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云山城

山河村附近有一妖山,山深林广,妖鬼聚集,不见人烟。

妖山内,树影婆娑,风声呜咽。曲笠手持一块狐皮,指尖轻轻摩挲着皮毛上残留的妖气,眸中星光流转,洞明眸已发动。

丹落站在树上,赤足踩着树枝,凤凰火在他指尖跳跃,烧去山间瘴气。

“今日才杀了一只,夜里就来灭门了。” 他瞥了一眼曲笠。“你下手倒是快,连觉都不让人睡?”

曲笠微微一笑,目光穿透层层密林,锁定了远处一缕若隐若现的妖气。“狐妖最记仇,留个崽子都是祸患。”

丹落轻哼一声,凤凰火在他掌心凝成一朵莲花,“我倒是成了你的护卫了。”

“都是交易,这不是阁主还需要我采花吗?”

丹落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妖气的指引,朝着深山深处掠去。

妖山深处,狐狸洞内灯火幽暗,洞壁上嵌着人骨雕成的烛台,烛火摇曳间映出数十张狰狞的狐脸。洞顶垂下的藤蔓竟是蛇蜕所化,腥气扑鼻。

狐婆婆倚坐在白骨美人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人骨珠。她眯着浑浊的狐眼,声音沙哑如破锣,“胡十二那贱丫头去哪了?”

座下一雪肤,长相媚俗,极具肉感的女子掩唇轻笑,狐尾轻摆,“七娘回婆婆话,河伯老爷要娶第二十房妾,十二妹妹想入河伯后院,便天天想着化人形。怕是还在外面想办法呢。”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那丫头,真是痴心妄想。”

狐婆婆闻言,手中珠子“啪”地捏碎几颗,“她又去讨封了?向凡人蝼蚁讨封?”她尖利的指甲划过白骨美人榻,发出刺耳的声响。

“低贱!我狐族何等尊贵,岂能靠凡人口舌化形!”

洞内众狐妖噤若寒蝉,唯有那胡七娘依旧笑吟吟道:“婆婆莫气,十二妹妹年幼无知,待她回来,好好教训便是。”

狐婆婆冷哼一声,浑浊的狐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等她回来?我非收拾她不可!”

狐婆婆浑浊的狐眼望向洞壁上一幅古旧画卷。画中人少年身形,身着玄衣,头戴金冠,面容模糊,只依稀可见几分眉目,眸中神光内敛。他立于山巅,抬手间似能摘星揽月,周身气势竟压得画中星辰黯淡无光。

“我等有大机缘。”

狐婆婆狐爪轻抚画卷,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狂热,“得了燕国的遗物。燕国虽逆神,但区区一凡人国度竟然引得天神出手,就是因为他所创的功法。按着功法一步一步修行,终有一日能修成神明。”

她转身扫视众狐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这才是通天大道!何须向凡人讨封?”

雪肤女子掩唇轻笑,“婆婆说得是。只是十二妹妹年幼,难免......”

“年幼?”狐婆婆尖声打断,“百岁狐妖,还年幼?”她猛地拍碎身旁的白骨美人榻,“那贱丫头就是心术不正!整日想着走捷径。算了,十郎你过来,近日修行得怎么样?”

胡十郎缓步上前,身形似十二岁少年,眉眼清秀,细看去那眉眼,那身形和画中人有几分相似。

他微微拱手,声音清亮带几分恭敬道:“婆婆,神箓已构造五成,再有些时日,便可大成。”

修行这功法,从构造独属于自身的神箓开始,等到神箓构造完成,修行者便成神了。

狐婆婆闻言,浑浊的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好!十郎,你是我狐族未来的希望。只要神箓大成,你便成了神明,届时我狐族再不必屈居这深山老林!”

胡十郎低头应声,神情高傲。

狐婆婆忽眯起眼睛,鼻尖微微抽动,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生人味!”

洞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树叶沙沙作响。狐婆婆猛地站起身,浑浊的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来了!”

洞内众狐妖纷纷起身,狐尾竖起,眼中闪烁着凶光。胡十郎身形一闪,悄然退到狐婆婆身后,低声道:“婆婆,需不需要我去探查一番?”

狐婆婆摆了摆手,声音沙哑,“不必,区区凡人蝼蚁,来了,刚好让我们打打牙祭。”

两道身影缓缓走入洞中。为首的男子一身青衣,手持一块狐皮,指尖轻轻摩挲着皮毛,眸中星光流转,正是曲笠。他身后,丹落捂着鼻子,赤足踏火而行,凤凰火在他指尖跳跃,灼烧洞里的臊气和腥味。

狐婆婆死死盯着曲笠手中的狐皮,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愤怒,“胡十二的皮……是你杀的?”

“是,在下顺便来送你们一同团聚。”

“好一个送我等团聚。”狐婆婆抬眼,绿眸幽幽,含恨道:“老身倒要看看,你一介凡人如何灭我!”

洞内妖风大作,无数蛇蜕藤蔓如同活物般向曲笠和丹落缠绕而去。曲笠手中剑轻轻一挥,妖风顿时被撕裂,藤蔓纷纷断裂。

“就这点手段,可不够看啊。”

曲笠出现在狐婆婆面前,指尖怨气流转,直指她的眉心。

狐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惊怒,猛地后退,狐爪一挥,洞壁上的人骨烛台纷纷碎裂,烛火化作无数妖火,向曲笠席卷而去。曲笠不慌不忙,手中怨气化雨,将妖火扑灭。

“你……你是谁?”狐婆婆声音沙哑,带着几分颤抖。“身怀怨气,却又行动自如,非生非死,你是什么怪物!”

曲笠没搭腔,怨气化丝,直逼狐婆婆。狐婆婆爪一挥,尖甲脱落,赤红的狐甲淬着毒,朝着曲笠疾射而去。

然,曲笠身形如鬼魅,轻轻一闪便避开了。

就在此时,狐十郎动了。他身形如电,瞬间挡在狐婆婆面前,双手结印,一道璀璨的神光从他掌心迸发。那神光中带着丝丝神力,竟让曲笠一时间有些晃神。他眉头微皱,心中隐隐生出一丝熟悉感——这力量,他似乎在何处见过。

“……燕国?”曲笠低声喃喃,眸中神光闪烁。

未等他细想,一旁的丹落却突然暴怒。

他本懒散地站在一旁,作壁上观这场战斗,可当他看清那狐十郎脸时,眼中便燃起滔天怒火。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张脸?你又怎么敢顶着这张脸!!”

丹落声如同雷霆炸响,震得整个狐狸洞颤抖。他身形一闪,出现在狐十郎面前,一手掐住其的脖子,将之重重砸在地上,散了一地烟尘,落了一地碎石。

“噗!”

狐十郎被这突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神光瞬间黯淡。他挣扎着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你……你是谁?”

丹落死死盯着狐十郎的脸,眼中怒火几乎要将这只狐狸烧成灰。他手中的凤凰火愈发炽烈,下一刻就要将狐十郎吞噬。

“回答我,你从何处知道这张脸!你是不是见过他!”

狐婆婆见状,焦急不已,她尖声叫道:“十郎是我族的希望!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他!”

洞内的狐妖们颤颤巍巍,不敢上前。胡七娘浑身颤抖,道:“婆婆,这人通体神威,神火绕身,分明就是天神,我等哪敢轻易出手?”

“一群没用的贱蹄子!鼠目寸光!十郎若是有事,你们谁都别想活。”

她话音未落,直扑丹落而去,枯爪直指他的心脏。

还未等她靠近,曲笠却已挡在她面前。他手中剑吞吐寒芒,声音冷淡。“要灭你们满门的是我,可不要找错了人。”

“滚开!!”

狐婆婆尖声厉啸,狐爪如钩,直取曲笠面门。曲笠眉梢微挑,剑光一闪,狐婆婆攻势戛然而止。

她那佝偻老妪的身躯僵在原地,脖颈间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浮现,索了她的命。她妖瞳一片茫然,似乎不敢信她竟会如此轻易丧命。

片刻后,她显出原形倒下,好一只斗大如牛的老狐狸。

洞内狐妖见状,无不胆寒。胡七娘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却强撑着挤出一丝娇媚的笑意。她衣裳一扯,露出半片浑圆,盈盈跪拜在地,声音柔媚入骨。

“大人神威盖世,小女子愿为奴为婢,侍奉大人左右,只求大人饶我一命。”

曲笠眸中毫无波澜,长剑一挥,寒光闪过,胡七娘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狐狸躯体软软倒下,再无半点生机。

曲笠收剑入鞘,目光如刀,扫视洞内剩余的狐妖,声音冰冷,“说送你们下去,就定一个不留。”

他脚下怨气爬升,无数怨魂呼啸着冲向惊慌失措的狐群。怨魂们一口撕下一片肉,这帮以人为食的妖孽,也成了鬼中的食物。

片刻之后,狐狸洞内再无半点声息,唯有血腥气弥漫。

曲笠抬眼,目光落在悬挂于石洞上的画卷上。画中少年玄衣金冠,画师笔触被岁月侵蚀,已经模糊,曲笠却也能一眼认出这是燕国宫廷画师的手笔。

他一时间有些恍然,这画成之日,仿佛就在昨日。

不过此画内含功法,乃燕国遗物。燕国叛神,早在五百年前便被天神亲自出手围剿,火烧燕地神京,硬生生造就十万亡魂,这些东西应当早被损毁。

怎么会落入这偏远狐族手中,还被他们拿来修行。

想起那胡十郎,曲笠冷笑道:“修炼成神,呵,一旦成神,生死便操于他人之手。”

这功法是死路一条,修行的过程好似自己主动戴上镣铐,自愿成为神道奴隶。当年燕国就是败在此功法上了。

与此同时,胡十郎被火焰缠绕,神魂几欲碎裂。他痛苦哀嚎,声音嘶哑,“我说!我说!那幅画…洞壁上挂着的那幅画…我是照着那幅画上的人化的形!!求你给我个痛快!”

丹落闻言,手中火焰吞吐,给了胡十郎一个痛快。他抬头,目光落在那幅画上。

当他看清画中之人时,身形猛然一颤,眼眶瞬间泛红。他踏步向前,手悬而未落,指节发白,颤声道:“五百年了……没想到,竟还能再见到……”

他这般动容的模样让曲笠一惊,仔细想来,那胡十郎的模样确实有些像着画中人。

曲笠面色古怪,他怎不知画中人与丹落有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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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改命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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