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命逢下甲子,黎民涂炭饥荒死——
空灵的吟唱又开始了。
少女的哭声,车轮急急轧过地面的声音,还有在狭窄甬道里四散的回声。
雷击处的砖块不断砸落,泥水飞溅。
啪嗒啪嗒啪嗒……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搅动。胸闷气短的感觉死死包裹住两人,一时间两眼发花,手脚无力。
窸窸窣窣的拖行声,像是一大滩湿泥伏在地面上蠕动。尚未蒸干的水分滴滴答答地落在石缝中,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
好熟悉的水渍声。
那是什么?
哒哒哒、哒哒哒……
水分逐渐被蒸干,那东西逐渐凝实,落地时有了明显的脚步声……不,也许是蹄声。
哒哒哒、哒哒哒——
呜呜呜,我的风筝呜呜呜——
叩叩叩、叩叩叩——
快跑!甬道要塌了!——
须臾间,各种声响被无限放大,元初扯着姚允墨蹲下,紧紧捂住耳朵。
找风筝的小女孩儿最后怎么了,封死在墓室里了吗?那她的尸体在哪里?这个奇怪的地宫是谁的墓?为什么有着帝王浮雕,墓道口却放着刘伯温的预言碑文?幻境里的网巾男人是谁?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冲进元初的脑海。对于天启七年的筑墓人来说,墓道外是尚有一线生机的山林,但对于被困交叠空间的元初和姚允墨来说,这个只有原先一半大小的地宫是他们唯一能活动的空间。
稀薄的空气艰难流转——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泥牛!春耕!”姚允墨突然颤了一下。
水渍声像立春时遇上的泥牛,而牛在春分时更多的是用来春耕……
元初盯着对方的口型费劲地喊:“是春官吗?”春官一般由能歌善舞者担任,会四处说春送春牛图。
如果水渍声来自春牛,那春官是什么?小女孩儿又扮演什么角色?他们还要帮她找风筝吗?
姚允墨瞥了一眼制式奇怪的棺椁,当机立断:“开棺!”元初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紧紧抓着姚允墨的袖子。
交叠空间内过去和现实同时存在,现在开棺的话结束之后真的不会被判定为破坏文物吗?
而那头青锋剑所扎透的浮雕已隐隐有皲裂之势。轰隆隆的响声,不知道是雷鸣还是地宫前半段轰然坍塌的声音。
元初猛地向后崴了一下,扶着姚允墨的肩膀堪堪站稳:“怎么讲?”说着已经跟着姚允墨一起转身开棺。
“这个地宫的制式很奇怪。不像帝王墓后妃墓也不像臣子墓。而且陵墓的修筑除了甬道墓道一般还会留一个羡道供墓主人死后进入往生。”大约是呼吸困难,姚允墨说话时明显喘气。好在棺椁意外地好打开,不繁复甚至还有点简陋,“我们从头到尾没有听到墓主人的声音——只有那个女孩儿,无处不在。”
有没有一种可能——女孩儿本该是墓主人。
呜呜呜风筝,我的风筝……
此刻女孩儿的哭声仿佛林间阴森的野风,如冤魂不散阴恻地让人汗毛倒立。
棺材里空无一人,只有整齐的一副白青色的衣冠。
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流下,湿漉漉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衣领处——
呜咽声变为笑声了。
不对。
春官说春、送春牛图、由哭变笑……
“别被她骗了!”元初猛地打掉姚允墨的手,“念碑文的声音来自春官,但奴辈当道这种话不可能作为说春内容!可她笑了,姚允墨!”
姚允墨几乎全身湿透,里衬白色的小褂被汗水浸透,服帖地包裹着他纤长的颈项。
可他的双颊涨得通红,漂亮的眼睛里溢满泪水,额角青筋暴起,好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青锋剑疯狂颤动,明亮的剑光顿时照亮了墓室。
找风筝罢了,一个道士起卦完全够用。可是两个不同的人怎么交流呢?
……阳人变阴人罢了……
我要你们陪葬!都给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