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临不是第一次见蒋忆南。
他以前对蒋忆南的印象并没有很差,在夏尔离开之前。
夏尔以前不太多的跟他说家里的事,他也没怎么过问过,两个人在一起的几年里,都很少关心对方的家事,直到程老爷子积劳成疾,他爸差点把公司搞破产,两个人分手。
蒋忆南第一次进程氏集团,她小腹微微隆起,看起来却丝毫不像四十几岁的人。秦天在她前面引路,偷偷的给陆柠发消息吐槽。
他们都知道蒋家的事,对蒋忆南很难会有好脸色。
“临哥,荣夫人到了。”
程临刚和夏尔通完电话,她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跟他说记得晚上陪她吃饭,估计连程临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又沉沉睡去。
蒋忆南进门就看见程家这位当家做主的程少爷,穿着一件白色的亚麻衬衫,灰色的裤子,看起来随意又冷漠,手上握着一串佛珠,刚挂电话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荣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他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有些不礼貌,蒋忆南有点儿生气,她自觉是程临的长辈,她又是夏尔的母亲,对方的态度实在有些倨傲,但荣家的事迫在眉睫,她又不能朝程临发脾气,只能忍着气坐下。
“阿天,去给荣夫人倒杯温水,现在身子重,也喝不得茶。”
秦天应了一声出门,程临没再说话,他不急,但他知道,蒋忆南会很急。
“程少爷,我知道荣家的生意都是你出手拦的,沐青做不出这种事,林家若是没有你的指使,也不会平白和荣家结仇,程少还年轻,不懂左右逢迎,给彼此留条后路也是人之常情……”
程临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话,他微微倾身,盯着蒋忆南。蒋忆南被他盯的有些心慌,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二十岁的少年望向她的眼睛里,有让她恐惧的蔑视和恨意。
程临哼了一声:“荣夫人,若我没猜错的话,荣家快支撑不住了,他一没上市,二没市场,下面那么多人等着吃饭,你们凭什么让我给你们留条后路?凭你们那不要脸的嘴皮子么?”
蒋忆南大怒,刚想说话就又听见他说:“谁告诉你,沐青不会做这种事。”
程临靠在沙发上,他身上流露出睥睨天下的姿态,虽然坐着但看向蒋忆南的眼睛却是居高临下冰冷刺骨的。
“蒋家的态度你还不了解么?蒋青亦也好,蒋沐青也罢,已经放弃你了,你对蒋家无用,但是我对蒋家,却非常有用。我在一日,蒋家就不会任你随意。这是蒋青亦给我的承诺,所以你说,沐青怎么做不得。”
“回去告诉荣毅,他想荣家平安无事,想让荣嘉佳以后能带着孩子嫁个好人家,就得有舍有得,他该舍什么,他心知肚明。”他微微扬起了嘴角,目光好似毒蛇一样盯在蒋忆南身上。
“夏淮远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而你,荣夫人,蒋女士,离开荣家,离开蒋家,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找到下一个靠山。”
蒋忆南愣在当场,她好似忽然明白了,程临要抢的从来不是荣家的生意,她针对的不是荣嘉佳,不是荣毅,是自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临低头看着手上的佛珠,尽管蒋忆南进门前,他告诉自己无数遍,要压制,要忍住,但他看着对面光鲜亮丽的人,脑海里又蹦出夏尔破碎的模样,他忍不住,滔天的恨意快要把他淹没了。
他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就是被眼前的人逼的疯魔,逼的走投无路一跃而下。
“你问我为什么?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夏淮远,你们又为什么?尔尔年幼,你们一个下得去狠手,一个狠得下心,你们凭什么过得心安理得,子孙满堂?你们也配?”他倏地站起来,蒋忆南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让她忍不住后退了退。
“蒋忆南,夏淮远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而你,日子在后头呢。”
“程临!”
陆柠进门就看见程临怒目相睁的模样,沙发上的蒋忆南愣在原地。
她舒了口气,她好怕程临一个忍不住对蒋忆南动手,她将刚刚从秦天手上抢过的一杯温水放在蒋忆南面前。
“……荣夫人,喝杯水。”
程临看见陆柠之后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他转过身闭着眼睛深深呼了口浊气平复了内心的气焰。蒋忆南片刻就恢复过来,内心却有些惶惶然,刚刚程临的确吓到了她,少年的眼睛仿佛淬出毒液一样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那些不知名的恨意让她第一次产生了害怕。
“程少爷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我是尔尔的亲生母亲。”
程临回头讥笑的看着她:“误会?荣夫人倒是说说什么误会?抛弃尔尔是误会?看着夏淮远打的她遍体鳞伤你无动于衷是误会?”他无视陆柠震惊的目光,只是盯着蒋忆南笑:“还是说,要将夏尔卖给徐家是你推波助澜,是我的误会?徐家的事没成,你又打着主意想将尔尔卖到东城,你做的桩桩件件你以为无人知晓?你倒是说说,哪一件是我误会你了?若没有我,若没有苏姨,尔尔怕不是早就被你换了利益送上了不知道谁的床,蒋忆南,是我对你有误会?还是你自己不配为人母而不自知?”
蒋忆南不可置信的看着程临,这些事连荣毅都不知道,但对面的少年,他却全然知晓,她背后起了一阵冷汗,从前只是听旁人说,程家少爷为人不凡,她只觉得可笑,二十几岁的少年,再不凡能不凡到哪里去,而他却轻易的说出来这一切,若说徐家的事他知晓倒是不怪,但东城的事情他也知道,蒋忆南是真的感觉到了恐惧。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在打着尔尔的主意,想将她卖到东城给荣家换一笔投资?”他只觉得胸闷异常,他转过身没再看蒋忆南,手上的念珠被他拨的直响。
“蒋忆南,若要人不知,你怎么敢啊。”
蒋忆南不知道被陆柠送到程氏门口的,她脚步虚浮,甚至是被陆柠搀扶着的。
“荣夫人,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荣家的皇位,还等着肚子里这个庶长子继承呢。”
陆柠不是轻易发脾气的人,但她刚刚听见程临说的一切,对蒋忆南的厌恶并不比程临少,但是蒋忆南不能出事,至少她不能现在出事,她捏紧了蒋忆南的手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荣夫人,听我一句劝,你肚子里的孩子在一日,你还能与荣家挣扎一日。”
至于荣家是不是还有荣华富贵,那就是另说了。
她回到程临的办公室,他正坐在窗户前面摆弄着手腕上的佛珠,陆柠依稀记得,他和夏尔在一起没多久就一直握着这串佛珠,这串佛珠也没离开过他。
“现在可以说说,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了么?”
秦天被她支了出去,关于夏尔的一切,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秦天不知道,舒冉不知道,陆柠曾有一度觉得精神压力极大,看着夏尔走到窗户边上,她都恨不得把人扑倒。
“先说说,你都梦见了什么。”
程临给她倒了杯茶,语气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怒火,听起来平淡又无趣。
“……她只活到了二十八岁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