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打在窗外油亮的石榴叶上。于慧瑟缩在门后紧盯着青瓷色的天空,而刨花门外是叩叩叩的敲门声。
规律且沉闷。
仿佛弥撒曲的唱诗声,音律和谐中雀跃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压抑。
叩、叩、叩……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于慧双手紧紧捂着嘴巴,强迫自己不要哽咽出声,幼时的歌谣蓦地在脑海中如魔音一般响起。
和着敲门声竟诡异得和谐。
敲门声戛然而止,于慧像是溺水的人获得了久违的氧气,但她不敢用力呼吸,只能一点点一点点地咽下去。
停歇片刻,门外又响起让人毛骨悚然的刮门声。尖利的指甲剐蹭着刨花门,一下下仿佛有一只手掐住了于慧的心尖,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一声声一下下仿佛催命符。
她此刻突然觉得自己精神上出了问题。他怎么可能会有长指甲?门外的究竟是不是他?
“那是我初潮之后的第一次。”面前的姑娘伏在地上,平淡地说着,神色漠然仿佛不是自己的事情。
门锁咔哒一声被旋开了。于慧惊慌地握住了门后的扫帚,摇摇晃晃地直起身体,如临大敌般紧盯着门缝。
终于,伴随着窗外斜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门被缓缓地推开一条缝。
但他没有立刻进门,仿佛是在等着屋内的她做足够的心理准备。
而她明知道门后有什么,却还是耐不住好奇轻轻向外面挪了一步。
为什么他没立刻进来?
外面难道不是他吗?
会有人来救我吗?
于慧小心翼翼地贴上门缝,漆黑的楼道里看不清什么,但那人布满血丝的眼白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踉跄后退避开了猛然打开的刨花门,但也让于慧避无可避。
“我疯狂反抗,我用尽手边的一切物品去推搡、去打砸,可你知道吗?他就是个疯子。”
高大的男人带着诡异的笑容一寸寸逼近她。雨天昏暗的光线衬得他面容更加可怖,像个森然笑着的来自地狱的魔鬼。
任凭于慧如何哭嚎如何反抗,男人都笑吟吟的,像个只会笑的疯子。
点点红梅零落成泥,她哭她厮打;他笑他轻哄。
于慧却觉得恶心。
“我披着被套坐在床上哭,那时候窗外突然探来一支石榴叶。”少女突然笑了一下,“很好看。”
“上面挂着一圈湿透的红绳,细伶伶的。”
元初一愣,随后皱眉反问:“他都看到了?”少女不作声了,只是低头摩挲了两下突出来的腕骨。
“我比你还想知道他在哪,你信吗?”于慧突然大笑起来,“他能在未来的时间线上杀了那个男人!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就不能杀了他!救救我!救救我啊……”
少女笑得泪盈眼眶,她崩溃的攒着地上的杂草,指甲深深扣进了泥地。元初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那个雨天,小姑娘无助地跪伏着,她崩溃,她倾尽全力地反抗,任她如何求救都无人应答。
待哭声渐止,元初才问:“那你后来没见过他吗?他有跟你说过红绳的事吗?”
“他死了。”没有一点迟疑地开口,“你别想找到他了。每个时间点不同的选择就会产生不同的时间线。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条时间线了。我甚至记不清自己现在在哪条时间线上。”
“但他没有住所也没有吃食,肯定死了。”
夜幕完全降临了,躁鹃空灵诡谲的叫声在田野上回响。少女歪头笑了一下,看起来有几分癫狂:“你们都让我自救,可你们想过当时允许我那么做吗?我光是伤他侧脸就拼尽全力了。”
冰冷的水果刀哐当一声落地,鲜血顺着男人的脸颊流下。也就在那一刹那,于慧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就被男人猛地贯在地上,肺腑撕裂般的疼痛,双肩好像已经被揉碎了。
巨大的喧嚣声终于惊动了沉睡的邻居,他们晚上麻木不仁地回避这对父女的龃龉,白天却又不厌其烦地笑谈一遍又一遍。
无非是些不要脸、不检点的难听话,于慧通通不在乎,直到她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