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看着程临笑,他拉过人仔仔细细的看,再三确认她没事才舒了一口气。
“她骂你,你就骂回去,怎么呆呆的站在那儿等她骂你。”
夏尔拉过他的手,把自己的手塞在他手掌心里,十指相扣,她抬头看他,少年的眉目间有担心,有无奈,她讨好的摇了摇他的手。
“没必要,我不想和她们有争执。”
回去的路上夏尔接了个电话,她想今天真不是个适宜出行的日子,电话那头是市医院的,通知她,夏老太太今天中午过世了。
自从夏淮远进去之后,老太太就病了,夏尔只看过她一次,她对夏家着实没什么感情,但目前只有她能去处置老太太的后事,总不好叫人一直占着医院的位置,她赶去医院的时候匆匆看了一眼,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长时间的住院和病痛折磨的她应该也不是很好受,夏尔站在那儿看着白布下的老人,她没什么悲伤的感觉,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程临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有些应激,他想到最后一次见到夏尔时候,她躺在棺椁里的样子,背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又看见身边的人,平息了好一会儿,把人往怀里一按,夏尔只觉得面前的景色黑了,程临身上带着草木香,瞬间把自己包裹起来。
“乖,我去处理。”
夏尔是被林生欢接走的,她临走时把身上的卡给了程临,程临倒是没拒绝,他知道夏尔的意思,蒋沐青也赶了过来,见夏尔呆呆的也没说什么。
夏家有自己的祖坟,蒋沐青联系了一个夏淮远一表十八代的表弟,把老太太葬进了夏尔爷爷的墓里,没有丧葬仪式,也没有通知亲友,只是着人去监狱里通知了一下夏淮远。
里里外外三天就忙完了所有的事情。
程临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完之后见了林生欢,那天林生欢带人回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没有悲伤,也没有痛快,实话说,可能在面对陌生人死亡的时候,尔尔都不应该是这个反应。”林生欢皱着眉,夏尔的反应格外平淡,她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就像个布娃娃一样,只是呆呆的被她牵着走,送回家。
“程临,你或许应该了解她小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林生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和程临说。
“她的情绪没有大悲,也没有大喜,被夏淮远家法处置的时候甚至没有哭,在蒋忆南那么对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反应,你印象里……尔尔有过情绪么?”
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但总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应该是这样的。
程临却想,她有过的,只是从不再外人面前表露罢了,便是他,她也很少有情绪。
正说着蒋沐青的电话打过来通知他,尔尔又开始发烧了。
“她病的不太好,我妈最近在家,尔尔不想让我妈知道她病了,千宜那儿我二姨过去了,尔尔想叫你把她接走。”
蒋沐青有些无奈,按道理在苏然身边她才会好的快,但临近过年,夏尔却不想让苏然费心,她烧的迷迷糊糊的叫蒋沐青,“哥哥你叫程临来接我好不好。”
妹妹双眼烧的通红,他心里着急,也知道在程临身边才是最好的。
方千宜将苏然诓了出去,程临这才有空将人带走,只给蒋青亦打了电话,蒋青亦想了一下,跟程临只说了四个字:“注意分寸。”
程临没反应过来,没一会儿蒋沐青打电话说蒋青亦骂了他好一顿,才明白他说的注意分寸是什么意思。
程临把人带回自己的公寓,一量体温才发现小姑娘已经烧到了三十八度五,想带人去医院,她却抱着自己不撒手。
“不去医院,吃了药睡一觉就退烧了,临哥哥我不去医院。”
小姑娘鼻子也堵住了,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格外撒娇,程临没办法,抱着人塞进被子里,又喂着吃了药,隔着被子抱着她躺在床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娇气。”
夏尔眨巴着眼睛,她烧的迷迷糊糊的,呼出的热气让她觉得格外难受,眼睛水汪汪的盯着他。
“程临,你不要觉得我很麻烦好不好,我退烧了之后就不娇气了。”
程临听着心里难受,想凑过去亲她,她却把脑袋躲的远远的。
“感冒了,不能亲,会传染。”
夏尔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嗡嗡的响,又冷又热,药劲儿上来之后头更是昏昏沉沉的,她眼皮打着架,却还是跟他说话。
她说:“程临,我病好了,就不娇气的。”
没一会儿人就睡着了,程临低头看着她,他心底密密麻麻的痛楚仿佛被无数的蚂蚁咬过,又撒满了柠檬汁,他把头埋在夏尔的耳后,仿佛说给她听,也仿佛说给自己听。
“尔尔,你要永远都对我这么娇气。”
程临知道林生欢说的是正确的,夏尔过于压抑自己的情绪,从夏淮远家转移到蒋家,她已经不习惯表露自己的情绪了,他坐在客厅想了想还是给蒋沐青去了个电话。
“你知道,蒋忆南到底为什么如此厌烦尔尔么?”
蒋沐青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程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他没办法告诉蒋沐青,你的妹妹会在十年之后从楼顶一跃而下,浑身的骨头全部碎了,那些痛苦纠缠着她十几年,让她纵身一跃,什么都不要了。
程临想,如果可以,我真想让你们蒋家看看,好好的一个姑娘,被蒋忆南亲手断了命。
但他没法说,他只是和蒋沐青说:“你知道我的,你不说,我也会查得到,我曾经和你说过,我信你,拿夏尔当妹妹,信蒋叔和苏姨,我也希望你们能保护她。”
蒋沐青叹了口气。
“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只是三姨有一次和我爸吵架被我听见了,她说她不是自愿的,不管是嫁给夏淮远还是生下夏尔,她从来都是被迫的。”
蒋沐青的确不知道,他听见这话是夏尔被接到蒋家之前,至于蒋忆南到底是因何原因被迫,怎么被迫,那是蒋家一个秘密,便是蒋云亭也未必知晓。
程临是被夏尔的喊声惊的回过神,他快步走向房间里,才发现夏尔根本没醒,她额头上都是冷汗,人却是被梦魇住了,一直在掉眼泪喊他的名字。
“尔尔,尔尔醒一醒。”
夏尔迷蒙的睁开眼,见到程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往他怀里钻。
“程临,我梦见你要和别人结婚了,可我却死了。”
她没看到,程临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把人抱住,一只手轻拍她的背,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尔尔,那都是梦,我不会和别人结婚的,你也不会死的。”
“你不可以死的。”
夏尔哭累了又睡着了,可程临却不敢再离开她半步,他不知道为什么夏尔会梦见那些事,对他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他有些害怕,他怕夏尔再次陷入拿着孤立无援的情绪里,什么也不要的就走。
他躺在她身边,隔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那些被她离开时折磨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你要珍惜,你要努力,你不能把人再弄丢了,你要好好和她在一起,那些她丢失的时间,她害怕恐惧的人生,你都要保护她,不能让她再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