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下有东西。”阳粟抬眼凝视着吴优,嘴角上扬,冷眸微眯。“怎么,要我请你吗?”
吴优即刻把叉在土里的铁铲拔了出来,拿着走到了阳粟身边,对着那片地就是一铲子。“我觉得大晚上适当的运动有助于睡眠。”
吴优在那卖力的刨地,没一会就大汗淋漓。
不是阳粟不想帮他,只是铁铲只有一个,他自己也没闲着,拿着手电观察着周围环境。
泥土上印着很多鞋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底纹不一,应该是来自不同的人。
阳粟怀疑这里就是村民今天下午上坟祭祖的地方,但是却一个坟头都没有,那他们到底祭拜的是什么人,还是说根本不是人。
林中万籁俱寂,只有吴优的气喘声和上下铲土发出的摩擦声回荡在空气中。
“都挖这么深了,怎么还什么都没挖出来。”吴优马不停蹄的挖了快半小时了,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继续挖,挖到东西为止。”阳粟走到吴优对面,拿着手电往坑中照去。
在明亮的光线照亮下,阳粟蓦然发现坑里有一个黑色的东西。“等下,里面好像有一个什么黑色的东西,你轻点挖,别弄坏了。”
“挖到了?”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挖到了东西,吴优瞬时来劲了,不一会就把东西给挖了出来。
吴优把挖出来的黑色麻布袋丢在旁边的平地上,这袋子不过三颗篮球的大小,表面还沾染了不少灰尘和泥土,看起来像一个垃圾袋。
袋子刚暴露在空气中,就有一股令人反胃的气味从中冒出,弥漫开来,充斥着原本清新的空气。
“咦,这些村民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在山上乱丢垃圾。”吴优右手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紧鼻头,左手上下删打着眼前难闻的异味。“这里面是厨余垃圾吗?这么难闻。”
尽管这味道实在令人作呕,但阳粟的反应没有吴优那么强烈。他只是用一只手捂住了口鼻,减少异味伴随空气被吸入。
“里面是什么,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阳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递给吴优,眼神示意他把袋子打开来。
“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吴优任命的伸手接过刀,蹲下身,割开了黑色麻布袋上的绳索。“怎么什么脏话累活都是我干啊。”
“你自己说的能打能抗,这才抗了多少就受不了了?”阳粟站在一旁为吴优打光。:“你还想不想离开这了。”
吴优这下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在游戏里呢,手下的动作也迅速了起来,三两下就打开了面前的袋子。
“打开了,这么难闻的味道,我可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打开袋子后,吴优起身退到了一边。:“你自己看吧。”
吴优不想看,阳粟也不强求,反倒觉得他看了才更麻烦。
阳粟向前一大步,站立在袋子前,手电的灯光顺势打进袋子里。
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阳粟难得一见的皱眉蹙眼,神情凝重。
阳粟晚上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连水都没有喝,现在感觉胃里的酸水几乎都要翻滚出来。他强忍心中泛起的恶心,撇开了视线。
虽然早已猜出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了,但在亲眼所见后,阳粟此刻心中烦乱的思绪就如同打了死结的麻绳般,找不到头。
看阳粟一脸严肃的表情,吴优的好奇心在这一刻彻底被激发,他走上前往袋子里伸出头,想要一探究竟。
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阳粟迅速地拿起刚刚被吴优丢在一旁的绳索,重新把袋子口绑了起来。“你别看,把他埋回去吧,我们得在天亮之前回去。”
“什么嘛,还不给看,是什么好东西吗?”吴优撇撇嘴,喃喃道。
一般人可能听不到吴优的小声嘀咕,但阳粟的听觉一直很灵敏,刚刚吴优的抱怨声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阳粟把手电的光对准那个麻布袋子。:“里面是尸体,你要带回去吗。”
“……这里面居然是尸体?怎么这小?”吴优不敢相信这么小的一个袋子里能装下一个人,只觉得这是阳粟不想告诉他而瞎编的。
其实里面真的是尸体,不过是一具小孩的尸体,全身上下的肉都被割掉了。只剩下一堆骨头和一摊早已发烂发臭的内脏。
阳粟不让吴优看,也是怕他承受不住视觉和心理的双重打击。
“别废话了,你动作快点。”
天空褪去了漆黑,变得灰蒙蒙起来,在吴优争分夺秒的劳作下,两人成功在天亮之前下了山,中途还把铁铲还了回去。
结束了一晚上的苦力活,终于可以回去补觉了,吴优现在的心情甚好。:“呼,终于可以回去美美的睡觉了。”
阳粟低垂着眼帘,双手交叉在胸前,正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吴优看到前面背对着他们走过了一群人。:“阳粟,你看前面那些村民这么早是要去干嘛啊。”
天还未亮,周围的环境还有些许朦胧。阳粟借着手电的光勉强能看清前面确实有几个身影走了过去,随即转进了一个岔路口消失不见。
在看清的确有人后,阳粟立即按下了手电的开关。周围瞬时黑了一个度,只有吴优手中还散发出微弱的光线。
阳粟轻声道:“把灯关了,别让人发现我们。”
吴优闻言也关掉了手电,转眼间变得漆黑一片。
两人借住遮挡物和昏暗的环境,不远不近地跟在村民们的身后,保持着一个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跟丢的安全距离。
跟着村民走着走着又绕回了山上,就在两人以为这些村民只是想早起去干活的时候。
突然看到了远处有众多黑压压的人影,走进了才发现是村民们都聚集在了一个空地上,而且里面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两人躲在不远处的一个灌木丛后,只能勉强分辨出人的体型,根本看不清脸。
吴优为了不被人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个矮矮的是不是村长?”
随即一道带有一点低沉沙哑的嗓音传入了阳粟耳中。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里面的人大多个子不高,身材饥瘦,不过村长独特的气质和秃顶的脑门还是让阳粟一眼认了出来。
阳粟:“是他。”
“你说他们这大清早的在这集合干嘛,准备跳广播体操吗?”吴优疑惑道。
阳粟撇了他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先观察,别说话。”
话音刚落,天边的乌云渐渐褪去,呈现出一片湛蓝之色,大地上飘荡着若隐若现的晨雾。
远处的人群里,老王走到了村长身前,毕恭毕敬地弯下腰道。:“村长,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吧?”
村长抬头望向天空,点点头。“时间刚刚好,开始吧”
这一瘸一拐的姿势格外显眼,阳粟和吴优一眼便认出了老王。
吴优:“你说,老王跟村长说了什么?”
阳粟:“不知道,先看。”
紧接着一群头戴面具,上衣玄色,下裳朱色的人从一旁的草丛中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跑了出来,好似刚被解除封印的魔兽,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出禁锢地牢笼。
二十四人为一队,六人为列。
站在最前面的人一手握着一长柄刀,一手拿着一把黑斧头,带领着身后的人跳着特殊的舞步,时不时向地面拍打着什么。
“傩”
“叮铃铃,叮铃铃”
“傩,傩,傩”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骤然,最前面的人嘴里发出了两人听不懂的声音,身后的人便开始摇摆着手中的铃铛。
铃铛声中夹杂着傩傩声,配合着恐怖的装饰和奇怪舞蹈,画面令人惊怖。
阳粟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熟悉,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
而吴优早已被这骇目惊心的画面给吓丢了魂,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轻轻地戳了一下阳粟的手臂。:“你说他们这是在干嘛?跳大神吗?”
“跳大神。”阳粟轻声重复了吴优的这句话,脑海中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哪里看见过这画面了。
他抬手拍掉吴优戳向自己的手:“不是跳大神,是大傩之礼。”
吴优看向阳粟,眼神中充满好奇,发问道:“什么是大傩之礼?怎么穿这么奇怪,还上蹿下跳的。”
“这种活动始于原始社会,当时的人类比较封建迷信,认为很多事情都是老天的安排,福气是,灾祸也是。”阳粟的视线依旧平视前方,声音淡淡地继续道:“主要是用来祛除邪祟,求得平安,从而得到一定的心理慰藉。”
“喔曹,你怎么知道的!”吴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吴优刚刚发出的声音过大,还好被铃铛声给掩盖住了,没有引起注意。
阳粟回头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三国演义上看的。”
吴优拇指食指相贴,从嘴唇上做拉拉链样划过,示意自己立刻闭嘴。
远处的人群依旧卖力地手舞足蹈,其余的村民们在村长的带领下面朝林中深处,双膝跪了下来,深深地嗑了一个头,拜地不起。
消停了一会儿的吴优,这会又忍不住道:“你说他们一直跪着是在求神保佑还是在忏悔什么。”
“不知道。”这个阳粟真不知道,电视剧里也没演这段啊。不过看到这个仪式后,有一件事情,倒是证实了阳粟今晚的想法。:“不过我猜他们是在害怕。”
“好吧,那那个最前面,跟其他人都不太一样,还在呐喊的人是谁?”吴优指向人群最中间。:“他戴的面具也好奇怪啊,比其他人的更恐怖。”
想清楚心中谜团的阳粟,神色怡然,也没计较吴优一而再再而三的发问,耐心解释道:“最前面那个是方相氏,傩祭之神。他所戴的面具形象是传说中一种贪婪凶残的猛兽饕餮。”
话音刚落,村民们就从地上爬起。紧接着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跳舞的人也渐渐停了下来。
“他们要结束了,我们得先走一步,回去村长家,不能让村长发现我们出来了。”阳粟拱起身,准备离开。
吴优点头示意,紧随其后。
霎时间,东方天际出现了些许灿烂,慢慢地从云雾中升起。日出了,但温暖的阳光并未普照丰收村,等待着众人的依旧是无边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