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室。
林玖匆匆洗了把脸，心里还在后怕。
她用意识触碰镜子空间多出来的红色地标，越看，越心惊。
人鬼替换——以血为引，和人置换，获得对方剩余的寿数；以血为引，和鬼替换，自身化作困鬼的容器。但有一点，施法过程中，须承受万鬼啃噬之苦。
……好邪门的法术！
如果不是自己掌握了重合必死的规律，偷偷从镜像空间溜过去突袭，司马先根本不会那么轻易就被自己杀死。
但凡自己有一点犹豫……
自己怎么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林玖擦脸的手指都还在颤。
重合的一瞬，司马先就消失了，他甚至没有时间做出表情。
没有震惊，没有怒骂……他可能都不知道害了他的人是谁，就这么平静的从世间消失了。
这和自己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可这样的事每时每刻都在鬼怪世界上演。
如果他不消失，死的人就会是自己，不行……自己不能死，外婆的死因还没有找到，杀人凶手都没有眉目，不能因为一点圣母心就毫无意义的死去。
林玖仰起头，沉沉呼出一口气。
再登上论坛的时候，是在深夜。
林玖端起煮锅，将里面的清水白面倒在碗里，放于桌上。
细长的面条挤挤挨挨在一起，有些纠结成一团，成了没煮开的硬疙瘩。
虽然如此，但至少它大部分熟了。
林就随便吹了吹，就往嘴里塞。
鲜热滚烫！林玖感动得都要流泪。
回家第二天，自己终于闲下来吃上饭了。
论坛里，一行黑体加粗的大字被顶上榜首：
“震惊！临青山车祸案竟被林七后人解决”。
点进去，里面密密麻麻都刷的是：
“林玖是谁？”
“卧槽林家伞铺都传了九代了？那林八去哪儿了？”
“接委托的不是司马先他们小队吗？这林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记得绝对隐蔽的天赋传到林七这一代就断了，林玖不是个普通人吗？”
“普通人也能解决恶鬼？”
“……”
林玖关上页面，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苗柔和沈长生他们口风很严，真的没有把自己昧下车祸鬼天赋的事情说出去，只是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借口。
剩下的灌水贴她没兴趣看，匆匆又点开了那个灵异日常的的贴子扫了一眼，一会不见，这里又盖了个99 。
“朋友们，最近A市能不去就别去了，幸福港那块老小区都盖了多少年了，最近突然闹鬼，整座小区都快搬空了。”
“我知道，前一阵我阿姨还来家里诉苦，说幸福港连带着周边的房价全部大跌，十万腰斩到五万一平，就这还卖不出去呢。”
这个人还贴心地配了张售楼处的照片上去，镁光灯照在亚克力楼板上，里面是户型和房价。
林玖一眼扫去，心突然攥紧。
放大看，镁光灯照射的正中，刚巧有一小撮黑灰。
和那天出现在外婆身上的一模一样，如果不细看，还以为是太长时间没有人打理，落上的灰。
“A市，幸福港……”
自己学校就在幸福港邻区，于情于理，这次都该过去看一次。
空档的行程又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林玖埋头下去，喝光了碗里的汤。
沈长生他们办事果然靠谱。
不出三天，一张密码是自己生日的银行卡就被送到林氏伞铺。
来人摘下帽子，露出他那头黑色泛金的短发。
“好久不见。”沈长生说。
林玖扫他一眼，把摆伞的柜面用湿布擦干净，“新的委托？”
“你果然还不算太笨。”沈长生微勾唇角，把右手小指上的银色戒指褪下，放在刚擦好的柜面上。
“我来的时候还和苗柔打赌，如果你没猜到，只给你三把伞，如果你猜到了，就把这枚储物戒一并给你。”
储物戒？
好东西！
有它作为掩护，自己能更随心所欲地往镜子空间塞东西。
林玖毫不客气地把戒指收好，抬头好心情地指指他的衣服，“提示都写在你的身上了。”
灰黑的长风衣，微微露出的胸卡，一切和那天见到沈逸的时候如出一辙。
只是不知道，他和苗柔是刚刚加入GISA，还是一直是GISA的成员。
林玖更倾向于后者。
沈长生毫不意外地笑笑：“水门村水鬼伤人事件，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不去，外婆事忙，我要帮她看店。”林玖一口回绝。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孝顺。”沈长生小声嘀咕一句。
走到门口了，他又装作不在意似的，回头说了一句：“对了，那个储物戒里还有我买一送一的东西，当然不是上次那个！那只是个意外。”
“还有……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有事记得和我联络。”
“知道了。”林玖赶他。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话，这么操心，倒是有点像小时候那个给自己叼衣服叼书包的小狐狸。
……怎么可能呢。
林玖摇摇头，把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意象摇出去。
沈长生走了之后，林玖立马关上店门，提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飞速往车站赶。
A市幸福港，这三天里自己无时无刻不想快速飞奔过去。
但惦记着沈长生他们要来，只得按耐下心思，硬忍了这三天。
坐在列车上，她才有空闲去想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灵异事件增多的事情应该是真的，光是水门村就遭遇了两回，上一次是镜中鬼，这一次又冒出来个水鬼。
但幸运的是，GISA对此足够重视，不论是派自己人还是委托给他人，都能保证事件完美解决。
不过这也意味着，自己前去幸福港，可能会遇到GISA官方派来解决恶鬼的人……这是一个机会，如果自己处理的好，应该就能加入GISA。
至于杀害外婆的仇人……
林玖可不敢去奢想一个有着正常思维，行为极具目的性的恶鬼还会留在作案现场。
只要能发现更多有关于它的线索就够了，如果有侥幸活下来的目击者那最好。
另外，在做这些之前，自己需要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林玖掀起眼皮，视线沉沉落在行李箱的一角。
粉色兔子就放在那里。
……
“姑娘，A市北站离着静安区小一百公里远，你大老远跑去那儿干嘛？”
出租车师傅开着导航，不停地用眼角余光从后视镜瞟她。
“找一个朋友。”林玖道。
“什么朋友会住在佳园小区？那远的都快出A市了，房价便宜是便宜，但住的人也杂，好多别处来打工的都在那边租房……如果你那朋友是像你一样的小姑娘，还是劝劝她，尽早搬出来吧。”
“好。”林玖应了一声，“对了师傅，你车上有刷卡用的pos机吗？我想查一下银行卡余额。”
“有。”司机师傅从抽屉掏出来给她，欲言又止。
林玖猜他想说的是，你们小年轻现在付账不都流行用某宝某微吗，谁会出门拿着一张卡啊？
但她并不打算解释。
余额跳出，林玖瞳孔一震。
一百万？！
一只C级鬼一百万，那B级鬼呢？A级鬼呢？
现在回想起司马先说的那套为国为民的大话来，林玖只觉得全是扯淡。
只要你活着，敢冒险，就有钱拿。
这不妥妥一条致富之路吗？
明明双赢的事，还给自己扣那么大帽子，虚不虚伪啊。
汽车驶进了佳园小区。
“师傅，就是这里了。”
林玖结账走下车，却看到楼下已经围了一圈人，吵吵嚷嚷的，都抬着头向上看。
林玖也跟着往上看。
只一眼，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十八层楼的最高处，站着一个抱孩子的白衣女人，正不断尝试着松开护栏。
女人，孩子。
林玖心中突然涌出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围在她身边的议论声传进耳朵。
“程方前一阵子不是刚提了经理吗？日子越来越好过了，他老婆怎么突然要抱着孩子跳楼？”
“你还不知道啊？程方前一阵出车祸死了，家里就撇下个老婆孩子，还有他那瘫痪在床的八十岁老妈。”
“啊这真是……”
“还有啊，他尸体到处找都找不到，公司非说他是失踪，不承认他已经死了，许晴这个命苦的，连抚恤金都要不回来。”
“那保险公司呢？”
“程方升职头天晚上刚提了车，又是酒驾，本来就赔的不多，这钱啊，全还车贷了。”
“哎呀糊涂啊！”
糊涂啊。
为了心头的执念变成恶鬼，结果兔子没送出去，自己最心爱的两个人还因此而轻生……值得吗？
没有犹豫，林玖掏出粉色兔子，扔掉行李箱就往楼上跑。
只是有个人比她跑的更快。
林玖刚上台阶，就看见一道灰影从自己面前闪过。
是GISA的人！
他们现在连非灵异事件都要管了？
“别过来！”
林玖刚跑上天台，就听到女人尖叫着喊出这一句。
抱着孩子的许晴眼看着就要松手：“再过来，我真的要跳下去！”
“我管你呢。”身穿灰色风衣的GISA员工冷嗤一声，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前冲。
林玖紧走几步，上前拉住她。
这名GISA员工头发异常的长，后发长到小腿，刘海都没过了鼻子。
“怎么，你也想让她死？”她咧开嘴，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笑。
“管她呢。”林玖说，“但在那之前，我想让这个小女孩，看一看爸爸千方百计想给她带回来的东西。”
小女孩闭着眼睛，呆在妈妈的怀里安静异常，尽管外界吵吵闹闹，她也酣梦香甜。
林玖猜测，这位母亲，应该是给孩子吃了安眠药之类的镇定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