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何年路来了位不速之客。
门外站着的池乔微笑着,特别礼貌地和贺立打招呼:“也没提前说一声就贸然登门,真是不好意思。”
“啊没事没事,”贺立有些摸不着头脑:“是找谁有事吗?”
方如吉蹬蹬跑过来,很是热情:“哎池乔!你还是第一次过来玩吧!是不是找宵宵?”
池乔跟着贺立往里走,闻言点点头:“有件事想跟她商量。本来想去学校找她的,许晨溪说她一下课就回来了,所以才过来的。”
“汤圆子!下来!”方如吉扯着嗓子朝楼上喊。
原宵正在窗边,已经看到了来人,应了声。
“谢谢。”池乔接过茶杯道谢,又问贺立:“我能单独和原宵谈一会吗?就在院子里。”
“啊?问我干嘛,问她啊。”贺立满头问号。
往院子里的藤椅上一坐,原宵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先冷静下,别一惊一乍地喊他们啊,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池乔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
“??你这么吊人胃口合适吗?”原宵无奈道,好奇心拉满。
“这几天,你怎么没带着月心?”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如同惊雷砸在原宵心上。
原宵猝然抬眼,张口欲呼,转念一想又咽了下去,直视着他:“介渊?”
“看样子你知道的不少啊。”池乔歪着头,陈述的语气:“我没有恶意,你应该感觉得到。选择在这里见面而不是外面,应该算是表达了我的诚意。”
“嗯。”原宵定了定神,的确,要是在外面听到这么一句话,肯定转头就走。先听听他想说什么吧。
“因为我没带月心,你就找上门了?”这是什么逻辑?
“倒也不是。前几天无意中发现你身上原本被掩住的灵气暴涨,本来想在学校偶遇一下的,结果你一下课就跑,跟过来,发现…孔今竟然不在,就进来了。”池乔嘴角翘起,似乎很是愉悦:“你看我就在面前晃,这俩人也发现不了什么。”
“……孔今见过你啊,为什么也没认出你。”原宵不解。
池乔推了推眼镜:“因为这个啊。掩盖气息的小玩意。”
“你这样像是那种潜伏在主角身边的大反派。”原宵皱了皱鼻子,吐槽道。
“…这么一说还真是。其实我只是想不被打扰地体验生活,你信吗?”
“信!赶紧进入正题呗,待会他们仨得不放心过来问这问那了。”说起来,贺立一开始就对池乔看不顺眼。
“我是个正人君子好吗,有什么不放心的真是…”池乔正色道:“从哪说起呢。月心有什么作用你知道了吧?”
“昂,所以我现在在你眼里就是颗移动的灵气大补丸?”
“哈。记仇呢?这我就委屈了啊,我要你灵气干什么?”挑了挑眉,池乔一脸邀功的表情:“我那是提醒你们好吗!我可是看到照片确定月心在你身上之后才下手的啊,保证不会有危险。不过,啧啧,你们发现得也太迟了吧。”
“??好好的谁往那个方向想?一个多月一睡就做噩梦,人都要废了!”想到那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原宵有些炸毛。
“我怕那个半成品的换命蛊气息太弱,还特意搞了个他们一看就认识的标记,吓吓他们…”池乔音量逐渐变小。
“藏得可真深呢,谁没事扒我头发看?”原宵吐出一口气,问道:“提醒什么啊?换命蛊又是什么?”
池乔坐直了身子,眼神复杂:“换命蛊,带在身上以特殊的方法喂养后,能将饲主血亲之人的命格抢占。”
“嗯?”原宵没听懂,示意池乔继续。
“因为只能用在血亲身上,为天道所不容,这玩意被灭得差不多了,很多年不见踪影。几个月前,我无意中得知,有人在外围圈子里打听换命蛊的用法,出于好奇,就搭上话了,”池乔担忧地看着原宵,说道:“那人有两只变异过的蛊虫,我收了一只蛊虫的报酬,告诉了她饲养方法。”
“你这眼神我有点慌啊。”原宵有些不好的预感,强笑道:“你这不是助纣为虐嘛~”
池乔伸手想拍原宵,被躲过了,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当然是编了个像那么回事但会养死蛊虫的方法咯。我骗那个人说,需要知道是用在什么人身上,血亲也分远近亲疏,不同的关系方法略有出入。她说,”
“饲主和要被换命的人,都是她的女儿。”
原宵低着头没接话,脑子里是一片茫然。
“你…难过的话,肩膀可以借你靠靠。”池乔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自己。
再抬起头时,眼圈红红的:“想得那么美呢你。”
“嗨,想趁虚而入没成功。”池乔小心地看着努力忍泪的原宵,刚要说话,苏曚冲过来,气冲冲质问他:“你干什么了!怎么给人惹哭了!”
池乔摸了摸鼻尖,身子往斜后方仰,无奈地看着原宵:“告不告诉他们?”
苏曚有些着急,拉着原宵一顿晃:“你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到啊!这一看就不是好人!斯文败类!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们啊!”
“……姐姐,晃得头晕。”原宵拍了拍晃着自己的手,示意池乔:“要说你说。”
于是叫来偷偷关注这边的贺立和方如吉,给他们打预防针:“别激动,听他说完再动手也是可以的!”
池乔摘下了眼镜,挑眉看着贺立。
苏曚被原宵拉着手,脸上的疑惑变成了惊愕:“你你你!”
池乔又解释了一遍。
贺立皱着眉头:“认不出你你很得意啊?就戴个眼镜在一边看我们笑话呢?!”
“说得跟谁想见你们似的,我只对宵宵有兴趣好吗。”池乔白了他一眼:“自己学艺不精还怪我,这个方法可不止我一个人用。”
“也就是说,脖子后面的标记是吓唬人的,主要提醒的是那个什么换命蛊,对吗?”方如吉捋了半天,担忧地问道:“那现在…那个人手上有蛊虫,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按理说不用担心了,除非有别的知情人纠正她的养法……”池乔想了想,拿定主意:“我留意着,有问题及时发现。”
苏曚一直气呼呼的,也不知道为哪件事生气,这时语气很冲地怼池乔:“要你这么上心!别打宵宵主意我跟你说!”
池乔也不恼,笑眯眯道:“虽然没追上,但毕竟是我喜欢的人啊,当然要保护好了。”
原宵一个激灵,悄悄问贺立:“那个,就是那个海人,我跟她长得很像吗?”等贺立露出恍然的表情表示知道原宵说的是谁后,也轻声回答:“见过几面,印象不深…不像吧…”
池乔挑眉,玩味地看着这边,拖长了调:“你俩,我听得见啊。”
挂着礼貌的微笑,原宵有些尴尬地打着哈哈,跟贺立交换着眼色。
“长得是一点儿也不像。”池乔反倒是最自然的一个,看着一处不动,似在回忆:“性格也不像,她只会装柔弱、作出摇摆不定的样子离间我们。”
“离间谁啊?”原宵觉得问别人的伤心事不大合适,但真的很好奇,声音小小地嘀咕着。
“哟,你不知道啊?当年人尽皆知,介渊要死要活地爱上了海人最美的姑娘,”池乔的语气里有着释然:“可姑娘却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他最信任的朋友。”
“……”怎么感觉吃瓜吃到了自家头上?原宵疑惑的眼神投向贺立,却见贺立低下头后脑勺写着:别问我不关我事!
方如吉看不清形势,充当嘴替:“谁啊?我们认识吗?”
“孔今咯。”池乔笑得有些古怪:“被情敌救了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可是很大的。”
停了一会,好奇地问原宵:“你不仔细问问吗?”
“嗯?他回来我会问他的。”
池乔愣了愣:“你还真是相信他啊。”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嘲讽:“有件事他绝对没告诉你。”
原宵看了看表情不大自在的苏曚和贺立,笑了笑没接话茬。
上完眼药,池乔正了神色,说:“我打算过来住一段时间。”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以至于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苏曚回过神来,硬邦邦地说:“不行,没房间!”
贺立却没急着表态,沉默了几秒后问:“理由?”
“孔今是回去处理邪的封印松动这事吧?”池乔习惯性地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推了个空:“既然有松动,那会不会已经跑出来了一部分?”
贺立脸色冷峻:“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外面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渠道。有些圈子已经蠢蠢欲动了,就像当年那个海人部落一样,”池乔冷笑道:“以为邪会为他们所用。”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曚被谈话吸引,也顾不上针锋相对。
池乔往后一靠,叹道:“看样子今天不交代清楚是住不进来了。”
“姜一边跟我在一起,一边毫不避讳地表达对孔今的爱慕,这个你们知道了。我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好,她才会心系旁人。”
“直到一个意外,我才知道姜这么做,是他们部落计划的一环。以歌声容貌迷惑我,让我爱上她,再引出我的嫉妒,催化出心魔,然后,”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你们要不要猜猜,他们想干嘛?”
苏曚嘟囔着:“谈个恋爱而已,不爱就放手呗,怎么还能催出心魔……”
池乔弯起手指,敲了敲茶几:“这个问题提得好。我承认,嫉妒是有的,但心魔就很扯了,哪是那么随便就有的。”
“但有的人不这么想。姜的部落,祭拜召唤出了邪。他们说想要强大的力量为他们所用,于是□□给他们一个法阵——以灵力催动,困在阵中的人会被心魔烧毁神志,成为他们的傀儡护卫。”
“可最后是他们死了。”贺立审视着池乔,问道:“当然,我们知道那是邪做的,阵法反噬?”
“你们觉得邪会那么好心?傀儡护卫…要怎么炼成呢?”池乔自问自答:“猎物被姜带着走近了,双骄之一即将成为部落永恒的守护者。狂热又贪婪的一群人,纷纷为阵法的运转做着贡献,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恐怕还在做着走向辉煌的美梦。”
池乔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提问:“有人能猜到后面的剧情吗?”
“……”苏曚作出恶狠狠的表情瞪着他。
这个发展……原宵问道:“他们是被法阵吸干的?”
“加十分!”池乔打了个响指,继续说:“我到的时候,阵法里已经没有活着的海人了。”
贺立表情松动了些,斜眼看着他:“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受罚很开心?老头子知道真相后肠子都悔青了。”
“当时……脑子转不过弯,不想解释。”池乔垂下眼,淡淡道:“而且,也没罚错。姜…是我动手的。”
“什么事这叫!所以你就这么多年不回来?”贺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池乔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那我能在这住吗?”
“只有沙发!”苏曚抢先回答。
“这个待客之道…小羽嘉,你怎么这么针对我啊?”
“你礼貌吗!我辈分比你大!”
“别这么激动,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池乔眉眼带着狡黠:“介涯,对吧?”
“…别叫这个名字!”贺立一个眼刀飞过去:“收拾东西圆润地滚过来!”
方如吉有点懵:“姐?”
贺立拍了拍方如吉的后脑勺,勾起假笑:“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了吗?这可是好不容易给你请到的业内大咖啊,你不努力怎么行!”
“……”
…
晚上,苏曚过来敲门:“你好,需要烘发服务吗?”
原宵拉开房门,靠墙抱臂看着她,夸道:“真贴心~就是来迟了。”
苏曚抱着枕头挤过去,往床上一倒:“来都来了,今晚说什么我也要睡这!”
“你是怕我一个人偷偷哭吗?”原宵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笑意:“其实也还好,也就刚听到的时候难过。”
苏曚掩饰不住的担忧。
“刚池乔跟我说蛊虫是我妈祖上传下来的,要不是饲主必须满十八岁才能接收,早就用在我身上了。捏着鼻子养我这么多年,也是难为她了。”
“说起来,知道了这些事,我反而感到很轻松。”原宵挑了挑眉,打趣道:“不然从小被洗脑,老觉得自己不孝顺是十恶不赦的。”
说的人没哭,听的人反而抽泣起来:“怎么…什么人…都配生孩子啊!”
原宵叹气,抱着苏曚拍拍:“哭什么呀,我不还有你们。”因为你们,才觉得自己的存在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