道：“明天日落之前，临青山出事柳树处见，人到必须伞到，这样你看可以吗？”
他露出自己最真诚的微笑。
林玖也笑了。
“这才对啊，你早这么爽快，哪还有后来这一堆事，平白浪费你我二人的时间。”她缓缓收回放在门扣上的手，踮脚拍了拍司马先的肩膀。
“小友所言甚是，司某平生未见如友般爽快之人，钦佩之余，深感惭愧。”司马先也松开了她的衣服，冲她拱一拱手。
两人言笑晏晏，各怀鬼胎，都十分满意。
此时，看着勾肩搭背称兄道妹的两人，站在司马先身后的苗柔有些迷茫了……
这个屋，他怎么就是进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