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尽管姒苡说自己每年都会做生辰面，手艺娴熟，可盯着赤章雾送到嘴边时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赤章雾在口中细细品了品，随后捧起面碗碗饮了一口面汤，神色凝重。
姒苡心中忽而向下坠了一下，坏了，怕不是失手放错了。
姒苡赶紧端过自己那碗尝了一尝，才看到赤章雾偷笑起来，方知虚惊一场，娇嗔道：“你真是···”
赤章雾笑着，缓和了一下神色，正色道：“夫人做的很好吃。”
“那是自然。”说罢，姒苡也被自己逗笑了。
姒苡吃着面，看向窗外，今日天气晴好，日光照在身上很是暖和，地上的雪也化了不少，恍惚间甚至有种春日将至的错觉。
“前几日你说待天好时带我去林中找寻芸芝，可还记得？”姒苡歪着脑袋看着赤章雾。
“自是记得，夫人想今日去？”
姒苡点了点头，似水般的眼眸灵动着。
“好，那等吃完，我们便去。”
赤章雾坐在廊下，抬头望着天，等屋里的姒苡更衣着妆。
“夫人多穿些，那件大氅披着了吗？”赤章雾朝着屋里交代道。
姒苡正找寻着物什，匆忙回道：“好，我知道了，大氅拿着了，一会出门便穿上。”
赤章雾淡然闲适坐着，不慌不忙，骨节分明且修长有力的手指落在腿上，轻轻敲击着。
眼前这日复一日早已看腻的景致，如今竟觉格外宜人，心情都跟着明朗欢畅起来。
看着看着，赤章雾竟舒适地闭起眼，轻轻哼起了小调。
忽然，眼前有暗影略过，她睁开眼，只见一块微透无瑕，光泽油润的白玉垂于眼前。
姒苡走到赤章雾身前，将白玉戴到她的脖颈上，仔细欣赏了一番。
赤章雾低下头，摸着那块白玉，手感滋润如羊脂，质地十分细腻，是一眼便能分辨出的极品。白玉一面刻着字，上题“姒”。
“我被弃之时，脖颈里便带着这块白玉，上头的“姒”字便成了我的姓。听家主说，发现我那日，有位算命先生说我“非凡人也”，是否是凡人我也不知，但却是我成为祭品的缘由。”
说到这，姒苡轻笑了一声，似在笑这命运的嘲弄，很快又吸了口气，回过神，不再沉湎于那段过往。
赤章雾拉起她的手，与自己面对坐着，抬起手抚过她的额间，眼眸沿着她的脸庞细细描了一遍，好似要将她的面容画进眼中，刻进心里。
“的确非凡人，若非如此，又怎会与我结下姻缘？”
姒苡垂下脸，娇羞一笑，宛若那含羞待放，楚楚动人的睡莲。
姒苡伸出手，拇指在白玉画着圈，接着说道：“这块白玉便是我，我将它送给夫君，往后你戴着它便有如我在身边。”
“虽不能像你送我的美人镯那样，感知到你在何处，但是望夫君日日记挂着我，就算有一日我不在了，也莫要忘却我。”
赤章雾轻轻皱起了眉头，“这么大好的日子，不许夫人说这丧气话。”
随后，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夫人当真要将它送与我？”
“当然。”姒苡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想起赤章雾见过那么多奇珍异宝，莫不是对自己这简陋的玉看不上眼，瘪着嘴，消沉道：“今日是你生辰，你说我送你什么都不会嫌的。”
“自然不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赤章雾赶紧哄着，“我的意思是，这白玉是夫人唯一贴身之物，极有可能与夫人的身世有关，如此贵重之物，送给我太过可惜。”
“有何可惜。”
姒苡的眼神忽然间淡漠了下来，明明是看着赤章雾，赤章雾却分明感觉到姒苡的眼神透过她，望向不知何处的深渊。
“就算真的与我身世有关又如何？我从未想过要去探究，既已将我弃之，那于我来说，他们便再与我无关。”
不知为何，赤章雾从心底升起一阵寒意，好似从某处袭来阵阵敌意，她的眼神不自觉锐利了起来，试探性喊了一句：“夫人？”
姒苡眨了眨眼，目光又聚集回眼中，方才淡漠的神情褪了去，恢复了往日的烂漫无邪。
“如今，我已是你夫人，过往不再提起，往后我只想与你好好过日子，纵使世事如何变迁，我对你都不会变。”
“我亦不变。”
虽是风暖日丽，可树林中紧密的参天古树遮蔽，能照到地上的日光并不多，故而也更觉寒凉。
赤章雾紧紧牵着姒苡的手，走在前面为姒苡开路，时刻提醒她注意脚下安危。
“去年今日，我们也是在这林中相遇，那时我还以为自己大限已至了。”想起这，姒苡忍不住放声笑着，赤章雾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还好我提前知道，在这等你，若是被别的异兽抓去了，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那夫君那时对我这个未过门的夫人可还满意？”姒苡挑起一边眉，故作随意问道，实则紧盯着赤章雾的反应。
“仔细脚下滑。”赤章雾话音刚落，姒苡一个分心脚下一滑朝后仰去。
好在赤章雾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直接扑到了怀中。
姒苡惊魂未定，睁大了双眼，伏在赤章雾的怀里喘着气。
赤章雾本想责怪，见姒苡如此模样，哪舍得再多说她一句，终究只是捏了捏她的鼻尖，疼爱地说道：“满意！很是满意！”
“到了。”
不知走了多久，赤章雾终于停下了步子。姒苡望向前方，着实惊了，只见一古树，树干十分粗壮，恐十余成年男子展开双臂环绕一圈都未必能够。顺着树干向上望去，直仰头到再不能够，也依然望不见顶。
最奇特的，莫过于树根下那一圈圈时隐时现散发着如星光般的圈圈点点。
赤章雾拉着姒苡蹲下身，指着那些点点星色问道：“夫人能看见这些光亮吗？”
“能，这是什么？”姒苡伸出手，却不能触摸到那些光亮。
“这便是吸收了灵气的芸芝所散发出的芸光，有芸光便说明这附近有芸芝。”
“那这些都是吗？”姒苡指着紧挨着古树的树根贴于土面的那些形似伞状的草木问道。
赤章雾瞧了一眼，“有些是，有些只是普通的药草。且芸芝还分上中下三品，就算是下品都有延年益寿之效，若是上品，则可修长生之体。”
“那我饮的可是下品？”
赤章雾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在这生活这么久，只看到过下品，还未发现中品和上品，若是能找到，我定做给夫人吃。”
“那我就能和夫君长长久久在一起了。”姒苡盯着地上的草木，虽分辨不出，却依旧仔仔细细查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