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拍摄耗时三个月不到，但它上线耗时三年之久。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秋风萧瑟，层林尽染，一眼望去是金色一片。梧桐树叶纷纷扬扬或飘飘悠悠落下铺满整条街道，踩在堆积好几层的落叶上，听到“卡池卡池”的秋天的声音。
然而即便金色手掌在街道铺成一条地毯，头顶上的树枝上仍是挂满金灿灿的树叶，一如秋日的阳光。透过金色的缝隙，偶然会看见揉成一团的白云或湛蓝清澈的天空。
温馨和煦，飘逸悠扬。
谢青山弯身捡起一片金叶，捏着看了两眼随手就夹在书中。
朱剑跟在身后也学着从捡了一片仔细观摩起来，“许清舟今晚九点下飞机。”
谢青山面无表情，这个消息并不让他意外。
《水云间》杀青后，他就没有再联系过许清舟，三年时间冲淡了很多事情，也加深了执念。
许清舟这三年在圈子里可谓是销声匿迹。三年前《水云间》结束后，他在各位演员老师导演以及其他工作人员的杀青博下留言，一个不落，但独独没有联系过他，杀青营业结束后就再也不见踪影。
他将近三年都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没有影视剧上映，没有代言，没有直播，没有参加任何活动，甚至连微博都不发一个。
本来存在感就不高，现在更是低到尘土里去了。
要不是前些天参加电影宣传碰上余项，他还不知道许清舟出国了。
三年时间！谢青山常常会想，如果当初自私一点，不让他出戏，把他绑在身边，这三年也许就已经改变他们的距离。
但这也侧面证明了一件事，他可以三年不联系自己，就说明当初的你侬我侬，全是肖楚新不是许清舟。
那天余项跟他说完许清舟，谢青山就很难辨别自己骨子里对他这股沉重的感情和近乎疯狂的执念，到底是喜欢还是恨了。
晚上七点，站姐的“大炮”早架在VIP通道的门口，十几个小姐姐围在一起正在散物料。
他们的物料很简单，手幅加海报，再有就是小玩意，比如许清舟娃娃脸可爱笑的别针，或是印着他Q版形象的透明扇子，或是特意定制的背包挂件。
这些物料还是早前搞出来的，现在都有些旧了，因为这三年许清舟的“失踪”不仅没有新素材制作，也让许多烟水脱粉说他不思进取云云，很多太太都已经爬墙去了热圈。
谢青山坐在保姆车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出口。
朱剑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架在车窗框上，看着远处许清舟的粉丝笑说：“能坚守到现在，也不容易。”
谢青山每隔五分钟就看一眼手表，这两个小时看表的时间比他三年还多。
八点半左右，门口又来了两拨人。
新来的两拨一拨站在许清舟粉丝的一边，但还是隔了些距离；另外一拨则完全站在了对面。
三拨势力，互不干涉。
九点十分，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撕裂的惊叫声，吓得朱剑和谢青山都抖了一下，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再一看，VIP通道的门口，一前一后出现两位大帅哥。
稍走前面一点的那位脸颊偏瘦，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书卷气浓郁非常，但一双内敛的丹凤眼却透着极强的攻击性。他身着休闲格子西装，内搭白色T恤，配套小脚裤，看似禁欲其实闷骚，英姿飒爽，是常人眼里标准的帅哥。
另一位清秀俊美，明眸皓齿，五官深刻，风采斐然。自然纹理的刘海下，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风骚却略显霸道，朱红的双唇时不时地勾着恬淡的笑容，但又不经意流露出几分邪魅。
他身着烟灰色垂坠感十足的绸缎衬衫，胸前解了两个扣子，露出白皙的胸膛和锁骨，下身搭着黑色西裤。
谢青山看失了神。
不管是年少时青春洋溢的他，还是现在成熟魅惑的模样，都让他失神。
许清舟这件松垮而垂坠的骚气衬衫，加之那条恰到好处的西装裤，腰到臀的完美曲线展露无疑，真真令人血脉喷张！看似风骚其实禁欲。
到门口被夜风一吹，妖娆到令人发指的身腰全数落在了另外一位帅哥的眼里，那人还特意拍了拍他的腰，似乎在调笑他的身材怎么这么好。
朱剑嘶一声，透过车窗也将目光落在许清舟的腰上：“这线条也太特么犯罪了！”
谢青山横了他一眼。
感觉到后面如刀锋利的眼神，假装无意地朱剑立马封嘴。
两位帅哥谈笑说了两分钟的话，那位眼镜帅哥便先行离开。
等朋友走了，许清舟走出大门，而后迅速被粉丝围住。
他从口袋掏出一支笔，接过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海报在那儿签名。粉丝们吵吵闹闹地问些问题，他也是有问必答，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而帅气的笑容。
末了，签完最后一张照片，他抬头问了句：“还有谁没签吗？”
“我我我！”一个约莫二十上下的女孩在外围使劲往前挤，她高举着一张海报，递过来。
但是前面的人太多，个子小小的她有些吃力。
许清舟往前两步，前倾上身，伸出长臂，越过众人接到她的海报。
海报有些大，他将笔咬在嘴上，腾出手将海报打开，一入眼就是黑金元素设计，缥缈而奢华的“水云间”三个字。
许清舟失神愣住，目光黏在这三个字上好一会儿没下来。
回过神，他继续展开海报，并肩而立的两位主角落入眼帘。顾瀚石鬓若刀裁，眼含星辰，身着战盔，意气风发。
这张脸，真是他的魂牵梦萦。
无意诉说曾经的故事，只是有些情愫就这么从眼底慢慢渗了出来。
那小姑娘见许清舟发愣，看清楚自己的海报之后，脸都红透了，社死现场的她赶紧解释：“对，对不起，我好像拿错海报了。”
许清舟抬头掠过海报，歪着脑袋笑道：“拿错了吗？但是我很喜欢这张海报。”他边说着边提起大腿，将海报置在腿上，大手一挥，笔走龙蛇，签下“许清舟”以及“永远的肖楚新”。
签完名，小心地将海报卷好，递还女生：“这海报很棒，一起期待《水云间》吧。”他将笔握在手心，笑容轻柔却那么明亮，一如今晚的明月。
许清舟说完抬头，不安地望向那辆停在暗处的保姆车，手指轻轻揉搓着签名笔的一端。
隔了好久，他才颔首低笑，无奈地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道别粉丝，走向另外一辆SUV。
坐上车后，许清舟一直看着左侧反光镜。
薛远洲蹙眉但也没打扰他，一直等着。
直到那辆保姆车离开，许清舟才淡淡开口：“走吧。”
路上，他一直闭目养神，一句话都不说。
行至市中心，路上开始拥堵，车辆逐渐增多喇叭声此起彼伏，许清舟想睡也睡不着了。他睁开眼朦胧地望向外面，黑夜下的梧桐竟也变得深邃起来。
夜色下的城市光火交错灿烂，高楼的灯光各有千秋。有些五彩缤纷，如绚烂烟花；有些亮如白昼，耀眼非常；有些随音乐律动，将广场扮成舞池；有些飞流直下，宛如银河落入凡间。
薛远洲手指轻敲方向盘，眼睛望向车窗外，问：“他来了？”
“来了，又走了。”许清舟不无可惜，还有些怨怼，“我是不是该主动点？”
薛远洲翘起唇角，目光转到他的脸上：“谢青山跟我拉锯战三年，我就不信他只是为了赚钱。”
《水云间》没上线，主要是审核过不了，AN那边要求按着审核要求重新剪辑争取早日上线挣钱，但飞娱就是不松口，两方一直拉扯，终于在三个月前，审核竟然意外通过。
其实就算三月前不通过，薛远洲也准备松口了。
“要是这拉锯战不是他的意思呢？也许是AN想挣钱。”许清舟慢悠悠道，而后想到什么，眉头突然一拧，“啧，这么一想，我好像又跟AN扯上关系了。”
薛远洲闻言手指一顿，转头望向前方，挂上档位，往前乌龟挪：“放心，这次《水云间》营业，我多给你聘几个保镖。”
“不用。”许清舟当即拒绝他的好意，“阮涛一个就好。”
“你……”
“我没事的，好很多了。”许清舟平缓的语气让人觉得他很舒心，“不过学英在飞机上跟我说，他的工作室最近还要装修，可以跟我一段时间，就让他跟着吧。”
薛远洲颔首一笑：“真好，你朋友又开始多起来了。”
许清舟也笑笑，“对。”
《水云间》开始前期造势，但并未定档。而且造势方一直是谢青山那儿，许清舟的飞娱一直没有不声不响，仿佛自家艺人根本没有参与过这部剧的制作。
晚上十二点，许清舟终于上微博除草：大家好，我回来了。
简短的五个字，评论不过百，很相称。
第二天一大早，许清舟倒时差，睡得正稀里糊涂的时候，薛依依突然在他房门口鬼哭狼嚎：“哥，你开门！”
他睁开眼，扶额蹙眉，携着满身起床气从床头爬到床尾，怒气冲冲地跳下床跑到门口开门，手指一伸指着薛依依的鼻子就要骂人，薛依依把手机往他手上一塞：“《水云间》定档了。”
许清舟狐疑接过手机，拧眉一看，《水云间》定档七天后，也就是下周谢青山电影首映那一天。
这还不止，一路刷下去，全是《水云间》定档的消息，而且营销号清一色地放了同款九宫格图片——一二三四六七**是几个主要角色的定妆照海报，中间是一款新设计的无人物缥缈风的“水云间”三字海报。
这一看就是有人买了营销热度。
未等薛依依说话，许清舟就火冒三丈地冲到了薛远洲的房间门口，一脚踹在他房间门上：“薛远洲，开门！”
薛依依也在浇油添火：“开门呀薛远洲，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呀！”
有一说一，她现在完全是看戏的状态。
AN不可能临时定档，薛远洲肯定也知道《水云间》定档消息，但他没有告诉许清舟。
许清舟回来虽然也是为了《水云间》，但他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
有很多事，他都没有做好准备。
房门唰地一下打开，在墙上撞了两撞。薛远洲顶着一头草窝，很是不爽地瞪着弟弟妹妹：“有病啊你俩，大清早的，我凌晨四点才睡的觉！”
养家糊口容易吗？这俩货吃他的用他的，还要身心折磨他。
许清舟可一点都不心虚，直接把手机往他脸上怼。
薛远洲接过手机，眉心拧成川字在那儿刷了好一会儿，这病毒式的营销方式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谁搞的？”薛远洲问。
许清舟冷哼一声，就看着薛远洲演上一出好戏，他大概还没有睡醒，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这部剧的金主之一，没有他的允许，谁敢搞？
薛远洲捧着手机在门口来回踱步三四，然后突然说出一个名字：“谢青山！”
听见这名字时，许清舟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脸上表情稍有缓和：“宣发这一块不一直是你控着的？他没事花这个钱做什么？再说了，一个营业都觉得多余的人，他有必要吗？”
薛依依“啊tui”吐了瓜子壳，“对啊，有必要？”
许清舟瞄了一眼薛依依。
薛远洲啧了声有些恼：“《水云间》定档我会不告诉你？”
“总不能是你公司的人擅自做主吧？你薛远洲的话，他们还能不听？”许清舟气势昂扬，对亲哥的怀疑没有丝毫的余地。
薛远洲把手机扔到许清舟的怀里，跟他杠上了，“你要不信，今天跟我去公司，我把负责《水云间》项目的都喊上来，当面对质！”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许清舟竟然无言以对。
薛依依哎了一声，从许清舟的手里拿回手机，顺便塞给他一把瓜子壳，“这定档日期很绝。谢老师的这部电影拍一年，宣半年，说实话热度很高，观众的期待也很高。《水云间》选电影首映日开播，有点蹭热度的意思。”薛依依啧了一声，继续嗑瓜子。
许清舟捧着妹妹塞过来的瓜子壳，重重呼了一口气，命令薛远洲：“赶紧改定档日期，一个月，两个月，半年，随你，反正等电影热度过了再上。”
薛远洲啧了声，说实在的，他是做生意的，当然希望自己投资的剧能火，投出去的钱滚滚滚滚成雪球滚回来。
薛远洲插着腰轻咳一声，有点心虚，“宣都宣了，将错就错嘛。”
许清舟昂首抿唇，一脚踢过去，薛远身形妖娆侧腰躲过。
“还说不是你干的！”许清舟暴走，今天不揍一顿，是过不去了。
手上瓜子壳一撒，直接就冲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