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在南城租了个房子，姚允墨却是一直睡在茶楼的休息室里的。兴许是害怕人来人往不好交流，元初干脆把姚允墨带回了他家。
经济适用房，楼层不高，外观是天然显老旧的淡黄色，堪堪不过两年，就有一种在尘世中屹立了二十年的破旧感。
走进阴森的单元门，直冲面门的是一扇被黑色红色喷漆涂得一塌糊涂的电梯门。元初尴尬地看了姚允墨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后突然想起小道长是来过他家的。
昏暗的电梯内只有一盏黄绿色的照明灯——也有可能是白色的，只是表面积灰显得光线尤为暗沉。
六楼603，两人刚站定在房门口就听见屋内哗啦啦的洗牌声，准确来说是搓麻将的声音。
元初眉心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603没毛病。
“我记得我家没麻将来着。”
“神仙的事你少管。”姚允墨挑眉，从容地接过元初手里的钥匙侧身插至门前。
元初家的户型很简单，没有多余的走道，显得客厅十分宽敞。正对着大门的客厅茶几不知何时被换成了麻将桌，此刻四五个少男少女正围着桌子齐齐回头，桌上摊着码了一半的麻将。
花鸟裙，嗯立春，蝎尾，嗯惊蛰，雪青色上衣加杏花盘扣，破裙金线菜花暗纹——嗯，多半是雨水小姐姐了。
清明是最特殊的，黑发白衣，衣缘缀几片柳叶，头戴繁复的花冠，眉目精致，至少元初辨不出男女，半敞的怀中琈玉笛露出一个莹润的脑袋。
至于元初为什么看出对方清明的身份还得靠腰封处别着的一束将开未开的桐花。
对比一下旁边几位可以说是盛装出席……那最后这位藏青色直裰银色桃花暗纹描边的栗色微卷中长发帅哥就是春分了。
真潮啊。
元初在心里默默鼓了个掌，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鞠了一躬，十分友善地伸手逐客。
两男两女，俩小朋友俩大朋友。你们这个神仙系统还挺懂阴阳平衡。
元初没开口，姚允墨就不好开口，只能拼命给立春使眼色：收拾收拾跑路吧。
但见着元初就腿软的两个打头阵的小朋友这会儿哆嗦得仿佛得了帕金森，心虚得不敢抬头。
“胡了几把？”在立春颤颤巍巍终于要起身的时候，元初突然鬼魅般地贴近了立春的耳朵，“哦……对不起，说几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离得最近的惊蛰和清明：？
清明全程眼观鼻鼻观心，如果忽略他快要把琈玉笛捏碎的手的话，元初还是很乐意相信他一点都不紧张的。
看起来他和我的关系应该不太好啊。
“不要教坏小朋友们，搓麻将不好哦，容易倾家荡产。”元初站直了身子，远远看了一眼已经在厨房默默泡了六七杯茶的姚允墨，“出门的时候记得谢谢道长小哥哥。”
一直没说话的惊蛰看了姚允墨一眼，又默默坐回了麻将桌上：“本来也没想跟你多打交道，还不是……”卡壳，“陆含英身份不简单，你们最好防着点。哦对了，保护好清湛先生的剑。”
端茶过来的姚允墨身影一顿，好脾气地笑了一下，问：“请问，雨水副本里的孩子们知道我的道号有什么说法吗？”
元初捧着青瓷茶碗被热气熏得眯眼：“是有其他力量参与了吗？我们的**还能保密吗？我记得立春说过‘节气们的神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恢复’想必你们一定程度上还是要依靠我和小道长的，那么现在，你们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
“——清明没想害我们，甚至只是最简单的解密，但出现的非科学怪物……”话音未落，一把通透的琈玉笛就横在了元初的脖子上。视线顺着莹润的笛身延伸，是一只再熟悉不过的手，腕上缠着红绳，细伶伶地挂着，显得那节手腕白皙而细弱。
“清明神君！”是雨水，她头上的步摇此刻被晃得叮当响。
清明盯着元初，木着脸看不出神情：“确实有另一方插手，但我们会尽力保证你们的安全。立春和惊蛰只是孩子——希望你以后对他们友善点。”
“世人对我们的重视程度和喜爱程度决定了不同节气的不同神力。如果世人选择遗忘那么我们也会不复存在。”清明神色如常。
那么，元初和姚允墨此时正在做的事其实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从过去时间线里翻找出已经被逐渐遗忘的节气习俗，帮助他们恢复神力。
元初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茶，瓮声瓮气地问：“那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恢复神力？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以前只是会受受伤，现在还会丢命，我为什么要做？”
“你们消失，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姚允墨沉默地看着他，目光复杂，似乎是对元初这样的发言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哪里有为什么？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几人手足无措地对视一眼，立春张着嘴，好像有什么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真相就要呼之欲出，但最终被春分制止了。
雨水咳了两声，清脆的女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确实没关系，但我们还是希望您能慎重考虑。节气们不会给你们设难，唯一的困难大概就是插手其中的另一方势力，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一旦被得手，就是时间线上的溃败。”
你、我、你们、我们，人类现有的世界都会消失。
完了，看来又是个超自然的力量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元初心里念了一句，正好对上姚允墨的眼睛。
清明没有继续举着他的琈玉笛，于是元初顺理成章地捞到了姚允墨垂下来的右手臂。
“元医生的状态很不好，可不可以只由我……”姚允墨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五个一起摇的脑袋截住了。
有隐情，想必是关于他们两个的另一个身份了。元初笑得和善，拽了一下姚允墨的红绳。
“小道长会照看好我的，对吧？”说着，元初依次扫过了春分、雨水、清明、立春、惊蛰的神色，不出意外的都是松了半口气的样子。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