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声声早早就起来，借了干净布给青虚又擦了一遍脸和手，吃了块饼，就要背着师父出门。阿芳不忍，拦着说她也一起去，路上搭把手。
于是两个半大姑娘，一个背一个扶，哼哧哼哧走走停停，终于走到了仙人开的医馆。
路上阿芳给顾声声介绍了一下医馆平日的情况。
这个医馆门面据说是仙人的产业，平日里都关着。门上留了小洞，洞后是一个纸盒儿。那些想请仙人看治的人拿张纸条，写上病人姓名年岁男女等，写完了丢进去。
若是满三十个了便再也丢不进去。能丢的进去的在当月十五来，按丢纸条的顺序排队。不过那些纸条没丢进去的病人不死心，也会在十五这天早早来候着，巴望着补空。
毕竟有的病人等不得，要么亡故了要么另找人看好了。等有号的人都看完，他们或许也能排上。
所以，她们到的时候，虽然仙人还没到，但门外已经一层层地围满了人，根本挤不进去。
阿芳禁不住着急起来，踮着脚尖往里看，又四处张望看哪里能找到空钻进去。
“别找了，阿芳妹妹，我们先去那边把我师父放下来，我来想办法。”顾声声说。
意识里系统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故技重施重出江湖把这些人一圈咬过去。
“你不许胡来。如果不听我命令就去休眠。”顾声声太清楚系统的唯恐天下不乱的本性，预先提出警告：“一会儿来的都是修士，你咬人被打死了我可没有化身符救你，以后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系统不甘不愿，顾声声哄他道：“我看到商城有个套餐包，有化身还有什么移动磁场，你带着可以到处跑，不受范围限制。只要我把师父治好，有多余的积分，一定先给你买。”
系统大喜，“好。听宿主的。”
他们没等多久，围着医馆的人发出了一阵骚动，个个都往天上看。顾声声也抬头看去，只见几道白光从空划过，随后不久人群发出了一阵喧哗和欢呼。
医馆的门开了，一个人略显威严的声音响起：“都退后，让出个道，念到名字的过来。这些病人留下，家属退后。”
人群呼啦散开，露出原本围在里头的十来个担架，上头都躺了人。
阿芳面色难看起来，“又是失心症。这么多个……”
顾声声问道：“失心症是什么？就是那边躺在担架上的病人吗？”
阿芳点头：“是。”
失心症是近半个月出现的怪病，患者一觉睡下去就起不来，怎么推摇，甚至扎针，都不醒，请大夫看也无计可施，大夫说病人脉象平稳脏腑无恙，但偏偏就是沉睡不醒，水米不进，最终活活饿死。
城里人说这是中邪，只能等仙君来治。
仙君们似乎来了四个，一个年轻点的声音开始叫名字，果然头一个就是失心症，仙君们围着担架诊治一番，费时颇久，最后宣布需要抬进去，请他们的师尊来。
那个声音威严的仙君意识到满地担架都是失心症患者，当即宣布按号叫人，叫到失心症便抬进医馆去，就这样一路叫号下来，待到第十一个时，终于不是失心症了，却是一个空号。
“刘狗柱，刘狗柱。”
顾声声清了清喉咙，高声应道：“来了！”
在阿芳震惊的目光中，顾声声背起师父“刘狗柱”。
她的身材娇小，青虚的身形又很高大，体重也不轻，她不得不低着头，尽力大步地奔过去。
威严的仙君吩咐身边弟子：“去帮她一把。”
弟子应声过来，挟住了青虚的胳膊，和声道：“慢着点，我来背。”
顾声声想说多谢，但是，怎么这声音有点熟？
她迟半拍地反应过来，急忙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与她同样惊愕的脸。
有那么一刻的功夫，顾声声觉得自己被一只手掐住了命运后颈皮。
最倒霉最困难的时候总要跟李陶撞上，似乎哪哪都有李陶。
这个大活宝是没事儿干了吗？
她原本就怀疑皇帝皇后其中至少有一个是暗算青虚的元凶，这下子怀疑对象险些又增加一个李陶，但对方惊愕的神情又那么真实，不像造假。
况且，她的一系列决定应该都是随机的，完全不可能有人预先察觉。
顾声声很快就镇定下来，避开了李陶的手，自顾自地挪到仙君跟前，喘了口气说：“我师父被人打伤了，请仙君帮忙看看。”
其他三位仙君在旁其实已经看出异样，但两位当事人没有更多表示，他们也不好多问，只是
将“刘狗柱”扶下来抬一边，一番检查下来，为首的仙君面露诧色。
“这位老人家也是修道之人，修为不弱，怎么会伤得如此严重，是何人所为？”
顾声声心下一沉，“我也不知道，师父他正同妖王激战……”当即把昨天的经过说了一遍，关于那三颗丹药，她推说是青虚炼制的，减伤符不好解释，就略过不提了。
“妖王？可是南域那个？”
顾声声微微迟疑，旋即点了点头，那个丑陋的大家伙此刻便呆在青虚的乾坤袋里，她一早刚去看过，大概乾坤袋能防腐抑或是有其他保鲜存储功能，并且现今是冬天，因此竟然没有发出腐烂气息。
仙君顿时肃然起敬，暗想真是高手在民间，这高人一身凝神境大圆满的修为，竟然叫什么刘狗柱，他从未听说过。所谓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市，真是诚不我欺。
“幸好这药吃得及时，保住他经脉和五脏六腑，加以他自身护体功法免去半数伤害，是以性命无虞了，但……”
他摇了摇头，“金丹已裂，残余灵力勉力维持不碎罢了。”
顾声声呆住，眼眶发热，鼻子酸涩。
这是NPC，这是NPC！不是活人！她提醒自己！
“仙君的意思是，我师父他以后醒不过来？还是……”
“全身修为尽失，元神重创，因此昏睡不醒。倘若道心未损，还有醒来机会，只是这机会……甚是渺茫。”
一听有机会，顾声声沉下去的心又升起了希望：“仙君的意思是，还是有办法的是吗？”
仙君不愿多说，“若要他好转醒来，需要一些特殊药材。只是这药材殊为难得。”
顾声声登时两眼发亮，“请仙君开出单子，我自己去想办法。”
仙君的目光微动，在她单薄欲破的衣衫上飞快划过，摇头：“告诉你却是为难你。尊师若是醒着，也会叫你不必勉强。回去吧。”
顾声声沉默着不动，心头雪亮，那一眼里蕴含的意味再清楚不过，药材难得但不是没有，有钱可以买，有本事可以夺，这小姑娘没钱没本事，还是算了。
她就那么杵着不说话，也不挪窝，周围人按捺不住开始不满，言语驱赶：
“小丫头，别站着啊，赶紧腾出位置来，我们还排着队呢。”
“小姑娘，你师父岁数不小了，大难不死你该偷着笑了，别不知足！”
“能不能不要占着那什么不干好事？仙君都给你们看完了还不走！”
“看完了就走成吗，别耽误我们看病，我爹快没气儿了。”
赶过来的阿芳也扯她衣袖：“姐姐我们回去吧。”
系统也出声了：“宿主……”
顾声声：“如果是劝我不管我师父，就不用说了。我命令你闭嘴。”
系统：“……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些人太可恶，我申请出去咬他们。”
系统不说，顾声声倒没觉得什么，他这一说，她险些落下眼泪来。
“不准。谢谢你，小恶。”
系统发出油腻的嘿嘿的笑声，听上去别扭无比，“宿主头一回对我说谢谢。”
仙君眼见群情汹涌，也觉得顾声声站这里太碍手碍脚，但出于同道中人的情分，又不好大声驱赶，于是就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弟子。
接收到师长目光的李陶心态很矛盾。
之前为了看顾声声倒霉样儿，他巴巴地凑上去，没看成还吃了大亏。现在是顾声声的倒霉样儿巴巴地送过来让他看，他反倒稍微有那么一点……算了，不是稍微，是非常，非常不适应。
这个发现有点惊悚！
昨天柳欢复盘了从他入狱到现在的经过，得出了一个很荒谬的结论：顾声声是他的克星。
论据往前可追溯到六年前，往后可延伸到前几天。
甚至，他根据传统的“蝴蝶效应”提出了更大胆的论据：
李陶的入狱，也是顾声声的克星力量在起作用，假如当初她没揍他让他下不来台，没有公开挑战并羞辱他们俩，他就会避开后面的这个轰炸任务。
李陶提醒说，他们俩辞职离开的第二天，第十五大队就接到了作战任务，那次任务第十五大队伤亡惨重，半数人没有回来，如果他们俩上战场，恐怕指甲盖都剩不下来一片。
柳欢说那是顾声声因为嫉妒而对他们俩的贬低，他们俩完全有可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大杀四方胜利归来，另外，还有一个可能，临上阵前他们俩生病逃过任务。
李陶：……
柳欢这种偏离中心的复盘也不是毫无作用，李陶回忆着他抽丝剥茧的思路，也对自己此刻的心态抽了个丝剥了个茧，思路因此渐渐清晰起来。
他依旧相当厌恶这个毫无女人味简直跟男人一样的非人类、母老虎，他也很乐意看对方倒霉吃瘪，但前提是得自己动手让对方走霉运倒大霉。其他人动手，没滋味，没快感，甚至非常不舒服。
李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思路非常危险，他已经把母老虎有可能是来杀他的这个可能性踩在脚底完全看不见，要是柳欢在，或许还能再抽个丝剥个茧，可惜这个好兄弟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顾声声没理会一脸别扭走过来的小白脸，
小白脸一惯臭美爱打扮，除了那天为了看她出糗乔装打扮出席现场，让人认不出来，其他场合他都是能怎么风骚怎么与众不同就怎么风骚怎么与众不同，偏偏今天倒穿着跟其他人一样服色的道服，从这一点上来看，她又有些怀疑他是不是预先知道了什么特意蹲点看热闹。
顾声声目光灼灼紧盯着能拿主意的仙君：“仙君，求您赐下药方，能不能救我师父那是我的事，救不了我也不怪仙君。您看，你不给我就一直赖着这儿，其他人也看不了病。是不是这样？”
仙君无奈提笔，很快便写了一张单子递过来，“其实也就一种药材难得，第一个便是。其他几种，市面上有售，就是耗费不小。”
顾声声道过谢，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她接过方子揣怀里，立刻背起青虚，阿芳忙帮着扶，走到一旁放下靠好，又拿出方子来看。
阿芳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顾声声问道：“怎么了？”
阿芳轻声道：这些药材除了第一个我不知道外，其他的都……很贵。”
“怎么个贵法？”
“好像绿丹参一钱要一百两银子，抱书子一钱二十两银子，钻天竹我记得非但贵，还少有，至少要一百两银子。除了这三样，其他的几种常见的一钱从一两到十两银子不等。”
顾声声皱了皱眉，目光落在第一个药材上，“幻仙蝴蝶兰，你知道哪里有吗？”
阿芳摇头，“听都没听说过。”
系统提醒顾声声：“宿主，全息地图可以选择物种模式，可以定向搜索目标分布区域。切换键在最右边，右下角。”
顾声声立刻调出了全息地图。
代表幻仙蝴蝶兰的红点，在地图上有两处。一处在东面的玄天仙府，一处在燕都城。她将地图放到最大，这下看得很清楚，玄天仙府青朗园，燕都城城主府。
顾声声恍然，难怪仙君不肯多说。
城主府自然不必说了，她和师父“刘狗柱”这种看上去便一穷二白的人，不可能进得去；玄天仙府又是皇家资助的修行场所，仙君不可能把那里的珍稀药材拿出来随便给外人。
顾声声看看手里的方子，又看看青虚灰败的脸，考虑了一会儿。
阿芳在旁边看着她神色古怪，还以为她失望伤心，忍不住安慰她：“姐姐也别难过了，道长虽然醒不过来，好歹还在呢，或许哪一日他睡够了便自己醒了。我们先回去……”
话没说完，对方却突然攥住她手，拍了拍：“妹妹能帮我照看一会儿我师父吗？”
阿芳：“啊？当然可以。你要去哪里？”
顾声声说：“我去赌一把。”
阿芳一头雾水：“赌什么？姐姐这时候怎么想赌钱，就算赢了，够抓一次药……”
“不是赌钱。就是赌一把试试看。”顾声声没让她说下去，拍拍她的手，转头朝医馆门口走去，“帮我看着我师父，我很快回来。”
今天还有一更，争取下午三点前赶出来，如果赶不出来，四点前也可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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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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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