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拍前，两个人在棚下躺着休息了会儿。
冬天的太阳不顶用，躺在阳光底下也取不到暖意，远处的天际还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一样，也不知道这算晴天还是阴天。
谢青山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两分钟他们就要继续工作。
许清舟早瞄到他那蠢蠢欲动的唇，一瞬不瞬地望着灰白的天空，先开了口：“想说什么？”
谢青山侧头讶异地看着他。
他早就做好许清舟不搭理自己的准备，毕竟昨天之后，他们的关系很难回到朋友，更难回到暧昧。
他们之间现在真的就只剩下肖楚新和顾瀚石了。
谢青山轻轻翘起唇角，爱恋又不舍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着扫了两圈：“你一般怎么出戏？”
许清舟仍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天空，“拍戏。 ”
“拍戏吗？”谢青山自嘲地轻笑声，“那你很容易出戏。”
许清舟：“嗯，薛远洲已经替我谈好下一部戏了。”
谢青山眼角余光骤冷，眼底渗出几分怖意：“什么类型的？”
“商战。”
“双男主？”
“不是，我是男二。”
“有感情线吗？”
许清舟闻言，终于侧头将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谢老师好像比我更感兴趣，要不你去吧。”
谢青山眼睫微颤，深邃的眼眸望向远处高低不平的山路：“没兴趣。”
许清舟轻瞥着他，像是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假，沉默两秒后才冷冷警告：“那就不要多问。”
谢青山五脏六腑着了火，但又无处发泄。
这的确是许清舟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只是他仍然不甘心，特别的不甘心。
他不懂，为什么两个人的爱恋会演变成这一场无形的四角恋。
说出去，真是可笑又愚蠢。
更让谢青山无法释怀的是，这一场游戏本该是他掌握主动权，掌控结局的，他设计了一切却也因为陪着他入戏破坏了一切。
如果当初心狠一点，不想当然，不想着走捷径靠顾瀚石与他培养感情，一心一意用谢青山的身份追求他，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不服，真的不服，可是不服现在也改变不了什么。
想罢，谢青山像是泄了气似地叹了一声，问：“还有一周，能不能陪我好好走到最后？”
这个“我”不是谢青山，而是顾瀚石。
许清舟脸颊微抽，眼底闪过明显的痛意，他滑动喉结，收敛失落和悲戚，可喉间仍有些酸涩，只好给出最简单的回应：“嗯。”
走到这一步，许清舟的遗憾自责太多了，他不想在肖楚新的世界也留下多余的遗恨。
这一场只有两分钟的谈话，甚是有效。
只是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终是多了很多的缺憾和不舍。
临近杀青，张莹心安排了些靠得住的记者进行采访。
单人采访很少，多是双人采访。
今天的采访是一家做的还不错的线上媒体，主创人员都是年轻人。
在选择采访地点的时候，记者团队的几个人都很为难，因为在荒山野岭，没有很适合的背景地，虽然可以就着休息棚采访，但和他们一惯的风格不太搭。
最后谢青山推荐了一个地方。
许清舟抬头看了一眼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当初他就是在这棵树下问他，你是谢青山还是顾瀚石。
他知道谢青山是有意选这里。
那是他不顾戏里戏外，第一次主动拥吻他。那时候的许清舟也的确抱着“不如就这样”的心态，想和谢青山长久走下去。
谢青山亲自搬来一张双人长凳，摆在树下，他先坐下，卸掉脖子上的红色围巾交给站在一边的朱剑。
许清舟看着他，有种很恍惚的错觉，仿佛这不是现实，而是多年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场景。
很美好。
只一瞬，许清舟就从美梦中清醒过来，垂眸低笑，把自己手放到唇边呼了两口气。
谢青山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清舟，过来。”他刚才抬头就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失神。
许清舟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不断提醒自己，现在是采访，保持笑容，保持笑容。
谢青山和许清舟的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脸上还化着戏里的妆容。
肖楚新拼死厮杀之后伤痕累累，不过现在因为许清舟而变得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坐在旁边的顾瀚石，头套上的长发也凌乱的很，是兵临城下后将军大人以一敌百大战后的模样，但因为谢青山美如冠玉，温雅韵致。
一切落定之后，记者小姐姐跟他们打了招呼，问了好：“谢谢谢老师和许老师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
许清舟先接过话筒，眉眼弯弯地笑得比冬天的太阳还温暖：“请后期多给我们《水云间》做做宣传啊。”
“一定，一定，应该的应该的。”记者小姐姐都被他的笑吸引了。
他脸蛋精致好看，皮肤又白又水嫩，唇红齿白，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像月亮一样漂亮，没有人会不爱他的笑颜。
记者小姐姐脸微红开始根据问题卡提问。
一开始的问题大多数都围绕剧本和拍摄过程中的困难。
记者：“谢老师和许老师都看过原著吗？”
许清舟手拿话筒：“看过。”
谢青山右手一抬，许清舟自然而然地就把话筒递过去，谢老师也不接话筒，就着他的手就道：“我不仅看过原著《水云间》，我还看过作者的其他书，她的《狂徒》我最近刚看完。”
记者：“那两位老师对肖楚新和顾瀚石的感情是怎么理解的？”
这其实是一个擦边球问题。一，记者没有说是剧本，还是原著，第二就是他们回答是爱情和兄弟情都会被抬上热搜。
说爱情，被人骂麦麸，因为是耽改；说兄弟情，那更是会被说不尊重同性之间的爱情，因为是耽改。
这问题听上去是问两位老师，但记者小姐姐其实一直看着谢青山，按着记者小姐姐的逻辑，这个问题有点难度，希望谢老师能够给出满意的答案，解救一边的许老师。
毕竟许清舟小哥哥看上去又白又傻，处理这类问题的经验也不多。
谢青山正打算接过许清舟的话筒，唇角上翘，张口就说了个爱字。许清舟的双手突然握住谢老师右手企图抢回话筒，但奈何谢老师把话筒握得太紧，他又不能打他，只好把话筒架到嘴边紧忙插嘴：“是超越生死，心系黎明百姓的大爱。”
许清舟说完就放手，没有丝毫犹豫。
谢青山握着话筒，目光轻轻落在右手手背上，集中精神感受着他掌心留下的余温。
记者小姐姐并未察觉到谢老师的异样，将问题重新抛给谢青山：“谢老师认为呢？”
许清舟的答案太敷衍，记者小姐姐并不满意。
许清舟眼底闪过慌张，又准备抢话筒，但是这次谢青山早有准备，右手巧妙躲过许清舟的靠近，对着话筒故意撩火地说了句：“许老师说的对。”
许清舟和小姐姐同时将目光投向谢青山。
小姐姐觉得自己是专业的，就这个答案她是真不能笑，但她真的忍不住，所以只能低下头偷偷笑。
她特意看了一眼许清舟，这家伙明显是要揍人了。
谢青山见他这虎视眈眈的模样，觉得自己“可恶”的刚刚好，既有得意又觉好笑。
记者小姐姐轻咳一声，迅速拿出专业态度，进行下一个问题：“两位的第一场戏是哪一场？”
许清舟还在计较谢青山那句“许老师说的对”，有些失神地接过话筒，但把话筒架在嘴边后，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回答什么问题。
看他一副呆呆的样子，谢青山趁势靠过去，挨着他的肩膀，就着他的手，捏住话筒，回答记者的问题：“第一场戏是顾瀚石夜闯天牢救肖楚新，印象深刻。因为那天天气很冷，我们许老师穿着薄薄的囚服在外面吹了很久，还生病了。”
说到这个，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说起来，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我要送他去医院，他还不肯来着。”
许清舟啧了声，拧眉瞪了一眼谢青山，这些话说出来免不了会被误会。
特别是以后，很可能会被人说在麦麸。
他可太懂这方面的门道了。
许清舟要抢他的话筒，把话说清楚，但谢青山的反应太快，往后让了好些，话筒没抢到，许清舟人倒是差点从凳子上翻身摔下去。
谢青山本能地双手搂住他的腰：“小心。”
许清舟手掌架在他的胳膊上，顺势坐直。
记者小姐姐看着腰间的手以及蜂腰主人那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表情，表示有些淦。
她倒是很想问问两位老师平时的感情如何，但是专业记者给专业态度，她还是选择再观望一下：“两位老师印象最深的是哪场戏？”
许清舟板直后背，蹙眉想了下说：“我印象最深的是顾瀚石替肖楚新挡刀的那一场，但要是谈原因，就有点剧透了，跳过跳过。”
他说着突然轻笑了声，“不过那一场，谢老师真的拍得太辛苦了，刘导一直不满意，一直拍，虽然当时已经入了深秋，谢老师还是累得大汗淋漓。”
记者刚想就此提问谢青山，没想到人自己就凑到了许清舟那儿，直言说：“对，那次我的手撑在地上都撑到没什么力气了，休息喝水还是许老师给我拧的瓶盖。”
记者 ：“那谢老师觉得哪一场戏最让你难忘？”
闻言，谢老师颔首娇羞一笑，他握住许清舟的手，就着话筒说：“其实和许老师的每一场戏我都挺难忘的。许老师是一个非常棒的演员，他为塑造肖楚新牺牲很多，在整个拍摄过程中，他活成了肖楚新，也将我磨成顾瀚石。”
谢老师：“非要说的话，刚才许老师谈到的那场戏我就非常喜欢并且难忘。许老师为了把肖楚新和顾瀚石之间的感情表现得更深刻又外显些，加了一些即兴的表演，大家可以期待下。”
接下来的问题，大部分时候都是许清舟在说，谢青山只会在许清舟回答后，稍微补上两句。
记者小姐姐都没想到，谢青山养多年的高冷影帝人设，今天全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