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桑南刚跑到楼下，头顶就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伴随着闪电刺目的光划过天际，仿佛是暴雨的预兆。
但桑南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他第一次见到小煤球，就是个雷雨天。
据小煤球说，那天这只小猫一踏进人界地盘，马上触发了南明市上空的防御机制，引来一场雷暴电击。
所以他有理由怀疑，小煤球刚刚从六楼跳下去，却毫发无伤，一定动用了人类没有的力量，可能会被防御网发现，继而被物管会发现！
天呐！得赶紧找到小煤球！
桑南双手搭在嘴边，捏着嗓子呼喊：“小煤球~~小煤球~~快回来啊！”
小区里黑咕隆咚，路灯是什么东西物业表示不知道，垃圾桶旁边倒是挂着一个灯泡，方便人们给垃圾分类。
他走到一个垃圾桶前面，忍着恶臭往里面看了看，没有猫或者猫人。
桑南不知道小煤球往哪里跑了，也不知道以自己这个速度能不能追上，反正得找啊，他安慰自己说，尽力而为吧。
于是他摸黑绕着单元楼转了一圈，又去隔壁单元楼外面绕，然后去隔壁的隔壁单元楼绕，就这么绕啊绕，喊啊喊，期间踩过两次狗屎，撞了一次电线杠子，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小区北门。
北门外是一条单行小路，和另一小区隔路相望，路没几个人走，门自然也不用开了。
那小区是新建的高档小区，里面楼房高耸，路灯林立，靠路的一侧更是种了不少大树，绿化程度非常感人，从北门望过去那小区也是黑黢黢一片，好像跟这边小区没有不同。
啊，不对。
桑南揉揉眼睛，透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往树上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上面有一抹白。
见鬼了？
唔，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见到鬼可不能迎头而上。
桑南悄悄转身，打算换个方向找，没走几步脸上忽然一凉，再走两步手臂上也被凉了一下。
他抬起头，一滴雨恰好落在他眼睛里，他眨眨眼皮，奇怪道：“下雨了吗？”
更多的雨落了下来，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仿佛灵感的弧光在脑海里闪烁，桑南打消了原本的主意，蹙着眉头转回身，犹豫地喊了一声：“小煤球？”
树上的白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桑南抓住北门的栅栏，努力探出头去看，又喊道：“小煤球，你在那里吗？”
雨说下就下，说大就大，三两句话的功夫，雨滴连成细密的线，倾斜着从桑南眼前滑落，仿佛一道从天垂下的雨帘，不远处那点白更看不清了。
桑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焦急地又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忽而想起自己带了手机，可以用手机手电筒照一下，看看那边到底有没有猫人。
他正低头从口袋里翻找，忽而听到一个颤音，悠长的，带着喘息的，隐藏着丝丝痛苦和悲伤的，一瞬间就击中桑南的心，他停下所有动作，大喊一声：“小煤球？！”
“呜呜呜！”
哭声从那边树上传过来，一开始断断续续不太真切，后来即使有雨声捣乱，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桑南还是把手机拿出来，举着手电筒往那个方向照。梧桐树弹弓一样的树干上蹲坐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形，那人抱着膝盖，蜷缩在树杈上，正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
可不就是小煤球么。
桑南猜他跑出去后应该是疯跑了一圈，找不到鲁三，却误打误撞跑到别的小区去了，却不知道那树那么高，他怎么爬上去的。
“小煤球，到我这里来！”
雨声盖住了桑南的声音，小煤球保持姿势一动不动。
“你别跑了，等我，等我一会儿，我过去找你。”
桑南抓住这侧的铁栅栏，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翻过去，却差点把铁栅栏掰下来。没办法，这东西不知道多久没刷过漆了，快被锈完了。
桑南本就四体不勤，眼看连翻都不用翻，干脆贴着墙绕道找门去了。
他从小区西门跑出去，从那小区的西门跑进去，幸亏他方向感还不错，没走冤枉路就找到了那一排绿化树，站在被小煤球占领的树下。
他浑身衣服都被雨水淋湿，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却也顾不上什么，跑得呼哧呼哧地粗喘着，冲树上的小煤球说：“小煤球，你下来，有事好好说，先回家把衣服穿上。”
不过也多亏了小煤球没穿衣服，一身雪白肌肤才在黑夜里那么显眼。要是他朋友鲁三脱光了扒着树干，那一定和黑暗融为一体了。
“小桑子？”
小煤球听到桑南的声音，抬起头找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人竟然找到了树下，抽泣着说：“你干嘛呀？”
桑南叹了口气，举起双手，朝小煤球敞开怀抱，说：“下来，我接着你。”
“我不要你！我要回家！”
小煤球揪下一块树皮扔到桑南头上，桑南毫无防备被这么一砸，哎呦一声，捂着头东看西看，还以为树上掉果子了呢，最后从地上捡起一个黑糊糊的果子，撇撇嘴，说：“这东西打人还挺疼。”
小煤球含着眼泪笑了，笑完又哭着说：“你这个傻子。”
桑南把果子扔掉，拍拍手上的泥土，说：“下来吧，下这么大的雨，你还想一晚上都待在树上啊。”
小煤球又开始呜呜地哭，边哭边说：“我不回去，他答应带我回家，结果自己跑了。”
“我送你回家。你以前不是还说让我送你吗，给我当大将军什么的。”
“你根本不认识路，你这个白痴。本王子逗你玩的，你还真信了。”
“……”
“我也不认识路，我回不去了。”
“我帮你找路。”
“你根本找不到路，你连这个破环环都不知道怎么打开！”说到这里小煤球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气得站起来，赤脚踩在光滑的树杈上，娇声指责桑南办事不力。
提到这事桑南无话可说，羞愧不已。以他的技术确实打不开这个环，而被人指责技能不够好，简直是耻辱啊，他一定要奋进。
“物管会的人还在到处抓我，用棍子打我，给我喂毒药。我要死了，再待下去我会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你怎么会死？”桑南往前走了几步，抱着粗壮的树干，试着往前爬了下，当然是爬不上去的。
他看着小煤球模糊的轮廓，拍着胸腹保证道：“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我保护你。”
“你才保护不了我。昨天他们把我抓走，折磨我，打我骂我，你在哪里啊？”
“昨天你被抓走了？你也没告诉我啊，要不我肯定去找你。”
“你找我有什么用，你能像鲁三一样一拳揍死一个王八蛋吗？”
“我，我，我那个，我不打人，但我会阻止他们的。”
“他们才不会听你的，你是个弱小的人类。”
“小煤球，判断一个人类的力量不能只看外表，我们不提倡用暴力解决问题，我们是讲道理的族群。”
“哦。”小煤球听得似懂非懂，却又不想表露出来，只得先点头。
桑南以为他被说服了，立刻喜滋滋地再次朝他伸手，说：“下来吧，我们先回家。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回家的，相信我。”
小煤球扭扭腰，还是不情不愿的。
桑南无奈了，问：“到底怎样你才肯下来啊？你说，我一定照做。”
小煤球也不知道还能让桑南干嘛，这家伙一点用处都没有。
正犹豫着，忽然踩到湿滑的树杈边缘，他脚下一空，竟然就掉下树去。
桑南急急伸出手接住小煤球，强大的冲势让他站不稳，倒退几步后，仰面倒了下去，却还记得搂住小煤球，给人家做了一回人肉垫子。
小煤球从树上掉下去，一点伤都没有，却还是吓了一跳，心脏砰砰乱跳，呼吸急促。
他看着桑南近在咫尺的脸，看他皱着眉头哎呦呦呼痛，莫名其妙地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然后咚咚咚，更加激烈地跳动着。
什么呀，跳得我怪不舒服的。
小煤球暗暗想着，捂着心口，试探着把耳朵贴在桑南胸口，发现这家伙的心跳也很剧烈。
“其实你还是有好处的嘛，接人接得很好。”小煤球眼皮乱眨，葱白的手指在桑南心口划着圈。
桑南抓住他的手指，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别，别挠了，祖宗，快起来，我肋骨可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