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姒苡卧在榻上，眉头紧皱，额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忽然从梦中惊醒。
四下万籁俱寂，姒苡喘着气看向身旁，赤章雾还睡着，略微松了口气。
又是那个梦，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一片晦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自己也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胸口闷得快要背过气去。
一阵挣扎醒了过来，仍觉得心有余悸。困意全无，姒苡盯着屋顶望了一会，蹑手蹑脚起了身，走到窗边，将窗轻轻推开一条缝。
清冷的空气瞬时钻进了屋内，姒苡深吸了口气，愈发清醒了过来，身子不自觉抖了两抖，却又懒得去拿衣裳，只静静地坐在窗边，盯着那夜色出了神。
姒苡回忆起了近一年的光景，一年前的今日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被当作祭品献祭了出去，又遇上了赤章雾，还与她结下姻缘。后来还与石獜不打不相识，其后虽被宓姬掳去，所幸有惊无险，几次三番皆是化险为夷。
这样想来，不过一年之景，竟发生了如此多事，自己那前一十八年加起来都没有过这么多惊奇异闻。
恍若梦境一般，一阵风吹过，吹乱了姒苡的秀发。姒苡抬起手拨开发丝，手腕上的美人镯清脆响了一下，好似在提醒姒苡，这一切皆是真的，绝非一场梦。
“夫人怎么醒了？”
不知何时，赤章雾走到姒苡身后，将皮毛大氅披在她身上，在她身后坐了下来，将她抱在怀中，一起看向窗外。
姒苡将大氅拉紧了些，这是她最爱的一件，其实是赤章雾的，她自己并非没有，赤章雾给她买了好些，皆为上品，可她偏偏最爱这件，许是上头有着赤章雾的气味。
“做了魇梦，睡不着，便坐着发会愣。”一觉睡醒还没开嗓，姒苡的声音有些干涩。
赤章雾倒了盏茶递给姒苡，“发愣也得多穿点衣裳。”
姒苡灌下两口茶，方觉喉咙舒缓了不少。
“做了什么梦？”赤章雾问道。
姒苡回忆了一下，这梦着实不好描述，有些似雾非雾的感觉，看得见却摸不着，更无法诉说，皱着眉想了一会，最终无果，摇了摇头，说道：“我说不出来，倒也并不可怕，只是在梦中的感觉过于压抑，故而觉得难受。”
赤章雾将姒苡往自己身边又抱紧了些，没有再追问下去。
“你先去睡吧，不用在这陪我，我坐一会也去了。”姒苡用身子推了推赤章雾，怕她硬撑着陪自己坐着。
“我也不困，陪夫人坐会，等夫人困了，再一起去睡。”
姒苡没再说话，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夫人可以不用事事都为谁着想。”冷不丁的，赤章雾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姒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夫人若是想要我陪，便大方告诉我，要我做什么亦是如此，就算命令我也无妨。更不用替旁人担忧太多，多想着些自己。”
姒苡轻轻叹了口气，“从小便是这样，习惯了。”
是啊，连自己从何而来都不知道的姒苡，若不是人家好心收留，如今是否还苟活于世都未可知。已经该满足，心存感恩了，又怎么能奢求其他呢？
“以后不用再习惯，你已经是我夫人了，你就配有世间所有的好。”
姒苡回过头，看着赤章雾的眼眸，总是那样好看，无论看多久何时看都不会觉得腻。
“好。”
赤章雾满意地点着头，吻了下姒苡的额头。
“对了，就快到夫人生辰了，夫人可有什么想要的？”
“还没想到，还有几日呢，待我想想。”
“好，不急。”
“对了，夫君，你生辰是何时？”姒苡忽然想起，好像还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生辰。
赤章雾垂下视线，回道：“我不过是天地混沌中生来的一团灵气，而后才有了形态，故而不知生于何时。”
“那你也不知自己活了多久？”
“不知。”
屋外的风突然喧嚣了起来，将窗子吹得吱呀作响，姒苡赶紧伸手将窗子再拉小了些。
呼啸的风吹过只留了一条缝的窗框，发出有如猛兽咆哮的声音。
待再次坐下，姒苡说道：“那你便和我同一日过生辰，可好？”
赤章雾笑了起来，看着姒苡因兴奋而泛红的脸颊，想了想，回道：“好啊，夫人想如此，那便如此。”
“以后十月初二那一日，便是你我生辰，亦是你我成婚之日，三喜同临，岂不美哉。”
姒苡的眼睛映照出月色，一片皎洁柔和。
“那你生辰那日想要什么？”姒苡盯着赤章雾的双眼，甚是真挚，惹得雾不禁想发笑，终究还是忍住了。
“我只要夫人一直在我身旁便好，其他的，别无所求。”
“我就料到你会这么说，我自己想想，到时候你可不许嫌。”姒苡仰着脸，撅了撅嘴，一脸的天真活泼样，着实惹人欢喜。
“怎么会？夫人给我什么我都欢喜。”
姒苡笑起来，放下了心，这一放松，竟让困意袭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都这么晚了，差不多该睡了，走吧。”说着，赤章雾站起了身，拉起姒苡的手。
姒苡揉着眼睛乖巧地跟着站起身，忽而想起窗户，又赶紧拉紧了窗，顿时，那如猛兽般的咆哮声便被隔绝在了屋外。
姒苡蜷缩在赤章雾怀里后便开始觉得睡意更浓了，有如潮水般袭来，抵挡不住，没一会，意识便逐渐模糊了起来。
半梦半醒间，姒苡念叨着什么，宛如呓语，断断续续说道：
“夫君···”
“嗯？”
“夫君···”
“我在呢，夫人要什么？”
“想吃···”
“想吃什么？”
“想吃肉饼，你做的，外皮酥脆那个，咬下去，有汁水，明早。”
赤章雾忍不住噗嗤轻声笑了出来，“好～明早就给你做。”
“还有豆浆，甜乎乎，热的。”
“行～还想吃什么？”
姒苡已经完全没了意识，最后嘟囔了一句，赤章雾没听清，凑到她嘴边，“什么？”
“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