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尖叫着疯狂逃窜，火焰如绒絮一般落下来却又了无声息地熄灭……
失去怪物庇护的人形邪祟很快就乱了阵脚。眼见两人很快占据了大街左侧，邪祟就向河岸边挤去。
哭丧声渐渐弱下去，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丧乐声，长街两侧的灰烬无声无息地瘫在地上，好像失了魂。
咔擦咔擦——
两人警觉地盯着放置在大街中央的两副棺材。黑洞洞的，没有花纹也没有刷漆，像是最普通的那种制式。
咔擦咔擦——
暗红色的锈迹从棺盖处一寸寸伸展出来，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爬满整个棺材，发出老鼠啃噬木料的诡异声响。
元初猛地抓住姚允墨的手，贴着两侧金纸店的大门拔腿就向深处跑去。
“再往前就没路了！”
元初没作声，闷头向前冲。剧烈运动让他双腿发软，烈日直射下一阵阵恶心感直冲心头。
理论上来说交叠空间有固定的活动场地，并不会延伸到其他地方，但在这条街道上唯一合理的因素是来自上游的婴儿尸体，元初很难不怀疑在街道之后还有另一个地图。
就像是经过了一阵白光转场，刺耳的丧乐声消失不见，又是熟悉的黑暗。元初脚步顿了一下，一阵杂草倒伏的声响传来。
他看见远处有几盏白色的灯笼，明亮的火光虚虚地映出河流岸边宛若鬼影的柳树。
阴风阵阵，吹得两人一阵发冷。
远处看不清，姚允墨自然而然地牵着他向灯笼亮处走。“你听说过吗？柳树可以驱邪避鬼。”元初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两人又是默契地浑身一颤，“水边祭祀、烧纸……我有理由怀疑之前看到的人影其实是鬼。”
姚允墨抿着唇不说话，如果忽略他汗湿的手心的话元初还是很乐意相信他丝毫不怕的。
两人畏畏缩缩来到了挂着灯笼的房屋前，像模像样地敲了门。
混乱的交叠空间，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未来时间线里的看客还是故事里的人了——
吱呀——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惨白的灯笼光一照，更是白得毫无血色。
他双目无神，嘴里却是念念有词地向河岸边走。元初握着法扇进屋，姚允墨转身就跟上了男人。
屋子十分狭窄，点了半根蜡烛，勉强能看清屋子里的陈设。一张桌子一张矮凳一张床，衣服被随意摞在床脚，成堆的金纸被随意放在床边便再无其他——不对，还有两副棺材。
一大一小挨在一起，下意识地，元初就想到了被邪祟哄抢的婴儿尸体。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些。
咔擦咔擦——
头皮发麻的感觉袭来，像是被提溜起了灵魂，元初咽咽口水，心里默念着姚允墨教过的口诀，刚准备推开看看，就被推门声惊住。
“唉……晴儿你也别怪村里人，大家都染了疫病，也是迫不得已……”男人似乎是坐在了床沿，信手抽了一张金纸开始折叠，纸张摩擦的声响恣意凌虐着元初的心脏。
他是看不见元初还是……失明？被害怕冲昏头脑的元初基本无法思考的，他只能用余光去瞟一心折纸的男人。
金纸在他干枯的指尖飞速翻转，很快一个金元宝就出现了。弯腰——骨骼摩擦的声响，元初迅速摸到门口，屏息凝神不敢再留。
“我老了……”
男人无力又心痛的呻.吟。
借着灯笼的光线，元初摸到了河岸边的大柳树处和姚允墨碰头。
“村子发生了大规模的疫病，应该是传染性的呼吸道疾病——要不然根据设定不会用人血。”两人小心地窝在大柳树背面，盯着眼前哗哗的流水心思有些重。
两人挨得很近，姚允墨听得见元初的心跳。“是肺痨吗？”
“兴许是。”如果是狂人日记那个年代……或者再往前，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元初敛了神色，大概是在这熟悉的无边黑暗里总算是没了鬼怪又多了几分人文色彩，让两人霎时放松了下来。
“应该不是失明，而是在这个空间里，我们才是鬼魂状态！”元初突然想通了什么，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姚允墨这次很快跟上了他的思路，打趣道：“鬼魂还靠着柳树坐这就有点诡异了吧……”
如果男人是失明，那根本没有必要点蜡烛，如果不是失明又怎么会连元初都没办法发现？
河流上游还只是浅而窄小的一弯，昏暗的火光映在水面上。姚允墨再三思量还是忍不住打破虚假的宁静，开口道：“其实他出来是……在一个杂草丛里藏了一个紫河车。”
静默。
晴儿你也别怪村里人……
元初愣了一下，无意识地扣着法扇扇骨。紫河车，就是胎盘啊——
村里爆发了疫病，需要服用大量生人血。今天清明，晴儿又大概率是在今天生产……
婴儿、肺痨、人血、大规模的丧葬祭祀……
元初模模糊糊好像看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握紧了法扇，摇摇晃晃地起身。
“你去哪儿？”黑暗中，姚允墨攥紧了他的手。
“去查疫病来源。”
整件事情的结果是婴儿被抛尸、分尸，经过是疫病大规模传染，那就差一个起源了——副本不在生存环境上设难，那唯一的困难大约就是查清真相避免疫病传播了。
这个时间点，婴儿大约已经顺流到了下游，那么就说明疫病的传播已经完成了。
晴儿家位于河流东边，西边还有零星的几个房屋隐没在树林里，从情儿家旁边的小径往里走大概就能看见村落的大门。
至于男人为什么要把紫河车藏在草丛里……其实也不一定是藏，或许就是在等某个人来取。
元初看了姚允墨一眼，神色一软，道：“我看不见路，借你的剑用一下。”
充当手电筒的青锋剑：……
现实中的元初并没有接触过奇门遁甲，兴许是因为法扇本身就该是他的武器所以用得行云流水……但青锋剑呢？
姚允墨果断拒绝了，先一步拉着元初往村里走。大门上挂着老旧的牌匾，依稀可辨是繁体的“罗贤村”三个字。
不同于晴儿家的寂寞平宁，村里可以说得上是“灯火通明”。金元宝和纸钱从门口一直堆到黑暗深处去，勉强留下了可供一人进出的道路……
成片的火光渲成火海，呛人的烟灰让元初不由自主得咳嗽了两声……
“清明节不是禁火吗？”
“那是寒食。”
“小心！”
元初手腕一振，折扇展开，染血的法扇看起来弑杀又邪气。迎面撞来的怪物顿时就被敕得后退数米。
灰烬席地而起，幻化成与先前一般无二的怪物，海潮一样
扑面袭来——
“晴儿要生了！”
“一定是个可爱的大胖小子！”
躺在床上的女人腼腆地笑笑，不作声。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生下孩子之后，村民一股脑全涌进了狭小的草屋，熟悉的、不熟悉的，隔壁嫂子慈爱地哄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
然后，从她那张笑得快要咧到耳根的大嘴里猛地长出两颗尖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