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来得及再说下去,只听田晚晚痛苦的叫喊着,身子因被紧紧缠绕而疼痛地扭曲起来。
“不要!不要!”
姒苡紧紧抓着姞弩的衣裳哀求着,徒然。
忽然一阵耀眼的火光,那些赤布燃烧起来,远远望去,只见得一团熊熊烈火在天空中。
“你为何要来告知我们?你不是姞弩的人吗?”
田晚晚怔住了,良久,默默然垂下头,一滴泪水砸落地面。
她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脑中却在想着该如何开口。
那么多话,那么多心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可诉说的。
“初识小公子,她替我仗义解围,只一眼,我便对她心生爱慕。自那以后,我心中便时时浮现出小公子的脸庞,挥之不去。”
赤章雾听罢,沉寂片刻,问道:“你应当已知晓她是女子了吧。”
田晚晚点了点头,“起初并不知晓,直至她被姞弩大人抓来此处,我才知晓。”
“即便如此,你也依然倾慕于她?”
田晚晚对上赤章雾的眼睛,那双眼眸里竟有着不输她的坚定不移。
看着田晚晚的眼神,赤章雾终于知晓,这样一个并无多大胆识,也无才谋的弱女子,为何会不顾性命,哪怕违逆姞弩也要前来向他们通风报信了。
“你就不怕姞弩知晓了,责罚于你?”
石獜有些不解。
田晚晚惨然一笑,那笑中有无奈,有怨念,有悔恨,更多的,是甘愿为谁人赴死的决然。
“我只悔自己没有早些将实情告知你们,若是小公子因此···哪怕姞弩大人留我一命,我亦不独活,随小公子而去。”
赤章雾握紧了拳,此刻的她是愠怒的,她无法容忍这世间还有这样一个人对姒苡牵肠挂肚,对姒苡的爱意同自己更是不相上下。
且不是和宓姬姞弩这类人相同的缘由,而是真正的,打从心底生出的情意。
可姒苡从未爱过何人,这一点,赤章雾心中一直明白。
她的那些情意绵绵,笑靥如花,委屈怜爱,皆非实意。
想到此,又不禁对田晚晚生出一丝同情。
“不要!不要!”
“不要来世,就此生!”
只是田晚晚已听不到这句话便如春日的柳絮飞散在天上。
“小公子!”
“小公子~”
姒苡怔怔出神地望着那些飞絮,耳边好似还听得那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已然失了神,宛若一只人偶,任由姞弩抱在怀中,一动不动。
茶白的月色映照在姒苡的脸上,在一袭嫁衣的衬托下,苍白如雪。
霎那间,画面诡橘悚然,一对新人在这泼墨般的暗夜下,将要拜堂成亲。
“让各位见笑了。”
姞弩的声音将站在门前的赤章雾与石獜的思绪拉了回来,二人一惊,险些被田晚晚的事乱了心神,随即更加警惕地紧盯着姞弩。
“莫要让区区一个下人扰了各位的兴致。在此先谢过各位赏光前来,虽是匆忙了些,但礼数一应周到。”
赤章雾并不理会姞弩的话,额间不知何时已长出那对冥色犄角,眼中泛着血光,看那模样,意欲同姞弩决一死战。
姞弩脸上虽仍带着笑意,实则手中亦暗暗蓄力,随时待着赤章雾突如其来的攻击。
空气中暗流涌动,喧嚣着,将要吞噬天地万物。
石獜觉察到身前好似有千军奔赴而来,带着升腾的杀气,那呼啸而来的气势逼得自己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夫君。”
一触即发之际,忽然听得姒苡的声音。
赤章雾与姞弩一同看向她。
姒苡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赤章雾的脸上,赤章雾的脸已全然化为异兽模样,看不出平日相貌,可姒苡眸子里闪着点点星色,那样温柔的神色,刺得姞弩心上一痛。
这般神情,是他从未从姒苡看自己时的眼中看到过的。
“夫人···”
赤章雾艰难地从口中挤出这两字,她的理智即将被兽性吞没,她在奋力挣扎着。
杀了姞弩,救出夫人!
杀了姞弩,救出夫人!
姒苡流泪流到干涸的眼眶泛红,方才那般痛哭已将她全部的气力都耗尽了,此时的她只觉眼前就快失去光亮。
她屏住一口气,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量对着赤章雾喊道:
“夫君,救我!”
话音刚落,赤章雾便完全化作异兽身型,猛地朝姞弩飞扑而去。
姞弩并未料到赤章雾竟然直接化作这般形态朝他攻来,全然不顾姒苡的安危。
姒苡喊完这最后一句便倒在姞弩怀中没了意识。
转瞬之间,天地间风云大变,野风怒号,暴雨狂作,瓦檐飞掀,鸡鸣犬吠,禽鸟乱走,人人奔走逃散。
被狂风卷携上天的人,被樯倾楫摧砸压的人,被暴雨冲刷没了踪影的人,一时间,哀嚎遍野。
一切皆在眨眼之间。
方才还在如水般柔静的月光下沉睡的人世,顷刻间便摧毁崩塌了,无人知晓发生了何事。
只以为是惹怒哪位天神,惹了祸遭了灾,大难临头的那一瞬,纵是恶贯满盈的监牢中,亦是虔诚如庙宇。
人人乞求忏悔,那些见得人见不得人的,哪怕是最紧锁的嘴,也是毫无保留尽数倾吐,只求能有一线生机。
那口中念叨着“若有违背,天打雷劈”,只听那一道道天雷接连不断,天地间被劈得有如白昼。
纵是天人渡劫,亦无这般场面令人唏嘘。
看那众生百态,听那嘈杂喧扰,半闭半睁的双眼之间,是那不可言亦无须言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