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学府。
几个弟子正凑在一起八卦。
“真是几十年没见过的奇闻!你们见过来上学还带着师尊一块来的么?那月皎仙尊收了个徒弟,竟然都不放心人自己来,还要跟着一起来学习!”
“这我知道,月皎仙尊修炼几百年了,就收了这么一个宝贝徒弟,那可真是爱惜得紧。”
“哈哈哈哈,依我看就是个软骨头,上个学都要师尊陪着,今后出门不得被妖兽打得哭喊师尊啊,能有什么出息!”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有些人心里却是羡慕的。
他们的师尊,大多都是收了好几十个徒弟的。师尊只有一个,分给每个人的精力自然是有限的,只有最好的那几个是受师尊重视的。修士也不是做慈善的,相反他们十分势利。
有的师尊会直接告诉他们说:“你们几十个人里,有的会死在历练里,有的会进阶失败陨落,还有的会因寿命终结死去。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随着时间流逝,所剩者十之无一,能够飞升者更是千年难寻。”
那为什么还要修仙?
因为对于修仙者来说,凡人的寿命如朝露般转瞬即逝。修仙可以留住更长的寿命,还可以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这世上最多的还是凡人,可他们朝生暮死,思虑之事不过须臾,唯有修士能够站在一个上位者的姿态去审视着世间。
没有人可以拒绝变得更强大,即使这强大之路艰难。
苏陵的座位被安排在正中间的位置,旁边坐着他的师尊。
两人都有听到一些旁边人的议论,不过作为话题中心的二人反而是最不在乎的。
苏陵心想:“师尊能陪我一同来学府,她定是在乎我的。”
比那些人说得更难听的话,他听得多了,根本不在乎那些人会怎么议论。
姜爽心想:“不管,厚着脸皮我也得坐在这里学,什么都不会回头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在职场里摸爬滚打了几年,早就一副滚刀肉厚脸皮了,若是因为旁人几句话就不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那可能早就被她那压力巨大的工作岗位淘汰了。
学府里座位都是安排好的。
一般都是同门和同门坐在一起,不同师尊的弟子互相间并不太对付。甚至有些因为师尊间有过节的,连带着弟子间也互相针锋相对。
第一堂课是“引气入体”,上课的是筑基期的一名修士,名叫曲黎。
曲黎早就听闻今日月皎仙尊会来旁听,他昨夜还纠结了好一会,生怕今日自己表现得不好,愣是把自己讲过几百遍的课程又过了一遍。
生在宗门,谁没听过月皎仙尊的名号?
那可是宗门里为数不多的元婴期修士,她是剑修,还是修的最难的众生道。听闻月皎仙尊长相清冷,整个人也冷冰冰的,就像是个女版的掌门,虽说她不会恶意为难人,却也不对宗门里人有多亲近,对于这样传说里的人物,他是又向往又害怕。
曲黎一踏进学府讲堂,便看见了人群里坐着的姜爽。
不愧是元婴期修士!
太耀眼了!
这里的学徒大多都是刚入道的练气期,或者还未入道的普通人。普通人和低阶修士身上都会带有一丝浊气,随着道法精进,修士会渐渐辟谷,身上的浊气也会被排出来,而高阶修士身上会自带一层光泽,整个人看起来就是自带仙气一般!
再加上月皎仙尊本身就生得一副好相貌,她一头秀发如瀑般披散而下,眼眸流转之间自带清冷仙气,那俊秀的鼻峰,那微抿的薄唇,那属于剑修独特的遗世独立的气质!
太耀眼了!
看得人精神一振!
最难得的是,她收的徒弟竟然也隐隐有她的气势!
虽然还是个少年模样,来的那日曲黎也是见过他那小乞丐模样的,没想过才数日整个人便完全不同了。
哟呵,不愧是月皎仙尊看上的大弟子!
曲黎惊叹。
曲黎对着坐上的月皎仙尊遥遥一拜:“仙尊。”
他是儒修,最讲礼法。月皎仙尊看着他一愣,竟然也学着他回礼,旁边的苏陵也学着她一同回礼。
曲黎暗暗点头,这月皎仙尊和她的徒弟都是懂礼法的人,不由让他心生好感。
其他弟子看到这一幕,他们因为坐在附近,也受了曲黎这一拜。有讲究的儒修连忙跟着回礼,他们可不敢受这礼,有损修为。这一下就带着其他人,为了攀比的某些修士,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体修,所有人都向曲黎回拜。
曲黎:“……”
他隐约能感觉到这堂课会有所不同。
因为刚才莫名的拜礼,这本来应该开堂行的礼节便省去了。
曲黎开门见山:“这堂‘引气入体’课程我讲了不下百遍,你们有些人是第一次听我的课,有些人却是已经听了许多遍了。有的困在原地不得寸进,有的人却第一堂课便可完成引气。你们需知,引气入体是修仙的第一课,若是不能感应天地灵气化为己有,那么今后所有进阶皆为妄言。”
苏陵仔细听着,这里的所有事物对于他来说都十分新奇。
他再一转头,发现自己师尊掏出一摞纸,还握着一支他从未见过的似乎是碳作的硬笔,在那里写着他看不懂的字。
这是在做什么?
姜爽可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她知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些对于她来说也是全新的知识,所以她要一点点认真地记下来。不仅白日里要学,晚上回去她还要巩固!
她堂堂元婴期修士,学得比别人慢的话可还行!
曲黎将那反复讲过百遍的东西,再次从头仔细讲起:“引气入体,不过是感受天地灵气。天地之间万物皆有灵,也皆可为灵……先学吐息之法,待到时间成熟时候,即可原地入道……”
坐在这里的人,都是有灵根的人,没灵根的人连山门都进不来。不过不同人悟性不同,有的人进阶飞速,也有人练门都入不了。连引气入体都没办法完成的人,他们的师尊根本不会在他们身上下功夫。所以有的人即使有灵根,也终生难以入道,直到满头白发在宗门里直到死去。
曲黎话讲到一半,突然看到坐下人群里高高举起一只纤细的手来。
他眼皮一跳,看向那手的主人姜爽,连忙问道:“仙尊可有疑问?”
姜爽立马提问:“曲黎先生,你当初是怎么引气入体的?”
这先生讲了半天吐息之法,可对于未能引气入体的人来说,这东西学了也没用,他们首先要学的是怎么把灵气引入身体,而不是灵气引入身体之后应当如何吐息运用。
这就类似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有个东西叫藤椒鸡腿,还告诉你藤椒鸡腿怎么样吃最好吃,但是我就不告诉你上哪里去找这藤椒鸡腿。
怪不得这里许多学徒,多年不得其法。
姜爽也不知道怎么引气入体,但是她知道想知道一件事怎么做,多看看别人是做的就成了。
多找几个样本,总会得出结论来的。
曲黎一愣,连忙站起身来作揖:“不敢当仙尊一句先生。”
姜爽:“今日是你讲课,自然是当得起。你还未告诉我,你当初是如何引气入体的?”
曲黎自然不会认为是姜爽不会引气入体,他只当姜爽在考教他,心想昨天半天没白准备,这仙尊考教终于来了。
他说:“我入道之时,还是各师尊单独教学。我是儒修,我的师尊和同门自然也是儒修。我入道不算快也不算慢,我记得那时师尊已经教给我们吐息之法好几个月了,那日我在背书,突然读到一绝句,便如同一道惊雷劈中了我一般。我很爱那句词,便翻来覆去地读,待我反应过来,已经完成了引气入体,那吐息之法在不自觉中被我运用上了。”
姜爽若有所思,果真修仙之法玄之又玄,光听曲黎的话,她也摸不着头脑。
旁边学徒们窃窃私语。
“我知道了,入道还得读书!可我体修,我不识字啊怎么办?”
“不对啊,我前几日刚入道的,可我是听到一首曲子入道的。”
“我我我我是丹修,可我至今未能入道。我每天看好多丹方上那么多文字,也未有悟道啊。”
众人们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姜爽听着众人说话,突然有了想法:“儒修靠读书悟道,音修靠听曲入道?”
有学生提出疑问:“那像这久久不能入道的丹修呢?还有的儒修一样每日读书,也未曾入道。”
姜爽问那入道音修:“你当初是如何入道的?”
音修:“我是在山野间听到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那曲悲戚,听得我泪流满面。那是我刚学会吐息之法的第七日,待我反应过来,便不自觉将吐息之法运用上了,学会了引气入体。”
又有几个不同修士讲述了自己的入道之法,都是在不经意间入道的。
曲黎说:“此事着急不得,该入道时自然而然便入了,若是长久无法入道,或许是与修仙无缘了。”
学生们听了这话心思沉重了不少,他们都知道会有一部分终其一生都不得入门,他们害怕自己也是那倒霉的一员。
姜爽又提出疑问:“各弟子被收入门下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师尊是儒修还是丹修吧,这些都无法自主抉择?”
曲黎点点头:“弟子们基本都是在师尊历练路上被捡回来的。一般看出来有灵根的,又看得顺眼了,做师尊的便带回来了。像我这般,我本身是个书生,因为作了一首诗,被历练路上的师尊听见了,他便收了我做徒弟,师尊说我是天生的儒修。”
还有音修的弟子,在入门前也是爱琴之人。
不过那个丹修弟子,在入门前从未接触过丹药,可因为根骨不错被他的师尊捡走了。
丹修又说:“可能我天资愚笨,我那师兄,入门前就是个开药房撵药丹的,可他不过短短几日就入了道,如今已经要筑基了。”
姜爽有些悟了:“入道,都是有所觉。仙门吐息之法是入道的方法,但是要入道,必须从心底里被某件事情触动。曲黎先生因为词句而悟道,音修弟子因为触动的曲目而入道,有触动才能悟道,是否是如此道理?”
“那一直入不了道呢?”
姜爽丢下一句话,如石破天惊般:“或许你还未碰到你喜欢的词句或者歌曲。还有一种可能,你现在所修的,根本不是你喜欢的。没有感悟,就入不了道。”
“所以我二十年未曾入道,可能是我修错道了?!”
“我想到我曾经有所觉的某首曲子,我需要吹奏一番。”有学生掏出了竹笛。
“我想到一首词句,我要再读一遍。”有学生开始大声诵读。
姜爽也来了兴致,她拉着苏陵跑了出来,找了一块空地。
她抽出自己的长剑,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为师便教你剑法!”
不过片刻间,学府上空灵气涌动,不少学生原地完成引气入体。
“我入道了!我入道了!”
“我悟了我悟了!”
“月皎仙尊,果然神人! ”
曲黎先生在这学府教学了数十年,被这场景一触动,竟然也有进阶之意。他原地打坐,学府上空的灵气涌动更加剧烈,隐隐有雷劫在上空聚集。这天生异象惊动了宗门上下,就连蓝衍也放下手中茶盏,连忙赶往学府处。
那些个长老,连带着蓝衍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这宗门学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