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小师叔？”贺立的猜测听着还挺合理。
池乔沉默了一会，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正色道：“其实我是跟着宵宵的。”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几个人神色各异。
方如吉已经放弃挣扎了，先听了再说。原宵倒是没什么感觉，这种事听得多了也就麻了。
至于其他人……
“孔今你收着点。”池乔提醒周身弥漫着阴冷气息的孔今：“要我帮你控制吗？”
这股气息让原宵有些担忧，轻蹙眉头，看到孔今放在沙发上的手握成拳、因为用力而骨节处发白，原宵强忍着心慌，微微侧过身子，双手有些发抖但坚定地握住他爆出青筋的手，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孔今的身子僵住了，几个呼吸后，慢慢松开了紧握着的拳。
就在原宵松了一口气正想说话时，孔今猛地倾身过来，原宵顾虑着身边有人，想要躲开，却在看到他眼里涌动着的千言万语时迟疑了，紧接着就被一只手固定住了后脑勺，带着掠夺意味的吻落下。
清楚地感觉到血冲上了脑子。
原宵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越来越好了，明明脸红到了耳根、呼吸因长时间的缺氧而起伏不定，却仍旧能在各色目光中保持着表面的镇定。
“我还说不说了？”池乔撇了撇嘴角。
孔今已经恢复成往常的模样，淡淡说道：“听着呢，你继续。”
原宵想坐直了，揽在肩头的手轻松地把她往回带，孔今悄声在她耳边说：“离我近点，不然压不住。”
“……”
“简而言之，我感应到了元宵身上的换命蛊，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玩意，出于好奇跟了上去。”池乔脸色严肃。
“上个时间线，她身体里有完全体的换命蛊。”
原宵将头埋在了孔今胸前，沉默了一会才抬头笑着说：“原来不是准备用，而是已经用过了啊。”
“所以你才会关注这事，提前提醒？”原宵顿了顿，问道：“为什么？非亲非故的。”
池乔身子往后仰，语气夸张地说道：“怎么能说非亲非故呢！不跟着你我怎么能发现孔今的秘密？多年不见，学会尾随了哎！”
“不会说话嘴可以缝上。”孔今的耳尖红了，虽然说出来的话稳得很。
“你那个时候就发现换命蛊了，为什么不告诉小师叔？不是发现了就很容易解决吗？”苏曚想不通，皱着眉头问池乔：“以你俩的交情，明知小师叔上心了，会眼睁睁看着宵宵被蛊虫吞噬？”
贺立也表示不解：“按你说的，你都看到覃愿救人了，那个时候，宵宵不是还有一阵子才会…”
“不是的。”池乔叹了口气：“我下的那个说起来只是个雏形，所以才好清除。要知道，完全体的蛊虫是血亲养出来的。血缘这个东西谁也说不清，它寄生在宿主身上的初期，几乎不会被发现……我循着气息找去的时候，蛊虫已经完全融入她的身体了。”
“既然已经没办法了，告诉孔今又有什么用。”
原宵从语气里听出一丝颓然，想了想说道：“但你的提醒避免了事情再次发生啊。说起来对我有大恩呢~”
池乔甩了甩头，长吁一口气：“那这算是救命之恩不为过吧？不以身相许说得过去？”
“滚。”回答他的是孔今冷冽的一个字。
“你礼貌吗？？当年你跟我抢姜的时候我可没这么对你！”池乔一脸的不可置信，手指哆嗦着指向孔今。
孔今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丝，对着原宵认真地说：“我不认识他那个伴侣，他胡说的。”又不确定地问道：“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原宵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的所作所为，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才让孔今这样小心……
“当然了。”不解释清楚是不可能相信的，原宵想着，在晚辈面前给你留点面子。
苏曚努力跟上对话的节奏，整理出了新的疑点：“那就是说，上个时间线，换命蛊其实是成功了的？”
“不好说…”池乔沉吟道：“理论上是成功了，宿主会在饲主成年那天死亡，之后饲主会收回带着命格的蛊虫，然后换命就完成了。”
“理论上？”
“我离得太远，那个时候你们也在附近，感觉到了什么？”池乔问道。
贺立几句话概况：“宵宵的魂魄消散之前忽然不见了，然后很快又出现，我们循着气息找过来，发现时间线变了。”
“嗯…我也是这么找过来的。但有一点不同，我虽然没看到她魂魄的消失又出现，但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池乔的脸上是少见的凝重：“无法抗拒的力量。但又感觉不到危险……”
原宵还在想着前几句话：“换命成功的话我会怎么样？”
“魂魄尽碎。再没有来世。”池乔犹豫了几秒，才说出口。
原宵感到自己肩上搭着的手紧了紧，轻轻拍了拍孔今，笑道：“那我还在呀，就是失败了嘛。”
方如吉趁着几个空当，见缝插针地问了贺立几个问题，终于搞懂了些，这时气得眼睛都红了，愤愤道：“简直不是人！”
贺立挑眉，平静地说：“这里好几个不是人的呢。”
“……”方如吉张口结舌，求助的眼光投向原宵。
结果原宵笑眯眯地表示赞同：“本来就不是人嘛，还不让说啦？”
总是嘻嘻哈哈的这么大一个人忽然就红了眼眶，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还说要保护你呢…那个时候…我在干嘛啊我…”
“……你被吉他老师的朋友骗得太惨，在家自闭。”原宵同情地看了方如吉一眼。
方如吉更大声了：“所以你才叫我长点心是吗……你都那么难过了还要操心我的事……”
原宵有些头大，朝贺立使了个眼色，贺立秒懂，勾着方如吉的肩膀道：“走，回房间我跟你详细说说。”
一步三回头，方如吉终于抵不过按捺好久的好奇心，被贺立拉走了。
剩下的几个人各怀心思，没人说话。
良久，苏曚犹豫着开口问道：“也就是说，上个时间线…致死的因素在这个时间线已经被排除了…对吧？”
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不确定。
“应该是吧。之前她带着月心的时候我试过，是下不了蛊虫的……嗯，”池乔想了想：“多注意就是了，破虫子怎么还没被养死啊真是！”
原宵打断了苏曚的忧心忡忡：“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啊？”
苏曚气鼓鼓地瞪了原宵一眼，没好气道：“遇到这种关乎自己生死的事，像你这样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越说越气：“在这之前你从来不提这事，你想干什么？只知道自己会死又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打算到时间了就跑哪待着一个人等死？！”
“……别这么凶，吓到宝宝了~”原宵起身，蹲在苏曚身边拉着她的手仰头看着她，试图蒙混过去。
屡试不爽的招数却没管用，苏曚并不买账，凝着眼泪问：“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你每天都在笑，可我一想到你一天天的都在很清醒的面对越来越近的死亡……你怎么笑得出来啊！”
“就…其实我真的不怎么在意。”原宵跪坐在沙发上把苏曚往怀里拉，苏曚梗了下脖子就乖乖靠了过来。
“人早晚不都会死，我都还能重新来过一遍，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呀。你看啊，上个时间线我有几个好朋友，到这里又认识了你们，真的已经很知足了……”
感受到怀中人无声的抽泣，原宵叹了口气：“可能是考虑的不够周全吧，我是想着没什么好讨论的，如果事情如期发生，平时留点距离，到时候你们伤心的时间会不会短一些。”
“怎么可能！你这个人！我都把心掏给你了你怎么就捂不热呢！”苏曚一口气冲出这么多话，说完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个控诉有点严重，原宵手忙脚乱地抽纸给她擦眼泪，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末了小小声加了句：“那就算这样，我的一生对你来说也很短啊，就当提前感受下嘛……”
一声冷哼让原宵吞下了后半截话，孔今嘴角勾起，眼里却没有情绪，慢慢重复着：“不怎么在意。”
原宵一个激灵，赶紧解释：“不是不在意你们的意思！我是说……”算了解释不清，干脆换个思路吧！
“那现在不是没有这个顾虑了嘛！既然不用数着日子过了，之前的想法就不适用了呀，”迎着苏曚泪眼朦胧的疑惑眼神，原宵问道：“我是不是答应得太快显得自己特别好追啊？”
苏曚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没跟上原宵的思路。
池乔一脸戏谑地看着孔今的表情变为愕然，起哄道：“就是！让他多吃点苦头，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孔今只愣了一会，就又恢复了淡然，定定看着原宵，嘴里却是在回答池乔的话：“她不会这样对我的。”
池乔的嘲笑卡在嗓子眼，表情复杂：“你还真是……自信啊。”
“不是，我信她。”
“……这么多年没见了，叙叙旧？”池乔垂眼带着笑意问。
孔今偏着头似是在权衡，良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揉了揉原宵的头发，在脸颊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是新的一天了。”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