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背山的夜,黑沉中透着鬼火般的莹绿,那点绿色近距离看时漫山遍野,耸入云端,远距离看时如漫天星辰坠落凡间,让人有种触手摘星辰的敞然。步入其中时却又有种落入鬼域的深冷与进入幽冥的阴森。
白方古坐下马匹不知是被这地域的阴森之气惊着了还是被这黑压压的一片天地吓着了。进了断背山以后,它便昂着脖子走得即小心又缓慢。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绿莹莹的火光,太吓人了!”傅苍海浑身的汗毛倒立着炸了起来,他不自主的往白方古跟前靠了靠。
“这坐山没有植被,皆是黑铁。听父帅说,这里的黑铁吸收了日光后,晚上便透着莹绿,有绿光之处皆是黑铁。”白方古的轻淡的语气透着一丝追忆。
“如此说来,这里岂不是漫山遍野都是黑铁?”傅沧海语气微有惊叹。
“算是吧!”白方古缓声。
“怪不得大风对断背山虎视眈眈,这简直是一座宝藏发源地。至关重要。”傅沧海感叹。
傅沧海的话,感叹中自有一翻细碎的信息,白方古心头不由微微一惑,随机看向他,继而沉默。
白方古这么默默看着他,看得傅苍海不自主的歪了歪身子道:“怎么了?”
“重新认识你。”白方古吐了口气,收回目光。但心头却陡然生出一股寒意。傅苍海都知道的事情,傅宁候不会推测不到。大风虎视眈眈,却又按兵不动,他们不是已经决定出兵了吗?为什么兵囤关隘而静候不出?为何又派探巡营夜夜出访?足多疑惑让他不由抬手揉了揉眉心,思索间忽听傅沧海又问了句:“小凤,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一问似触动心弦,黑暗中白方古猛的拉直了缰绳,彻底停了下来。他侧目很正经的看着傅沧海,淡淡的哼了声,语气轻缓的问了句:“沧海兄,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这一反问像是征询却语气不满,傅沧海也忽的顿住,片刻嗫嚅道:“我问你那,你怎么反到问起我来了。”
白方古语气又淡了几分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希望苍海兄能坦诚一点,别让我猜,也别告诉我傅宁候没有一点计划。”
言必,白方古静静的看着傅苍海,不在寸移。
从沙漠边缘的落凤客栈里,大赢侠士被杀,到天门镇的说书先生,他们像是被人带着走,这确实给他们省了不少精力。但是,这人世间那里有无缘无故的相助,更何况白方古代表的炫王军队正在猛攻大赢,傅宁候让傅沧海跟在自己身边,是在帮他白方古还是在帮他傅宁候自己?白方古总得弄清楚。
傅苍海被白方古不经意的语气问得倏然,他不自主扯了马缰绳向后退了退。片刻咬了咬唇道:“在我跟你们来之前,我父亲已经知道大赢奸细很多,朝廷像是被他们控制了似的,我父亲派人去过大风,查了不少信息,可他无从下手。那侠士对雷音寺有所了解,所以、、他自愿以死引出幕后之人。没曾想却只引出一个塘沽的小妖。”
“仅这些?”白方古依然是淡淡的语气。
那语气即温和又疏离,莫名的让人产生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凌然。傅沧海情不自禁又退了退,轻轻喊了声:“小凤!”
“现在,我们还是朋友,是兄弟!”白方古没有把话说明,却说得很透,透到拉开距离见真意的程度。
傅苍海小心的吐了口气,他明白,白方古这是在给他机会与退路,若他这时在迟疑,便真的陷入无路可退的僵局,如此一想,傅沧海顿了片刻忽的抬头又道:“还有,我父亲……我父亲说断背山很重要,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让殿下把守,不知道他现在到了没有?”
让燕千炙把守断背山?是要阻止大风还是守护断背山?无论是那一种,这都是明智的决策。守护断背山,收复千里良田都有可能,如此一想,白方古嗯了声又道:“大风要出兵,傅宁候是不是早知道了?”
这一下傅沧海急忙摇头:“这种被刨祖坟载入史册的大事情,是需要朝议的,在我来之前我父亲不知,现在应该也知道了。”
白方古点了点头,沉思不语,既然断背山早就被大风窥视,那么,或许决策者就在大风,朝议不过是一种形式。朝廷中那么多大风的隐形人,自然会风向一边倒,在有惠妃的推波助澜。促成这一决策似乎并不难。傅宁候一人自然是扳不倒全局,所以,傅宁候这意思是要与炫王军队联手?可他为什么要与炫王军队联手?站在朝中与敌人联手?白方古突然冷笑了声:“傅宁候准备如何应对炫王的军队?”
“父亲能力有限,军队他触及不到,所以做不了什么。”傅苍海昂头望天,想了片刻又道:“炫王军入都,若能辅佐太子,他必全力以赴相助。”
“哦!明白了!”白方古哦了声,寡淡中透着凌厉。果然,傅宁候目的直接、明确、也很忠正。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傅宁候在帮太子,借助炫王之力,换朝廷之局,扶太子正位。只是他目前不能明目张胆,所以他在看局势,瞬其势。可宫里能许他如此?燕千炙这个太子又是怎么想的?这其中情形复杂,并不是三言两语便摆得清楚。白方古闭目片刻,依然是淡淡语气道:“这恐怕是傅太后的意思吧?还有,我想知道殿下的意思?”
傅苍海吞了口气,半响嘟囔道:“我就说了,瞒不过你,这算是太后与我父亲的意思!殿下并不知道此事。他是不愿意与你有正面冲突的,所以、、我想、、若派他来断背山,他应该不会拒绝。”
不知为何,在听到燕千炙并不知情时,白方古竟然心头微微松了口气。但对于太后支持傅宁候的决策,白方古竟想不明白。如今的皇上,那可是她的儿子呀!至于傅宁候这等忠义之人,既然在借炫王之力,正太子之位。可见朝堂已经是风雨飘摇许多年了。但他这种行为等同于在叛君反现制。还有,密洞里那封信上的落笔,明决?又是谁?想到这些,白方古不自主深深的吸了口气,若此刻,长青在,必然能为他解剖一二。
想到长青,白方古忽的胸口一阵抽痛,这痛扯得他微微喘息,人不自主的便俯在了马背之上。
“小凤!”傅沧海担忧的喊了声。
白方古趴了好一会,才微微抬头,终于他在也忍不住,艰难的问了句:“长青杀出去时,有没有、、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这几日,傅沧海一直等着白方古问关于长青的事情,可白方古一直不问,他也不敢提及。这一刻白方古突然问了,傅沧海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半天他才定了定神道:“他说,他一定完成的你心愿,一定会来找你。”
傅沧海这句话,对于半死不活的白方古犹如暴雨过后的彩虹,瞬间让他有了重生的希望。长青既然说会来找他,定然不会食言。白方古突然伏在马被上,肩头颤抖得不能直立,心如洪流泪如雨,一瞬间决堤,但他却把那呜咽之声死死压在唇齿间,久久无声。
直到付沧海轻轻喊了声:“小凤!”
“嗯!走吧!”白方古抚平情绪,拿衣袖抬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扯了扯马缰绳,附身伸手卸了马嚼子。然后轻轻拍了拍它的脖颈低声道:“你怕什么!这又不是鬼火,人没吓死,到把你给吓着了!”
见白方古心情渐好,傅苍海终于松了口气笑了声道:“虽然不是鬼火,却有种进了坟堆里的感觉!”
“呵呵、、、”白方古不自主笑了。这笑声里有生,有希望,也有振奋与期待。
二人再次冲入黑暗里,没行进多久,山谷中一阵马蹄声犹如擂鼓敲过大地倏然奔来。
这么半夜三更向着这个方向疾奔,此行太诡异。白方古倏的抖了抖袖口,不自主的低声私语:“能拦截吗!”
这自问似的声音本是带着疑惑,不曾想袖口之内忽的一颤,啾的串出两声鸣叫,二人还没来得及隐藏。黑暗中忽听砰的一声巨响。马的粗喘与人的惊呼同时砸在了地上。
前方不远处,能听到啾啾的欢叫与马的悲鸣。
傅苍海惊恐的喊了声:“这……这东西还能捉贼吗!”
“嗯!先去看看!”白方古嗯了声,扯了马缰绳便奔了过去。
火把亮起的瞬间,白方古愣了,傅苍海更是不自主向后扯着马缰绳,他唇角挤出一丝颤声:“怎么?怎么会是黑衣人?”
那黑衣人滚落在地,被雪亮的银丝缠成了蝉蛹一般,别说动一下,恐怕连呼吸都不能顺溜。黑衣兜帽散落,露出一张灯火中惨白的面孔。唇角一条血线,将半边脸划开了似的狰狞的直延至脖颈。看他眼睛满是惊恐一动不动的圆瞪着。白方古忽的伸手探去,这一探吓了一跳,他竟然死了,不知是被这银丝将口中的毒囊勒出了,还是自己突然滚地不小心咬破了,反正死的很干脆利索。
白方古在看那蚕蛹般的银丝,根根绷紧,丝丝深陷。这俩妖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深陷肌理。白方古愤愤的骂了声:“土匪呀!让你们捉他,不是让你们勒死他,还以为自己是妖怪那!”
前一刻漫如蚕蛹的银丝这一刻听白方古焦躁的骂了声,它们似有感应般倏的暗淡了下来,而那高昂得像邀功似的锁头也咻的一下垂落。
傅苍海浑身一冷,紧张的忘记了呼吸,想一想自己曾经携带过这个可怕的东西,他不禁悄然吞了口气,小心的问了句:“小凤,这是两……两只是妖怪?”
“神器!”白方古衣袖一甩,空气中只听啾的两声低鸣,袖口忽的荡起一阵细碎的啾啾之声,像是欢快的回应。那黑衣人被松绑的瞬间忽的便瘫软了下来。黑衣之下的血色,刹那间沁了一地。白方古不自主的蹙了蹙眉头。
黑衣人的怀里,一抹白绢被白方古扯出的瞬间。竟也带出一片鲜血。白方古不及看人,目光落在白娟之上。
灯火下,白绢里豁然跃出两个大字:“杀,定!”
“这是什么意思?"傅沧海伸手掂着那白娟,不自主的来回度步。很显然,他着急了。
“这定然是一场有策划的谋杀,是谁谋杀?又谋杀谁?这信是送给谁?丰殊晏还是钱到?”白方古也心头突突直跳,这样一封绝密之信,定然关系着某人的生死,或者这人已经死了。他的死必然是极为重要,不然此人不会黑夜密送此信。不管这信是送给谁的,必然是送往大风。
二人举着火把蹲了下来,细细看那躺在地上已站不起的马匹,马腿已经摔断,马蹄铁规整,并未磨损,马缰绳带血,像是沙场归来。在看那人的里衣人,竟是大赢服饰,里衣有血,剑刃有痕,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厮杀。这一切都证明此人此行至关重要。
白方古垂眸思索瞬间,倏的站了起来,随机猛然翻身上马惊呼:“走!快,殿下有危险。”
傅沧海正回身翻看着那死者的衣服,被白方古猛然一起身,带动得他手中的火把乱颤的扑向一边,他惊恐的跟上白方古,翻身上马急道:“小凤,什么意思?为什么殿下有危险?”
白方古扬起马鞭,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边冲便喘着粗气道:“入关隘我便很疑惑,丰殊晏的军队,为什么守在关隘,不出兵?因为他在等消息。正是因为殿下守在这里,他过不去,所以。暗杀!”
“可我听说……听说他的部队也没入关几天。”这一刻傅沧海心惊肉跳的喊了起来。
“那送盐的老汉必然是经常给军队送货,所以才敢给他们偷偷带酒。既然是经常送,说明不止三五天,这说明,炫王军队攻大赢时,大风就在伺机而动。他们可以趁火打劫抢了断背山,也可,以协助大赢朝堂击退炫王而签下断背山盟约。”白方古如此一说。
傅沧海似又不解的喊了声:“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趁火打劫那?”
“因为协议保平安,抢劫易挨揍。他们要稳妥,这是道义。”白方古又加了一鞭。坐下马匹闪电般滑过夜色,穿入黑暗。
断背山的夜虽惊悚,但官道却一马平川,二人转瞬便奔入营区。
营区之外,耳边厮杀声先入为主的攻占了身心,转瞬间便是灯火通明。而兵器撞击之声却回落到地平线滚动的水平。
断背山的工匠营与军营相连。白方古口中疾呼:“闪开!闪开!”
乱糟糟黑压压的大赢将士们,像是混战过后仍未回魂般呼喊着。他们喊的什么,白方古压根听不清楚。
白方古的突然出现,却惊乱了黑压压的人群。
疾驰中白方古袖口之内的妖孽,竟比马匹速度更快的炫飞了出去,啾鸣之声飞过的瞬间,前方闪出一条窄道。
白方古马如飞龙般冲入围拢的阵营时,就见傅沧澜与燕千炙重伤被围,满地血尸,惨不忍睹。数以万人的军营像是哗变了般如无头苍蝇,将他们围在其中。虎视眈眈又小心谨慎。
“灯火之下,燕千炙面色白得发青,他唇角动了动,唇齿间吐出两个字:“千凤!”
几乎从来不说话的傅沧澜,这一刻泪流满面,不自主的喊了声:“城主!”
这一章写的好艰难,不好,一点都不好,但又没有时间细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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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