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回家以后,看到小煤球蹲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
桑南把钥匙放到桌子上,摘下背包,笑着喊:“小煤球?”
小煤球一动不动,小小的身影几乎被窗外夜色掩盖。
桑南走到窗前,先往外看了一眼。
今天没有阴云密布,但天上也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窗外唯一的光是对面居民楼的几盏灯,大部分人都睡觉了。
但是五楼有个人推开窗户,大声讲电话,手里还拿着一根烟,时不时抽一口。
“没素质啊,这么晚了还扰民。”桑南对那个男人做了个开枪的姿势。
小煤球扭过头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光,看着特别委屈。
桑南一下子惊住了,两只手把小煤球捧起来,慌张地说:“你怎么啦小煤球,谁欺负你了?”
小煤球眼睛里的水流出来,啪嗒啪嗒掉在桑南手心里,桑南差点叫出声,把它按到怀里,一边顺毛一边哄。
“别哭啊,你怎么哭了?”
“那个男人太吵了是不是?爸爸去骂他,别哭啊球球。”
小煤球头埋进桑南胸口,鼻尖来回蹭,蹭得桑南心里痒痒的,软软的,恨不得把小煤球含到嘴里,放到心里。
桑南把小煤球放到床上,飞跑到小客厅,翻箱子找出一袋妙鲜包,举到小煤球嘴边,希望它老人家吃了就别哭了。
小煤球眼睛半睁不睁,眼皮耷拉着,没精打采地一歪头,倒在床上,两只小爪子捂住脸。
“哇!”桑南手一抖,妙鲜包的汤差点流到床上。
他把东西一扔,扑到床上,撅着屁股,拿鼻尖顶小煤球的脑袋,说:“你到底怎么了?跟爸爸说说呗。”
小煤球一点不买账,被桑南蹭得毛乱了也不去舔,在床上走了几步,钻进空调被下面不动了。
“我家小煤球怎么了?”桑南一脑门问号,拿出手机搜索猫哭了是怎么回事。
网友们的回答五花八门,说猫病了的,说猫不开心的,说猫害怕的,还有说猫预知到危险的。
桑南越看越糊涂。
他只知道早上出门的时候小煤球还好好的,他跟它说再见,小煤球高傲地撇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朕知道了,跪安吧。
晚上睡觉前,看小煤球还是藏在空调被里不愿出来,桑南愁得要命,第一次躺在床上十分钟了还睡不着。
他隔着被子拍拍小煤球,用气声跟它说话,好像怕别人听到似的。
他说:“球球你到底怎么了,爸爸不懂你为什么这样,你告诉爸爸该怎么做吧?”
小煤球当然是不会说话的,桑南叹了口气,轻轻把被子掀开,就看到小煤球趴在那里,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桑南。
桑南心都碎了,只想大喊一声:“别哭啦你说句话啊!”
小煤球又把头埋起来,然后就不动了。
桑南把手伸到小煤球身边,摸摸它的脊背,然后闭上眼睛。
他暗暗想,小煤球可能是病了吧,明天请假带它去医院看看。
做好打算,这次桑南躺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睡到后半夜,他在两次睡眠周期间短暂地醒了一下,隐隐听到雷声,下意识睁了睁眼睛。
睡觉前他忘了拉窗帘(实际上他经常忘了拉窗帘),但窗外很黑,他起初什么都看不见。
直到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那一瞬间的光照亮了卧室,也照出了阳台上的人。
那人身形纤细,短发,原本背对着床的方向站着。或许是察觉到床上的人在看他,他转过头看了看。
明亮的电光照亮他的侧脸,连他纤长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张脸很年轻,眼尾上翘,眉毛细长,鼻子娇俏,嘴唇丰润。
最引人注目的是却不是他的五官。
两条宽线分别从他内眼角和外眼角延伸出来,飞入鬓角,好像某种奇怪的纹身图案。
桑南心想,我做梦了。
又想,我梦里还知道自己做梦呢?
闪电不见了,卧室又陷入一片纯黑中。滚滚雷声接连不断,好似就在楼顶炸响,楼下停的电动车一个接一个嚎叫起来
但这些都没能撼动桑南的意识,婴儿父亲般美好的睡眠保护他度过了这个夜晚。
早上醒了他还惦记着给小煤球看病的事,一边把T恤往头上套一边走向窗台。
他隐隐记得昨晚好像听到雷声了,不知道有没有下雨。要是下雨那就叫个网约车到楼下吧,省得小煤球淋雨。
然而出乎意料,楼下的地面看上去白花花的,十分干爽,没有落雨的痕迹。
太阳挂在东面,才早上八点就已经热度不小了,看样子今天又是火热的一天。
“奇怪啊,难道打雷也是我做梦吗?”桑南挠挠头,一边嘀咕一边洗漱去了。
虽然没下雨,但最后桑南还是叫了网约车。
他临时请假,只能请三个小时,待会还得回去上班。
他就像个因为儿子发烧而急切不安的新手父亲,跟护士说话时语速都不自觉快了许多。
他说:“我的猫昨晚哭了,我问它它也没法回答我,可能是哪里不舒服,您快给它看看吧。”
“稍等稍等,今天人有点多,你先坐下吧。”
护士让桑南在椅子上等候,桑南虽然着急,也只能等着。
他把小煤球举起来看看,小煤球已经不哭了,但表情还是有点呆,不是平常那副看谁都是傻子的样子,自己倒像是傻了。
桑南叹口气,把小煤球放到腿上,爱怜地摸摸它的头。
小煤球没有趴下,蹲坐着,小脑袋东一下西一下转来转去,视线追随着走来走去的护士,盯着人家手里的粉色粘毛器看。
桑南弹了它一下,问:“看什么呢?咱家也有这个。”
小煤球的头使劲往后仰,想去看桑南的脸,不小心仰过头,倒在桑南裆上。
桑南笑着把它扶起来,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他了。
医生给小煤球做了检查,又问了问情况,沉思片刻,说:“眼睛似乎没问题,也没有炎症。你是不是骂它了?”
“绝对没有!”桑南举起三指,信誓旦旦地说,“我哪敢骂它,我说话声音大一点它都会炸毛!”
医生笑起来,合上笔帽,说:“这样吧,你先回去观察一天,别惹他。如果再哭,你拍张照片给我。”
“行。谢谢医生。”
桑南抱着小煤球走出医院,想拿手机叫车,又不舍得把生病的小煤球放到地上,干脆就顶在头上了,反正他也没有 “发型”这种时髦的东西。
他两只手飞快地按手机输入地址,寻找合适的车,记住车牌号和颜色后,他关上手机,想把小煤球拿下来,却感到头上一沉,原本四个着力点变成了一摊。
妈的,小煤球趴下了。
桑南哭笑不得,把手机塞到兜里,干脆就头顶着猫等车,引得路人频频看他。
桑南虽然神经粗,但也不是看不懂别人眼神,于是抬起手想把小煤球拿下来。
啪!小煤球给了他一爪子。
猫主子爱上这个视角了,并不想下来。
桑南缩回手,生无可恋地继续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