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妖血

脑瓜子嗡嗡直闹,白琼想抬手在钝痛处揉上一揉,却发现手脚被捆的动弹不得。

迷糊间,一片白影倾过来。

“清醒了?”那片白影开了口,嗓音幽冷。

那声音让白琼猛地从浮梦中惊醒过来。

不对啊,他不是在和美人共度良时吗,怎的好端端就被五花大绑了。身上还有这些由灵力化成的锁链,道道叠加在一起,竟是半点都挣不开。

沈云舟言语温软道:“别费力气了,这道缚身咒你脱不开的。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完我自会放了你。”

眼下沈云舟没有刻意压制着自身的妖力。白琼就是再迟钝,也该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浩荡厉人的妖气了,舌头一下打了卷,“你你你你……你是……”

白琼满眼惊惧,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沈云舟蹲下来与他平视着,玉制的镇纸往杳眠的方向点了点:“那个人,你可认识?”

白琼半晌都还在怔愣着,对他的话没半点反应。

“啊!你——”冰凉的镇纸敲上白琼额心,他猝不及防地吃了阵疼。

沈云舟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好好看一看,到底认不认识?”

白琼觑着一旁抱手凝视他的少年,再对回沈云舟那份和善,如实道:“……不认识。”

沈云舟纳罕了:“不认识的话她为何会在你这儿?”

“这还能有为何?”这回轮到白琼纳罕了,“看上的人我就留在这儿,不对胃口的就逐出宫外,就这么简单。”

白琼隐约记得那个女修是前些天才被他收进这儿的,虽说那女修的精神状态不大稳定,但有这一等一的姿色容貌就够了,其他的他都不大在乎。

后来派人大概去查了查那女修的底细,晓得了她与人界的姝人宗有些牵扯,不过也就仅仅知晓这些。

沈云舟蹙眉疑道:“你当真不晓得?”

“要不然呢,我诓谁也不敢诓你啊。”白琼似笑非笑,“妖王陛下此番回来,是为了晚秋?还是说是瞧上了这整个寒疆?”

沈云舟知道白琼心里头拨的是什么算盘,淡然道:“确实是有要事需处理,你大可放心好了,我对你这个位子没什么兴趣。”

白琼将信将疑:“那你们把我捆成这副模样是做什么?”

沈云舟笑若春风:“我虽没这个念头,但晚秋对你这位置倒是颇感兴趣。城主不妨做个人情,与她换一换?”

白琼就知道这俩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淡淡道:“虚情的话就不必说了,整个寒疆于你而言不过是囊中之物。你要取,我难道还能拦得住?”

寒疆是妖界中占地最广的一座城池,要在九州大战之时平复城内的所有动乱不是件容易事。若是没有白琼这脉的相助,只怕晚秋一人也收服不来这儿。

沈云舟明白白琼的心灰,轻声抚慰着:“放心,只是分权易位罢了,如此一来也不会伤了两脉间的和气。”

白琼愣了愣,有些不解:“什么?”

沈云舟有些蹲累了,想起身活动活动,一旁的徒弟十分乖觉地过来扶他。

“分权的话,便是把你如今所拥有的权限一拆二,分予晚秋。易位是晚秋的要求,既然她想做这个城主,你便委屈几分接下城主夫人一位,这样可好?”

城主夫人一词让白琼狼狈地呛咳几声,胭红和白皙在脸上交织:“你……”

容墨则浅浅地笑望着白衣人。

沈云舟扪心自问自己处理得算是较为妥当了,毕竟是白琼不讲义在先,对晚秋处处紧逼,他才过来替小姑娘讨了这么份说法。

沈云舟淡然道:“既然你没什么异议,那便这么说定了。”

随后瞧了瞧满屋的惨白美人,他续道:“至于被你囚着的人,我就自作主张替你放了。”

如此一来,该做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白琼怅然地留恋着自己收集了几十年的美人们,说不心疼自然是假的。但是要放人的是妖王陛下,他就是凝上全身的气息,也抵不过对方一只手的妖力。

在沈云舟施术唤回其他人神智的时候,容墨顺道在杳眠身上落下缚身咒,偏过头问:“师尊,这个人,你也要放吗?”

沈云舟半点也不想看到那张脸,他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若换作是从前的自己,早就凉着脸取她性命了,哪里还会留到现在。

容墨瞧得出他的为难,笑了笑:“师尊既然拿不定主意,不妨就留她在这儿,如此还能与城主做个伴。”

白琼面露少许惊异,这二人这般难决断,莫不是这女修和妖王还有什么他没掘出来的渊源?

不过再细想想大约没什么特殊的牵绊,于这女修而言,妖王相当于是屠了她满门,说不准只是仇门上家罢了。

白琼这回倒是估摸对了几分。

杳眠霜白的脸回了几分血色,待四周妖力缓缓散尽后,气息不再被压抑地平缓宁和。

虽说已经在她身上加了道缚身咒,但容墨仍不放心地往白衣人身前一挡,遮住了沈云舟近半的视线。

那人刚睁目就警惕地看向周围,脸上没有半点刚清醒时的惺忪。

目光在三人中流连了一圈,倏地停在被容墨遮了一半的白影上。

瞳孔骤然紧缩,杳眠红着一双眼拼了性命般地挣扎着,双腕青筋暴起。倘若没有这咒术的禁锢,这人怕是早就如饿狼一般扑咬过来了。

杳眠挣扎得躁烈异常,却张着口唔了半天也没唔出一句话。

沈云舟刚察到些许不对,容墨就已经晓得了:“这是被噤了声?”

白琼则斜斜瞟去一眼,认真思量了几分,才忆及道:“是了我想起来了,这女修说话颠三倒四听的人云里雾里的,我嫌她多事就下了个噤声咒。”

沈云舟刚解了她身上的咒,就被那道尖厉挠耳的声音给砸懵了。

“是你,是你!你果然没有死!你为何没有死在里面?居然……中了妖骨箭你居然还能活下来……不可能,你,你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一双红眸注了鲜血一般,狰狞骇人。

容墨嫌那嗓音聒噪,挥手再次封了她的口,面上绽着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道:“师尊,你方才听见了没,她自己已经招了个干净。想必幻界中的入侵者,是她无疑了。估计是疑心自己的目的还未达到,才跌撞着来了妖界,意外被囚在这儿。至于她是如何进的幻界,知道与否也没什么关系了。”

看杳眠这副心魔扎根的模样,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了。

那些仙门宗派里,为了能从妖界中捞取益处而利用亲近之人的修士不在少数。杳眠之前与妖结下过怎样的梁子,沈云舟没有兴趣去了解。她弃了杳落意图夺灵器时的漠然,无疑相当于掷了一颗燎原火星。

怒涌心头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他抵御不来妖血作祟时带来的嗜血念头,因而屠了姝人宗。

所以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该去寻晚秋问个明白。

沈云舟面色平如秋水,言简意赅:“走吧。”

容墨颔首道:“好。”

随后落手化了白琼身上的锁链。

白衣人持着镇纸敲了敲自己的酸疼的肩颈,临走前不忘嘱托白琼:“那人就交给你了,如果你不希望我再登门拜访一次的话,就看紧了别让她乱跑。”

“啊?”白琼有些晕乎,迫于对方身上的妖气,他不自主就把头点了点:“……好。”

这个城主算是个识时务的,这桩事也没沈云舟想的那么复杂。

宫墙外,小姑娘已经候得有些焦急不耐了,踢开了周身一块又一块的糙石。

好不容易将人给盼了出来,晚秋上前左转右绕的,把人好生地瞧上一瞧:“我方才看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是心急的很。殿下没出什么意外吧?白琼呢?”

沈云舟答:“该交代的我已经同他交代好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就是。放心好了,他不敢为难你的。”

晚秋闻言偏了偏脑袋,双眸弯弯:“殿下从前待我那么淡漠,如今忽然这般温和,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沈云舟听得脸微微漾红。他隐约记得从前在百妖宫的时候,他不愿总受人打扰,就支走了所有的侍卫以及服侍的人。但晚秋每天都会来叩门,礼貌地问道能否进去瞧一瞧,多数时候自然是被他平静的一句话给打发走了。回绝后,这小姑娘今日就不会再来叨扰他,待到次日才会前来再过问着相同的话。

他不算是个喜清净的人,只不过那时委实没有与人敲棋闲谈的心情,才有意无意地避着这个小姑娘。

眼瞅着对方还在愣神,晚秋莞尔,懂事地主动转了个话峰:“对了,殿下之前不是说有桩要紧事要问我么?是何事?”

沈云舟道:“方才正想问来着,想来这些事你知晓的该比我多。”

晚秋点点头:“殿下请说。”

“南荒的血脉,可是存着什么缺陷?”

晚秋愣了一愣,像是没琢磨明白。但看对方一脸认真地向她求知,才知道他没在说玩笑话。

“殿下怎么会这么问?南荒血脉,尤其是殿下所在的这脉,自然是妖力最纯粹也是最可能突破到妖尊的一脉。”

“那为何……会偶有失控的情况?”

晚秋沉思片刻,蹙眉问:“殿下说的失控是指……”

“好战……嗜血,还有……”

沈云舟忽地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晚秋倏然明白了什么,笑吟吟地看过来:“我知道,殿下是不是偶尔还会做出些轻薄别人的举动?神智虽是半清醒的,举止却不受控。”

沈云舟被她那番无忌的言论闹了个脸热,淡淡地嗯了一声。

晚秋挑了挑眉角,道:“那自殿下入了妖界后,是不是便没了这些异状?”

经她一提醒,他略微细思,确实如此。平日里,便是没有心绪的起伏,他也得分外留意着妖气的运转。担心一个不留神,体内的妖气灵气便会相杀相克。但自入了妖界后,这股不谐的状况就消失殆尽了。

晚秋抚慰道:“殿下不用担心,我以前带着两个贴身侍卫悄悄溜去人界的时候,也遇上过这样的状况。当时在人界的天垣宗迷糊地瞧上一个少年郎,哭闹着想将他掳回去,险些露了身份丢了大脸。”

丢脸事儿小,丢命才事儿大。

“所以,这是……”

“殿下也猜到了对不对?”晚秋眨巴着汪汪的眸子,“妖力越是强悍的血脉,脱离了妖界,就越是难束住己身妖力与外界灵力的冲撞。”

小姑娘歪着脑袋柔笑道:“换言之,就是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

沈云舟心底凉凉道:“这么说,便是除不去了?”

“殿下本就不是寻常凡修,如何会有除去的说法?”晚秋做出惊异一状,“得亏殿下不是纯血妖族,要换做是其他与殿下同脉同支的纯妖,在人界早就藏不住了。”

“我明白了……”

言语略显凄苦。

照这么说,这偶然的失控就如同寻常人的一呼一吸,于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小姑娘很会察言观色,伫一旁托腮道:“我知道殿下心底大约是郁闷得紧,但是殿下你本来就是我们这边的呀。母后说过,你总有一天会再回来的,毕竟这里才是你的归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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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师尊要飞升
连载中Jessie杰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