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晏如温将金丝包裹放置榻上,小心的解结,将里面的墨声狐毛大氅翻卷打开,毛领顺滑富有光泽。
晏如温抚上毛领,只见领下露出一根青色绳结,他将毛领拨开,露出里头的一枚色荷包,青绿底子红白花,寓意着春。
他的眼睛不由瞥到一旁枕下那条漏了一角的密信,旋即执手取出,面色凝重。
“你母重病,望归。”
旋即他起身将密信丢进炭火中,亲见着黑色灰烬染了赤红,轻飞起灰色的碎屑,于空中亦四散开,不见其貌。
“你向陛下请旨娶的,我吗?”少姜又脱口而出,言罢方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抿紧了唇。
“嗯。”晏如温应下,随即又蹙眉问道:“你如何知道?”
他不觉得皇帝会与少姜直言这件事。
“我自然猜到的诶。你若是娶我,定然要在陛下那过了名目后下旨吧。”少姜满脸认真,好在圆上了。她又紧着问道:“陛下那同意了?”
少姜自然不能讲出是华君泽所说,毕竟终是皇帝亲口告诉他的。虽她不知为何皇帝要告诉华君泽。总之这件事,她就这般烂在肚子里吧。
“同意了,过了立秋,待使团离京后便下旨。”
少姜闻言再也忍不住,奉着脑袋巧笑出声。
她终于要做他的妻了。
晏如温笑吟吟地望着那对与他同样饱含笑意的眸,欲念到达顶点,缓缓凑近那如月弯的唇。
少姜款款阖眸静等着那方温热。
“有人吗,有人在吗?”
晏如温的脸顿时垮如山崩,咬牙切齿地睇向踏入院门霁青色。
齐遇阳刚晃着身子探进月形院门,便得见里面有俩身影。再定睛眯眼一瞧,屋内俩人正挨着脑袋,加之刺过来的那道刀光。吓得他立马收回去踏出的脚,边喊边朝外面跑。
“我的天爷。我等会再来。不对,我不来了。”
要死了,他这次真的会死了。
晏如温仍是轻轻地碰上柔唇,浅笑着收回身子,才朝着外面冷声呵道:“回来。”
齐遇阳闻言赶忙扭头,于白墙后深吸一口气,自己搁那干笑两下,才挤着眼眶做假笑又过去。
“我刚才还未到门口,便想起来家中有事。没想到你还是看见我了,原来你们俩都在这呢,呵呵。”齐遇阳后面两声笑已很是无力了。
“废话少讲,你有什么事。”晏如温左面对着他,乜斜着,眼中满是寒霜,六月的天也热不化的那种。
若不是少姜亦回头了,估计看见后又要可怜齐遇阳了。
齐遇阳吞吞口水,硬头皮僵着身子朝里面过去,在二人的一冷一热的注视下,放在桌上一方红色册子。
“嘿嘿,那个,我与芍药一月后便要成婚了。”
晏如温与少姜相对而视,又都笑开。
“恭喜啊,想来你这几天晚上高兴得都没睡着吧?”少姜哈哈笑着,齐遇阳两个黑黑的眼圈她隔老远便瞅见了。
晏如温也再不计较方才他的无礼,态度温和地道:“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齐遇阳挠挠脸,他是几夜没睡好了。也不知怎么的,越到晚上越想得多。
从他们自小坐在一张案上,想到未来将要躺在一张床上,到死了还要躺在一个墓里。
他就有点……烦躁。
这便是老人所说的,爱情就是容易使人烧心吗。
齐遇阳朝屋内走了两步,搬个凳子一腚坐在了二人之间,却不开言,而是执着桌上那本册子,在掌中翻开又合上,来回辗转看了好几遍。
少姜挑挑眉,歪头瞅见了齐遇阳的扁嘴,心里觉得奇怪,他这是哪一出,不开心?
“你撇着个嘴,是不想要与她成婚?”晏如温不解地问道。
齐遇阳扭头望望晏如温,做思考状,又否认得摇摇头。
他自小便跟着芍药身后到处跑,那时他不知何为喜欢,只是一味得黏着她。
长大些了便觉得那些行为令人羞,也不再常见她。那几年父亲与母亲又常提起她,皆说认定了芍药会是齐家唯一的媳妇。
他觉得奇怪,便问父亲:“您与白家老将军不是一南一北的世仇么?”
父亲只笑笑摇摇头,说他不懂。
再是这几年,他征战在外,与她书信往来愈发频繁。他逐渐爱上了这个敢爱敢恨又害怕捆缚的奇女子。
“若我论天下,女人可淯得,亦可搏得。我们持箭挥鞭来身轻如燕,比敌人首级先落地的定是我每的刀尖。
并非是本姑娘困于坤,实是世人困于渠侬的臆度。”
“哈哈,等那你与我同冲锋陷阵,且看谁殛的敌人多。”
屋外徐风动摇着紫薇横枝,幽微清香迷荡荡地从红白间飘然而出,可饶是如此,醒目的日光亦是照显不出。
屋内三人就此静坐了半晌,最终仍是少姜开了口:“你现在心情如何?”
“畏惧。”齐遇阳将许久未翻动的册子放下,面上断了苦恼,转为忧愁。
少姜朝齐遇阳扭正身子,使胳膊搘捂住微尖的下巴,分析道:“那恐怕你是畏惧以后你的身份与责任。”
齐遇阳遭少姜这么一说,先是一怔,再是捣头应诺:“是,是这个。”
他爱芍药,甚至愿意用生命换她一生的万倾平波。
可是他从未想过若是他们这样潇洒的二人有了娃娃,又住在一个屋子,会是何种风景。
驰马时还要想着该给孩子换褯子了吗?
“姻缘是不会捉弄你的,但是它有多深多浅,便看你对白芍的心意了。”少姜唉声一气,持起桌上的册子打开,望着那句“两姓姻缘,一堂缔约”,继续安慰齐遇阳道:“畏惧亦是对的,这证明你害怕担当不起责任。可是遇阳,只有能承担了,才能证明你是成熟了。想想你的父亲,他的一生是如此。便连陛下,亦是如此。”
晏如温却在一旁闻的心内鼓鼓的,他与齐遇阳这小子不一样。他很想要承担这份责任,他想马上就与少姜成婚,他想……
“我明白你所说,我会试着放松下来,不再乱想了。”齐遇阳轻叹着,挪开椅子起身,准备走出去。他想趁着这会想开了回去睡一觉,也许自己真的是累着了。
“诶,等下。”少姜唤住齐遇阳,瞥了眼正经坐着的晏如温,又对有些疲态的齐遇阳开口:“这样吧,过些日子待如温祭祀回京,咱们四个一起去湖边散散心,再搭两个营篷过两夜。让你们俩也无有束缚的好好说说话,互相通通心意。可以不?”
齐遇阳扭头过来,对着少姜点了两下头,又瞥了眼晏如温,抬着手示意罢,方迈着步子出去。
晏如温见少姜扭头过来,又提起嘴角,起身坐在方才齐遇阳搬来的凳子上,这个位置更近些。
“你方才说什么?”晏如温凑身要压过去,见少姜却要往后仰,绕掌覆上她的薄背,滚烫的触感让手中的身体一僵。他明显感觉到小丫头的紧张,心里却越发痛快。
“啊?我说咱们可以一起出去散散心。如何?你不想去嘛?”少姜缩着前颈,背后结结实实一只大手揽住她,让她就快贴着晏如温回话了。
“嗯哦,不是这句,而是那句,两个帐篷,过两夜。”晏如温眯着眸子,细细闻过面前人的体香,好像他已经置身帐篷里与她贴着了。
“你,你这人,我说的是我与白芍一个,你们俩一个……”少姜不知道他会误会成这样,俩营篷便是他们俩一个吗?
“人家一对就要成婚了,夜里,定然是要坐在一处彻夜聊体己话的。”晏如温继续蒙骗美人。他才不要跟齐遇阳一个营篷,光是想想,他就能一脚踹死那道天雷。不知道白芍做不做得到在他身边困着,总之他做不到。
“啊,我倒没考虑这个,那我们便搭三……”少姜反而觉得晏如温讲的有理,毕竟人家过半月就要避讳不见了,若能彻夜相处,肯定是不用说。
“你一人一篷,我怕你会害怕,不如……你陪我在一篷里凑合两日?”晏如温一脸坏笑。
晏如温瞧着少姜落荒而跑的背影,呵呵笑了。
门外有老虎抑或是争斗皆不打紧,这道门内仍是一片祥和爱敬便够了。
便是如此平遐的日子,等着期盼的事慢慢近来,随时都能亲近自己的爱人,亦是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
少姜捂着脸冲进屋内,躲在一块木门后以手盖上胸口,急复情绪,好一会又笑得如花瓣盛开。
“姐姐你怎么了?”花音子正于案前阅着书。突然看见少姜猛得钻进屋门,又缩在一角抖着,神情忽静忽动。她自己也是吓得不行,赶忙丢下书本,大步行到少姜面前关心着。
少姜僵住脸,屋里还有个小孩子,那方才她骂晏如温是坏男人,没教花音子听到吧?
“无碍,只是被野猫吓着了。”少姜揉揉面皮,朝着花音子笑笑,扭头见她案上放着本书,缓步过去将它执起观看一番。
花音子看到少姜皱着的黛眉,藏在背后的手指也紧张扣别着,她忘记将书藏起来了。
18到20是新章节哦,前面几章不关键的删掉了[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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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齐遇阳婚前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