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画面又一转，三个孩子已经到孟修然所说的小山洞，他们运气极好，发现了两只鸡妖。
就两只妖妖力不盛，可以练手，三个孩子便冲上去与两只鸡妖缠斗。这鸡妖虽小，却凶悍异常，尖喙如刀，利爪似钩，扑腾着翅膀掀起阵阵尘土。
孟修然独自对上一只，手中短剑舞得密不透风。他脚下步伐稳健，剑锋精准地刺向鸡妖的弱点，每一击都带着凌厉的气血之力。鸡妖被他逼得节节败退，羽毛纷飞，发出凄厉啼叫。
另一边，李狗蛋和小翠花合力对付另一只鸡妖。李狗蛋挥舞骨剑，嘴里还不停念叨，“小翠花，躲我后面！别让它抓到你！”
小翠花却不肯示弱，攥着小骨剑，瞅准机会就往鸡妖腿上戳。鸡妖被两人逼得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就在鸡妖即将毙命时，山林深处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窜出，直扑小翠花！
“小心！”
李狗蛋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小翠花，自己却被一口咬住腰腹。
那黑影竟是一头身形足有成年男子两倍高，浑身皮毛漆黑如墨的狼妖，那妖脊背上生着一排尖锐的骨刺，每一根都如同淬了毒的匕首，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那狼妖口里叼着李狗蛋，它的獠牙深深嵌入李狗蛋的身体，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他痛得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狗蛋哥哥！”小翠花大喊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孟修然见状，立刻舍弃鸡妖，转身冲向狼妖。他手中短剑划出一道寒光，直刺狼妖的眼。狼妖表情玩味，不闪不退，只闭上眼，区区凡铁根本破不了他的皮。
“嗷——”
狼妖吃痛，松开了李狗蛋，但随即怒吼一声，挥爪拍向孟修然。
孟修然勉强躲过，却还是被狼妖的利爪擦过，划破了衣裳，伤了手臂。鲜血顺着他手臂流下，染红了衣袖。他站稳，顾不上疼痛，再次挥剑刺向狼妖。
“嗷——”
狼妖又一声痛呼。
原来是小翠花仗着身量小，又趁着狼妖被孟修然吸引注意力，攥紧小骨剑，猛地冲上前，全力刺向狼妖的后腿。
狼妖一尾拍向小翠花。小翠花躲闪不及，被重重击飞，小小的身躯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停下。
迎着孟修然、李狗蛋担心的眼神，小翠花一骨碌又爬了起来。她胖乎乎的小脸皱成一团，痛得不停吸气，还在奶声奶气地放狠话。
“就这，死畜生！还不如姑奶奶家养的猪的力道大！”
见她还能说话，孟修然两人放心不少，却见狼妖被激怒，冲向小翠花。
孟修然立刻冲上前，挡在小翠花面前，挥剑逼退狼妖，但自己也因为伤势加重，脚步有些踉跄。
狼妖怕那骨剑，被两人的合力逼退了几步，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又露出狰狞的笑容。
李狗蛋倒在地上，腰腹血流如注，鲜血染红了衣衫，甚至渗入了泥土。他脸色苍白如纸，知道他逃不了了，嘴唇颤抖着，却还是强撑着喊道：“修然！小翠花！跑！！！”
“别管我！”
孟修然握紧短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要走一起走！”
“我也不走，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小翠花走出孟修然身后，眼神坚定，白乎乎的小脸蛋上满灰尘和碎石头刮出来的血，眼里是愤怒和杀意。
狼妖低吼一声，声音如同闷雷在山林间回荡。它的身躯比普通狼大了数倍，肌肉虬结，皮毛如钢针般根根竖起，泛着森冷的寒光。
猩红的眼睛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死死盯着三个孩子，瞳孔中倒映着他们的面容。
它的獠牙上还滴着李狗蛋的血，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唾液顺着獠牙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孟修然握紧短剑，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顾不上疼痛。他能感觉到狼妖的气息如同冰冷的刀刃，一寸寸逼近，仿佛要将他们的勇气和希望全部碾碎。
狼妖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残忍和贪婪。它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仿佛在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挣扎。它的爪子缓缓抬起，锋利的指甲闪烁着寒光，下一秒就要将三个孩子撕成碎片。
愤怒与焦急交织，孟修然牙关紧咬，唇边浸出血。
他大仇未报，难道就要带着李狗蛋和小翠花两人死在这妖口中，做它肚中食，最后再经由五谷轮回化成一坨狼粪！
不，他不甘心！他学了那么多！！
他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可以看到报仇的机会！！
孟修然心情激荡，他身边紫气随之涌动，天地间某种玄之又玄的力量在回应他的愤怒与不甘。
那力量无形无质，却如潮水般涌入他的体内，与紫气交融，化作一股磅礴的气势。
孟修然眼含金光，端正身体，厉声喝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他手中短剑突然迸发出金光，剑锋直指狼妖眉心。狼妖被震慑，后退了半步。
孟修然向前踏一步，继续怒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尔等妖孽，安敢伤人！！”
他话如洪钟，激荡山林，狼妖惶惶，弯下高大的身躯，又退一步。
孟修然又向前一步，继续喝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尔等妖孽，安能动摇我人族之心！”
狼妖眼中猩红的光芒逐渐黯淡，庞大的身躯颤抖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它的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心脉竟被硬生生喝断，气息全无。
土地庙内，正准备出手救孩子的曲笠一愣，他如久行荒漠之人，忽见眼前绿洲一般，又喜又恐。
“这是神通……人族的神通！哪来的？支撑神通运转的‘力’是什么？！”
他立即运转天子望气术，疯狂压榨心神，他这强行从幽冥中抢来的肉身咯吱作响，墨发转华发，生机渐薄。
他不要这条命，也要一探究竟！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他的目光穿透层层迷雾，落在那金光与紫气交织的玄妙之处。他看不透，那就继续看，天子望气术运转极致，体内怨气暴动，生机被吞噬，曲笠苍白若幽冥浮尸，他胸口玉盘一亮。
鼻尖都快闻到黄泉之味时，曲笠恍惚间看到一缕白雾，他追着白雾，进入了一片鸿蒙之境。
此地玄妙，高近天，低近地，不知四方来处，不知过往今来。曲笠魂魄飘摇，看到了三条长河，每一条都蕴含着天地至理，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大道气息。
长河有雾，曲笠看不真切。他伫立良久，仿佛过了一个甲子年，又仿佛是一瞬间。
他盘膝而坐，青衣染雾，说——神明就是箓！
五百年间他对神箓的研究感悟化为金字，冲向第一条长河雾气。
第一条长河雾散。
长河内山川演变，星辰轮转，一道玄妙之力降临于山川河流、诸天星辰之内。箓自生，箓中生人，其名为神。神者，掌天地之力，行造化之功，居于九天之上，俯瞰众生。
曲笠继续道——妖就是气。
五百年间他杀的妖有上千之数，他解其体，研究所得的感悟化为金字，冲向第二条长河雾气。
第二条长河雾散。
长河内万灵物种，野性自然，一道玄妙之力降临于万灵□□之中。自此，万灵纳万物之气，化名为妖。妖者，生于山林，长于荒野，吞吐日月精华，纵横天地之间。
望向第三条长河，曲笠停下，自诞生以来，他所经历的事在眼前流转。
曲笠起身开口：“人就是——人！”
第三条长河雾散。
人族先贤，于荒野中求生，结绳记事，钻木取火。一道玄妙之力降临于人族精神之中。自此，人族繁衍生息，足迹遍布大陆。人者，以智慧为刃，以精神为盾，撑起一片天地。
曲笠心神震撼，目光炯炯，大悲大喜，狂笑道：“原来如此……人族之力，不在筋骨，不在血脉，而在精神，在意志！”
“人族有路了！人族有路了！！！”
土地庙内，曲笠脱离那处空间，猛然睁开眼，他提笔，笔尖轻触纸面，仿佛点开了天地间的玄机。
人族之路在乎，观想天地炼精神，以神御物，凝练先天一气，化育后天万灵。
曲笠的手腕微微一动，笔锋如游龙，墨迹如流水，顷刻间，一行行古朴苍劲的文字跃然纸上。那文字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仿佛在诉说着大道的真谛。
笔自一粒玄珠种玉田，神游太虚炁通天起，继续写道——闭目趺坐，五岳朝元，手结子午，舌抵玄膺……
内视泥丸，外照太虚，观天如覆釜，地如浮舟……
神居紫府，性藏玄关。摒六识，绝五蕴………天地之气，本无主客，唯以神驭之，方显造化之功……
最后一字落下，天地间骤然响起一声清越钟鸣，宛若自远古而来，又似在耳畔回荡。钟声穿透九霄，震动山川河流，贺人族立道！
山河村上空，夕阳余晖璀璨，霞光万丈。未几，春雨悄然而至。
雨丝被风斜吹，轻轻滴落在曲笠肩头，落在青瓦上，落在村口那株老柳树上，落在每一个村民的身上。
每一滴春雨，仿佛都带着天地间的慈悲，轻轻抚慰人族千万年的血泪与沧桑。
曲笠立于雨中，任由雨水浸湿衣衫。他仰首望天，眼眶渐湿，泪水与雨水交融，顺着面颊悄然滑落。
五百年了，他上下求索，终于求来了这场春雨。
他没有辜负旧燕十万怨魂。
村中众人停下手头活计，仰面迎雨。雨水落在他们的肩头、掌心。
老村长手持藤杖，佝偻的身躯在雨中微微颤抖。他的脸上布满皱纹，此刻却被雨水和泪水浸湿，浑浊的双眼微微闭起，嘴角轻轻抽动。
狗蛋娘扔开洗涤衣裳的棍棒，双手捂住脸庞，嚎啕大哭。王寡妇站在自家门前，眺望着村口那条河，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泪水无声地滑落。
山河村中众人，无论男女老少，皆在这雨中泪流满面，而远处，虎蛇岭下，客栈外，有两人也迎着这场春雨大哭落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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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