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又燃起来时,夜已经暗了下来,由于白方古高烧才退,所以算是在此处歇息一天。
一弯新月挂在枝头,在风影里若隐若现,山中时不时传来狼嚎,长青昂首躺在一块青石上。
白方古半靠在干草之上,突然觉得长青今日的话很少,自吃了那条鱼后他便一直那样躺着。
似在思考什么,夜色深冷。白方古扯了扯衣角喊他:“长青,还是来下面睡吧。”
长青侧目看他:“我要凉快一会。”
白方古看他如此舒展,甚是惬意,很是担忧:“那里冷。”
长青不语,许久却突然幽幽淡淡:“中意,我要是在梦里伤害了你,你会不会生气?”
呵呵呵、、、白方古不由笑了,他看长青:“我怎么觉得昨晚上发烧的是你?我还梦见你调戏过我那?”
长青突然从青石上滑了下来,白方古急忙闭口。怎么就把梦里的事说出来了。
他避开长青扑来的目光,急忙补充道:“没在梦里,你也时时在调戏我。”
长青支着胳膊侧卧看着他:“哎!这你得把话说清楚!”
白方古绝对不能将梦里那种暧昧与疑惑说出来了。他翻了个身,喊了声:“我瞌睡了!”
长青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白方古身子僵了僵。
想推开又觉得自己很冷,索性就侧身过来把头埋在长青的胸前:“你那么喜欢抱着我睡,那就索性抱得紧点,我冷得很!”
“我知道,毒去寒不去,你以前是怎么过来的,寒气竟如此重!”头顶传来长青的声音,温热的气息扑过脖颈,直滚到后背,烫的白方古一个激灵差点又/顶/上去。
如此,白方古决定,还是侧身,背对着长青,缩在他的怀里,很舒服,没有别的想法,仅仅因为这个怀抱,能让他忘却所有曾经的不堪,让他觉得这世间有一份温暖只属于他白方古。这份温暖随时随地在等着他。白方古闭上眼,抛弃一切,享受这份温暖。
长清很老实,将他往怀里裹了裹,头也向他的后脖颈靠近一点,长青低声耳语:“中意,这样冷吗?”
白方古有些眼窝发涩,喉头发紧,他硬挺的笑了声:“你跟个火炉子似的,虽然烤人,但不灼热,很舒服!”
长青轻轻一笑,气息在脖颈萦绕,他只是这么抱着白方古,没有越举:“说明我这火炉的温度只适合你,以后随时为你敞开,在你冷的时候,在你做噩梦的时候,在你需要的时候!我随叫随到!”
长青这话说得深情又缱绻,温软又小心。他的脖子搭在白方古的肩头,白方古很受不了他这一呼一吸之间吐来的热气,终于眼泪没有刚强过意志力。竟悄然的滑落,白方古不说话。他怕自己一说话便抖出了所有的情绪。多少年了?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在流眼泪。这会只觉得这份软弱齁不住心头的堡垒。很想抬脚将长青踹开,又很想回头狠狠的啃他,他这话说得他心头七荤八素又腹部阵痛。连带的肩头都似乎隐隐的有些发痛。他很是疑惑,这情绪也能牵动伤口么?
见他许久不语,长青胳膊轻轻揽了揽他:“中意,你睡着了吗?”
白方古不吭声,用均匀的呼吸平复内心的波澜壮阔与悸动。他的沉默换来长青失落的叹了口气:“这么快便睡着了!我还有好多话要与你说那,中意?”
白方古沉寂,依然用均匀舒畅的呼吸回击长青的询问,长青失落的吐了口气:“中意,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陪你!”
长青似乎没怎么睡着,他自言自语似的讲一些奇闻趣事。白方古却渐渐在温暖着中睡去,在这感动又矜持的黑夜里,二人竟然就那么抱着平安度过了一夜。白方古很是鄙视自己的定力,竟然没有搞什么事情。后来白方古想了想,因为自己有伤,真要搞点事情,可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他控了。关键是长青一晚上也静如止水,连一点举动都没有。这让白方古很怀疑他那情话是否兑了水。
直到发现长青恐怖而狰狞的面孔时,白方古才恍然明白长青为何一夜如此安静。
早晨睡醒来时,白方古侧身就看到长青那张从锅炉里薅出来的脸,吓得白方古愣了好一会,怀疑自己跟鬼睡了一晚上。
白方古很奇怪长青怎么能这么容忍自己一天一夜不洗脸。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摇摇摆摆的去河边取了水,觉得有必要给他清洗一下。
冰凉的水竟然没有激醒长青,白方古擦拭的很小心,长青只轻轻皱了皱眉头便翻个身又睡了。
直到长青脸上的灰碳除尽,漏出一张狰狞而布满蛛丝网般面孔时,白方古惊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长青这张脸,眉目一下,血红一片,密密麻麻的蛛丝网,将长青较好的面容分割得支离破碎。触目惊心。
怪不得他满面灰碳,怪不得他不愿意洗脸,白方古心痛,痛到满目酸涩,他抬手情不自禁轻轻摸了一下。
长青啊的一声惊叫,继而坐了起来。
那双眼睛,睁开的刹那间,迷茫惊惑。深蓝幽沉。魅惑妖冶,虽被白日的光淡去了许多,但依然如宝石般亮得透着邪气,见白方古愣神的看着他,他这才打了个哈欠,唇角轻扯的低声道:“吓着你了,中意!”
白方古瞬间愕然,凝视他许久,眸子微移,却突然见他飘开的袖口里,隐约透出同样的色彩,白方古抬手轻轻扯开他的衣领,白方古这么一扯,那肌肤与衣服的摩擦,使得长青不由微微一颤,白方古眸子瞬间起雾。长青的脖颈之下,所有肌肤,皆是如此,白方古抬手又去拢他的裤管,只这一动,长青便微微吸了口冷气,按着他的手轻轻一笑:“别看了中意,除了面与颈部,双手,其余皆是!”
白方古声音哑的厉害,几乎不能发声:“长青,长青,怎么回事?”
长青眉梢微微一扬,眸子淡然,唇角轻扯痞气外溢:“我长成这样,你喜不喜欢?”
白方古心头突突的跳,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倏然之间,白方古想起第一次见长青时的画面,薄纱遮面。想起他在费城发病时的画面,他也薄纱遮面,想起在佛陀山那夜他逃命时,他薄纱遮面,袖口拢得又紧又密。那段时间他应该是毒发了。那段时间他把自己的药全给了他白方古。原来长青毒发是这样的骇人,这样的让人心痛。这一刻,白方古明白了所有,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笑湿双眸:“你长成什么样我都得说喜欢,不然你会伤心!”
长青唇角颤了颤,突然一把将白方古按了下来,一口啃了上去,吓的白方古没反应过来,正要回击,长青忽一下撤了身子,咧嘴笑:“中意,你违心的话说得够明目张胆,凝练抓心呀!”
白方古舔了舔唇,想到刚才自己手指落在他的面孔上都让他痛的嗷一声坐了起来,凭感觉,他觉得长青此时是惧怕温度的。
这一刻,白方古心塞的厉害,声音沙哑,他咧嘴笑:“这会不说点违心的话哄一哄你,我怕你承受不住!”
长青眉梢微调,深蓝的眸子如琉璃般润着迷人的光泽,他轻笑:“君子动手不动口,别哄我了,来点实际的、、”
长青凝注逼近,白方古心头突突跳了两下:“你都这样了,还想做什么?”
白方古正在琢磨长青又要干什么,突然觉得腿上一湿,低头看长青手里掂着刚才那块湿湿的布料,笑的邪:“中意,你这脑子时刻都装着活色生香的画面哦!我要冷水、、冷冷的水、、”
白方古突然发现自己又掉坑里了,波涛汹涌的潮水压不住火烧的脖颈,看长青看着他笑得暖昧。他负气,夺了长青手中的湿布拔腿就跑。
一口气奔到河水跟前,一头把脸闷在水里。彻底压下了自己过度防御而崔红了的面孔。心头却万千滋味在旋转。任由泪水哗哗的流,他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昨晚的悸动,今日的骇然心疼,都让他觉得他们竟有着同病相怜又截然不同的人生。许久白方古才洗了一把脸,让自己平复的彻底又干净时,才拎着湿哒哒的水巾回来。
远远的就见长青长青又升起了一堆火,他正在小心翼翼的剥鱼肉,旁边清洁树叶上剥了一小堆细白的鱼肉。
猛然之间,白方古又想起长青昨晚对着火堆烤鱼的画面,想起自己热掌推他脸时他嗷嗷叫。想起昨晚他抱着他为他取暖又紧又密,他是如何忍受这衣服与肌肤的摩擦带来的痛感。想起他躺在冰冷的石头上极度爽快的画面。触手的温度都能让他惊呼,那对着火堆烤时的温度他是怎么忍受的,白方古心头堵的厉害,但眉目却展的舒朗,他舒口气一笑:“来,让本公子也伺候你一下,把脸拿过来。”
被白方古一把薅到跟前时,长青有些愣神!
白方古很霸道,不由分说,一把将长青按了下来,将他脑袋压在自己的腿上仰面躺着,手中的湿巾叠成方块压在他的脸上,只给他露出一双眼睛。
笑了声问他:“药被河水冲走了?毒发了?”
长青嗯了声,继而深深舒了口气:“好舒服!”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就这个问题交流过,但似乎心里都明白,白方古低头看他:“有什么办法吗?比如此刻解毒?”
长青眸子似琉璃般滚动,闭了眼睛眉梢上扬:“中意,你这眼神我受不住,能不能亲我一下,解毒!”
白方古愣了愣,真就扯开那湿巾,轻轻抱着他的脑袋,敷上他的唇。这一吻他心甘情愿,摒弃内心的挣扎与疑惑,只是跟着感觉走。
长青豁然睁开眼睛,身子微微坐了起来,双臂抬起挂在了白方古的脖颈之上。二人有浅吻,变成深吻,继而喘息着发出低沉的申吟。
这声音惊得白方古一个激灵,但他没有撤出,眸子微微眯着,惘然的,迷惑的。由主动变被动的任由长青将他压在身下,直到吻的喘不上来气。感觉过了许久,长青抬起头,撤了那一吻,手指在白方古的唇角轻轻一划,继而一笑:“过了第一关了!”
白方古眸子润了水般透着一层雾,有点惘然的看着长青,片刻回神:“跟着感觉走,谢谢你给的一切,包括我的命!”
长青愣住了,继而眸子挑了挑,指了指唇:“用这个来谢?”
白方古笑了:“怎么?那么没自信呀?就不能相信我是被你的美色所惑呀?”
长青眸子一晃,指了指自己的脸:“深陷我的美色中不能自拔?”
白方古伸手把他的脑袋又按了下来,拿起那湿巾又敷在他面上点头笑:“不准备把出来了,深陷就深陷吧!感觉比疑惑重要,现在比将来重要。若能解毒,在来一次。”
长青倏一下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方古:“你这么快就上瘾了!”
白方古一咧嘴:“怎么?你怕了?”
长青一下又扑了上来,白方古哈哈大笑、笑声震得他伤口微痛,这一痛牵扯的胸口也隐隐沸腾,一阵咳嗽过后。
长青突然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中意,佛陀花虽好,不能拿命去换,命都没了,我要它做什么!”
白方古心头愕然,继而抬眸看他:“百公告诉你的?”
长青幽幽淡淡:“我用得着他告诉我吗?百公虽然是个老男人,心思单纯的很,他说句话我就明白了。”
白方古忽觉心头一颤,一把又耗了他的头发,抬眸逼视着他:“你是不是时刻也在窥视我的心思!”
长青惊愕,被他耗的脑袋歪到了一边,顺便将脑袋搭在他的胸前,嗷嗷的喊了两声:“太野蛮了,我还是个病人那你,你这么对待我、、松手、、松手、、、疼疼疼、、”
白方古在他腰间掐了一下:“我的手在这里那,在喊我又薅了!”
白方古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心头豁然便开阔了许多。
二人简单吃了点东西。长青环视周围,看了一遍:“走,找夏侯颜,让他在死一遍!”
白方古有些愣神:“去那里找?”
长青咧嘴一笑,伸手拽起白方古,肆无忌惮的在他唇角啃了一口,眉梢微扬:“找夏侯安的老婆!”
白方古疑惑看着他:“你知道她老婆住那里?”
“或许吧!”长青说的满随意。
白方古扯了一块布要为他遮面。突然发现长青面上蛛丝网淡了许多,他抬手又去扯他的衣领,惦着脚尖看时,竟也淡去不少。白方古低头看了看那撂在草垛的湿巾,疑惑这冰水还有解毒的功效?看白方古有些发愣。长青抓了他的手,低头看他:“中意,你是不是总想脱我衣服?”
白方古尴尬的抽回手,奇怪的问了声:“好像那血痕退了一点!冷水能解毒?不如去河里洗个澡.”
长青指腹划过他的唇角,轻轻一笑,邪魅妖孽:“大面积湿水会然让我窒息,你这里能解毒!”
他那眸光灼灼,神情跳动,便是眉梢都跟着不正经的微微上扬,白方古竟看不出他那神情里的真假,抬手不自主的鬼使神差的竟摸了摸自己的唇,见长青看着他笑的沉溺,满目跳跃,白方古忽的觉得自己像是又被他算计了似的,如此他抬手拍开长青的爪子,将指尖那布巾正经的挂在他脸上:“还有事要做,别闹了!”
白方古这举动,竟长青有些愣神,继而欣然接受。
二人一路歪歪斜斜向山下走去,衣衫褴褛,行途不知。
一路走来,有几分乞丐的气势,竟有一些樵夫农人好心的给他们施舍点东西,白方古呵呵感激接了,嘴里道声谢谢。
长青手里握着白方古递来的干粮,唇角轻扯:“中意,轻车熟路,很有经验呀!”
白方古咧嘴笑:“进了巫族的地盘,配合一下当地民众。太拽容易挨揍!”
长青侧目看他,眉目舒展间笑得轻快。
二人山涧走走停停,绕过一座山梁子,眼前便是一片花海的园地,袅袅炊烟在一片花海中升起。
在绕过几个老树,竟在山崖子边角处看到联排一串屋宇,青稞翠竹,篱笆围墙。远远听到孩童的嬉闹声音,白方古不自主喊了声:“长青!”
长青唇角轻扯:“巫族向来崇尚医者,这座山草药奇多,她是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