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上,秋露未尽,整片林子都是湿漉漉的,就连空气都是湿润的。目光穿过潮湿的一切看向天空,是洗涤过后的蔚蓝。
自打阮涛来后,谢青山总要和许清舟保持一步的距离。
只有许清舟愿意的时候,他们才能亲近一点,但这亲近并不能让谢青山满意。自从房车温存过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亲热过。
他很想念许清舟的温软的唇。
想念到,哪怕许清舟就坐在他的面前跟他说话,他也会时而无意时而有意地将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想吻住他的唇,只想吮/吸他甜甜的滋味。
“谢老师?”
谢青山猛然回过神,挥一挥脑海里那些黄色废料,吞了口唾沫将目光从他的唇瓣移开,垂眸轻笑:“我知道阮涛只是在完成他的工作。”他顿了顿,试探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薛远洲把你护得这么紧。”
许清舟仰着脸冲他勾着戏谑的笑:“呀,谢老师不会又吃醋了吧?”
谢青山脸微红,躲开许清舟调笑的目光。
他的确有些醋意。
就算知道薛远洲是因为三年前的事才这么紧紧护着许清舟,他还是免不了对这个男人产生嫉妒的心理,甚至会想,薛远洲对许清舟仅仅只有兄弟之情吗?
他们的友情,真得能让薛远洲如此心甘情愿大费周章地为许清舟付出这么多?
谢青山忽而抬头看向许清舟,眼神热烈:“清舟,我可以……”
许清舟的手机忽然震动,他抬手打断谢青山,“谢老师去忙吧,我去接个电话。”
他说着起身,边接通电话边往林子深处走去:“薛远洲,电话费不会过期!”
谢青山架在大腿上的手慢慢握紧。
许清舟一路没有回头,找到一棵还算粗壮的树干藏住自己。这里不是剧组拍摄场地,不会有人过来。
他往后看了一眼,谢青山还在那儿坐着。
薛远洲声音沉冷,压着怒气问:“阮涛认你是二老板,听你话,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妨碍他的工作,他的工资是我发的。”
“谢青山又没对我做什么,你防着他干什么?”许清舟满不在乎道。
他能说出这个话,薛远洲觉得好笑,这家伙显然是乐不思蜀了。他抄起桌上的打火机拿在手上,双腿往桌子上一架,暗含警告道:“许清舟,你脑子坏掉了是吧。”
“你什么意思?”他能察觉到薛远洲今天的怒意要比往日来得认真。
薛远洲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转着打火机,“你信谢青山?”
“我信他。”许清舟道。
薛远洲冷笑,沉默许久才悠悠叹了一口气:“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许清舟垂眸看着山上的泥地,嘴角慢慢沉下去:“什么?”
拿着打火机的手一顿,薛远洲挑眉,“《水云间》这部剧,除了后来者飞娱,最大的投资方是AN,谢青山是AN的股份持有者,换句话说,谢青山也是资方。”
许清舟没有说话,似是陷入深思。
薛远洲顿了顿,似乎找到了让许清舟放弃谢青山的突破口,继续道,“张莹心,刘长兴都是谢青山在圈内为数不多的朋友,虽然这二位并不算什么大佬级别的人物。”
对面仍然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慢慢握紧。
薛远洲趁热打铁,乘胜追击,继续爆料:“还有就是,我找到曾广硕,哦,也就是顾瀚石原本的扮演者,他告诉我,他辞演是因为突然有一本更好的本子送到了他手上,而那个项目的资方也是AN。”
他说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就像刚刚赢了一场偌大的官司,“许清舟,你明白了吗?”
他的问题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他只能从电话里听到对面微弱的呼吸声以及渐入冬日的风声。
许清舟沉默得太久了,薛远洲开始不安。
“我明白了。”冷冽的风还是从袖口,领口窜进他的身体,慢慢渗入他的肌肤,与温热的血液缠斗。
他下意识地裹了裹衣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的林子,光秃秃得好凄凉又好可笑:“你是想告诉我,谢青山煞费苦心布下一盘局,为的就是接近我,想睡我。”
“知道就好,离他远点,杀青后就赶紧回来。”薛远洲声音温柔下来。
许清舟轻笑:“谢青山挺实诚,他说过要追我,所以你说这些……有些意外,又不是太意外。”他顿了顿,“我还是信他。”
“许清舟!”薛远洲神色一暗,双腿从桌上放下来,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低沉着声道,“我提醒你,还有十天杀青。入戏就要出戏,演员,别把自己演进去!”
许清舟双目突然窜了火出来,捏紧手机,沉声反驳道:“不需要你提醒!我他妈就没打算出戏!”
薛远洲从椅子上跳下来:“许清舟,你给我清醒点!”
通话面显示结束,薛远洲气到三高,立刻拨通秘书处电话:“订机票。”
挂断电话,许清舟站在树下握着手机,沿着树干缓缓坐下。
他靠着大树根,瘫坐在地上,像是干了一件什么大事,累得很。他微张嘴,大口喘着气,闭上眼让自己浸没在秋末的寒意中,好让自己能快点冷静下来。
十天杀青。
薛远洲不说,他都已经忘了,还有十天,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了。
他和谢青山也要出戏了。
对于他们这种沉浸式演员来说,入戏容易,出戏难。
江竞这个人虽然王八蛋,但是有句话他没说错,将角色的感情注入演员本人,出戏的时候会很痛苦。
特别痛苦。
他曾经就痛苦到仿佛失恋三个月。
三个月后,那个人再找上他,自己竟还有一种旧情复燃的错觉。
笑死了。
“你在笑什么?”
谢青山的声音突然从头顶落下来。
许清舟悠悠睁开眼,长长的睫毛扇开,一仰头就看见他穿着一身盔甲站在自己的面前。
光线下五官如画笔勾勒,轮廓清晰,线条硬朗,是将军大人的模样。秋日清晨的阳光并不强烈,照在他的脸上,将他微沉的表情也揉出几分淡淡的温柔。
他很好看,也很好。
许清舟微红着眼,双眸若含星辰,仰头笑问:“你是顾瀚石,还是谢青山?”
谢青山一愣,本极是温柔的眼眸忽而变得锐利起来。
谢青山蹲下,与他平视,严肃而认真地问道:“你希望我是谁?”
许清舟唇角淡淡的笑意慢慢漾开,他身子前倾,沉沉地望进那人深邃的眼眸,决意要把他看个彻彻底底。
忽而,他灵动的眸子一闪,目光落在谢青山的唇上,轻笑一声,温软的唇便重重覆在谢青山的唇上。
谢青山的心狠狠颤了下,下一秒他的双臂便不由自主地圈住他的身体。
这一次是许清舟主动,没有谢青山重吻的带入,他能感受到手指亲吻他嘴唇时那柔软的触觉了。
很舒服,很美好。
令人飘飘欲仙。
许清舟浅浅地吻,轻轻地吻,主动吸/吮着他的下唇,用舌尖轻轻舔舐又轻轻咬磨。
一个跪着,一个蹲着,吻了两圈,许清舟觉得不舒服顺势把人就压在了地上,他左手握住谢青山的后颈,右手微微掐着他的脖子,双腿跪在他的两侧,俊脸往下一倾,笑道:“谢老师,你的唇好软啊。”说着不等谢青山反应,又低头堵了上去。
不得不说,许清舟的吻技比谢青山成熟多了。
只一会儿,谢青山变被他的吻技撩拨得着了火,呼吸声都开始不对,身体开始变得异样。
但一想到他的吻技可能来自于其他人,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但是他又不敢问。
挺害怕踩到他的雷区。
许清舟上/瘾了,越吻越激烈,迟迟不肯停下,最后谢青山无奈伸手堵上他的嘴:“许清舟,我的嘴巴都被你咬秃噜皮了!你是要把事儿在这儿办了?”
许清舟愣了下,双臂架在他的胸膛,伏在他身上笑道:“谢老师,你也太不纯洁了,就亲个嘴,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了啊?”
谢青山听他这么说,好不生气:“就你纯洁,把人压在这儿,光撩火不灭火!”
每次都是。
许清舟眼底溢出些愧疚,“抱歉,我在那方面……”
“有洁癖?”谢青山故意打断他的话,“懂了,以后我会洗干净的。”
许清舟笑出声,笑了会儿又不安好心地凑到人耳垂那儿,用舌尖舔,刻意压低声线道:“那谢老师可要把那儿多洗几遍啊……”
谢青山一手就拍在他脑门上:“说我黄色废料多,我看你脑子里的废料都快填平大西洋了。”
许清舟不服输,又用嘴把他的堵上了,谢青山躺平抱住他,任他又舔又咬。
好一会儿,许清舟才停下,替谢青山整理好被他弄乱的衣服,颇有些歉意:“谢老师等会可能唇部还要重新上妆。”
谢青山搂住他的腰,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谢谢你,又给我卸了一次妆。”
许清舟颔首低笑,凑近他,又用该死的气泡音撩拨他:“以后,我会经常给你卸妆的。”他故意停顿,“用嘴。”
谢青山抿唇,却忍俊不禁。
两人并肩而行,前往片场。
谢青山突然想到许清舟今天在这儿待上半天是因为薛远洲打得那通电话。
他虽然不想打探他的私事和秘密,但更不想薛远洲一直插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哪怕他说,他们只是兄弟关系。
“清舟。”谢青山忐忑地喊了他的名字。
“嗯?”
谢青山停住脚步。
许清舟只比他多走了一步,转身看向突然沉默的谢老师,“怎么了?”
谢青山垂落的手有些紧张地蜷在一起:“我上次说的,等你和飞娱的约到期,到我这儿来,还是算数的。”
他不能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如果他还是想在飞娱,想跟着薛远洲,他绝对尊重他的选择。
许清舟眼底闪过错愕。
他想起薛远洲说的,谢青山在AN持股的事,他故意打趣笑道:“谢老师的工作室,能捧红我吗?”
谢青山以为他有考虑,赶紧解释:“不是我工作室,是AN,我在AN有持股,我会给你介绍个好点的经纪人。”他的话突然变多起来,“当然,如果你想来我工作室,也可以,资源也许没有AN好,不过你在我身边我更放心些……”
“谢老师,”许清舟打断他,往他那走了一步,眼神探究地望着他,问道:“你煞费苦心的接近我,就是为了挖我去AN?”他两侧唇线往上一提,颇有点讥讽的味道。
“当然不是。”谢青山抓住他的手,急急地将自己的五指与他的交叉相握,“我接近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没有别的。”
许清舟低头看着交叉在一起的十指,五味杂陈。
其实当他跟自己坦白AN持股的事时,自己就不该对他再有怀疑。
嘴里说着千遍万遍的相信,倒头来,自欺欺人罢了。
可怎么办?这多疑的心思都养了三年了,一时半会儿怕也改不掉的。
许清舟猛地抱住谢青山,紧紧地抱住他。
近处的浓雾渐渐被温暖的阳光驱散;林中偶有鸟鸣,清脆婉转,却只低低一声便躲入林中不见踪影;早被催黄的树叶,还剩三两片伶仃挂在枝头,无限孤寂悲凉;寒风萧瑟,又一片枯黄的落叶打旋飘坠,恰恰躺在许清舟的肩头。
秋去,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