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魔出

净白的丝娟之上,如最初打开的抽屉那般,空空如也。

白方古拎着丝娟反复验看,没有一片字迹,长青举着火把,却忽的伸手将那白娟扯了过来,对着火光微微烤去,只这一烤之间,原本白净柔软的丝娟被火光扑得微微泛红,接着着那片净白的丝娟之上,忽的竟透出朱红娟秀的字迹来。

三人不约而同的愕然看去。

那字迹在火光下越发清晰可见。

宫廷之论:大赢以北数城沦陷,多城倒戈炫王军,朝议,大风出兵援助,断背山归风!速决,候佳音!”落笔:明决

“明决?定然是个人名!这人是谁?怎么那般熟悉?”白方古愕然间不自主喊了出来。

长青抿唇,微微思索:“且先不管此人是谁,只看这意思,看来小花他们进攻的很顺利,这大风定然不止收到这一个信息。”

长青的推论,使得三人的目光,瞬间同时落在了石壁上的字迹里。

这一刻他们也算是明白了,这石壁上的每一个抽屉打开的刹那间,总会袭出一股白雾,而那股白雾里带着一瞬间刺激神经的迷乱,在你恍神的瞬间,抽屉内的东西便因不懂规则的人倏然落入抽屉下的石缝里。石缝下方在什么地方三人均不知,但也绝对没有机会在将落入之物捞回。这规律是在三人试了好几次后总结而出,所以再次行动时,他们便用布条封了口鼻,在抽屉打开的瞬间快速查看,如此才能顺利取出抽屉里从各地送来的情报。虽明白了其中玄机,但他们也并没有取出多少。

在大赢的石抽屉里,抽取出了几段丝娟。其中两段丝娟信息最要紧,一段为吏部,一段为兵部、内容几乎是与宫廷朝议绝色统一,让大风出兵救大赢,然后断背山以北为谢礼。

至于塘沽宫廷,几段丝娟里,皆是记录国家内部情况,内容简要明了,唯独宫廷内容颇为丰富:如“赢侠士被谷戈控制,小妖自戕,皇上亲征,塘沽宫廷稳,暂无忧!”

东皇的宫廷丝娟,内容简单明了:“不参战,不助攻,求稳!”

沙漠城竟然也有一段白绸,这让白方古这个流浪在此的城主不自主想笑,沙漠城的内容更简单:“难入!”

这意思是想入沙漠城的内部很难进入,白方古想了想,明珠那棵历经商场的玉面狐狸,虽从来不说话,但其心思缜密之处便是白方古都自叹不如,沙漠城的管理模式本身就与别处不同,明珠这个后勤萧何,又堪称油盐不进的主。他们若想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至于古戈与巫族的抽屉里,都是空空如也,可见大风入手的并不是很顺利。亦或者有信息已被取走。

而天界山方格子里的一块柔软树皮,却让白方古震惊了,树皮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各国所选人才。姓名、年纪。甚至生辰爱好都极为详细。这字迹熟悉到让白方古头皮发麻,心头翻滚出应激的呕吐感。

“最简陋的东西,携带最大的信息量,感情各国情况,在天界山盛会就已经透露了。”白方古掂着那块树皮,哑声失笑。虽然他心里有了充分的准备,但还是被这树皮上的字迹震惊了。他不愿意面对也不愿意去想,但此刻他目光却润透了笑容。

“中意!大风情报网无孔不入,在这里看到谁的字迹都不奇怪!”长青语气很缓和。也很轻。

“我知道,可青雀是我从乞丐堆里捡来的你知道吗?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的动向大风掌握的一清二楚。青雀想干什么?我现在想杀了他,想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白方古哽咽了。他蹲在地上,有种哭不出来,笑不下去,走不动路,看不到前方的悲哀。

自从知道花乐释是大风皇子以后,白方古对花乐释的信任度垂直下降。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青雀。

因为青雀不一样,在他生病的那些年里,青雀就是他的守护神。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他们即是师徒,又是朋友。更是亲人。为什么这里有青雀的字迹,若说他代替花乐释抄写,白方古尚能理解,可他偏偏在密密麻麻的字迹尾端留下了自己的名字:青雀。

是别人太能装,还是他白方古太傻叉。不但对一切一无所知,还对一切抱有美好。

黑洞里一片寂静,白方古将头深深佝在双臂之间,肩头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一丝声息。长青蹲了下来,缓缓的傍着他的肩头,声音低哑的喊了声:“中意!”

白方古湿沉的嗯了声,却没有抬头,许久,他像是缓过劲似的微微抬头,然后是一张眸子血红的笑脸,那笑容空洞,目光恢丧。神情也透着一股自嘲的颓败,他看着黝黑而宽阔的石门之外。却像是看向远方。

“中意,别这样!”长青声音沙哑的厉害。

这一声呼唤像是聚了他的魂,让他瞬间眸子凝练的收回了神思,恍神片刻,白方古深深的叹了口气,看到长青眸子微微泛红,他鼓了口气松然的笑了,而这一刻他突然就有种清明透顶的觉悟。这世间,他来过,看过,感受过,若他白方古只活自己,便不必拘泥,若他要拯救万物,维护正义,那便总有痛苦,所幸有长青一直不弃,他何其有幸何其荣幸。

等他缓缓站起身时,便已经放弃了这世间不该有的牵绊,看着那块树皮纸,他反到将它微微卷起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才道:“这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大风定然不会只收到一份出兵援助大赢的信,我还得面对丰殊晏那!一个青雀一块伤而已。”

话说的轻巧,泪落得无声,他笑出了人生最真实的讥讽,却堵上了胸前裂开最长的伤口。

长青抬手抱了抱他的肩头低声道:“你若不想面对丰殊晏,我来解决!不会让他死.”

白方古不自主呵了声,眼神却瞟向门洞之外开始咚咚作响的箱子,那箱子在进来之后倒是安静了片刻,这会却又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白方古想起那妖锁,他的目光锁定在哪里,心头突然生出一股不详之感。随机他咬唇不语,回头看方天珏:“还能走吗?”

“拄着剑能走,那箱子里是傅沧海吗?”方天珏因为腿疼的厉害,早坐在石凳上看他二人煽情对话,第一次见白方古那般神情,他惊愕的张了张口,面孔滚过一阵莫名的悔丧。他想插话安慰却没有机会。而门外那箱子里又发出诡异凄厉的嚎叫,那嚎叫渗得他一身鸡皮疙瘩一波一波的浪起。他的腿就是被附在雷神身上的魔兽给啃成了这般,这一刻他彻底坐不住了,拄着剑一瘸一拐的跟着二人走出了门洞,然后无比新奇的看着那个在剧烈晃动的箱子。

从箱子里滚出来的傅沧海,嘴里塞的袜子已经脱落。因为被妖锁捆绑着,唯一能动的嘴巴硬是将厚重的木箱子从里向往啃了个洞,那残碎的木渣子上噙满了血迹,傅长海牙齿几乎全部脱落。,此刻他滚在地上,更是碰到什么便咬什么。碎骨头,烂石头,黑泥土,他扎着头撕咬的声音透着猛兽掠食的贪婪与疯狂,弄得满面血污又惊怖的骇人。这怪物很狡猾,附在他身上就是在用自虐的方式逼迫他们屈服,

看着傅沧海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白方古不自主咬牙发狠。

“松了锁头,用血引它出来!”方天珏又靠上了墙,身子有些歪斜。

他话音落定,突然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刹那之间对面的阶梯上也塌方了般轰隆隆滚落一堆乱石,接着是一声冷厉的声音:“填上,决不能让他们出来!”

瞬息之间黑暗的山洞里地动山摇,轰隆作响。惊得三人倏的一下聚拢着向上望去,接着对面的墙体如泄洪般轰然塌下。

听着动静,定时官府的人,他们来得很快,动静很大,人也不少,有马的嘶鸣与犬吠之声。又嘈杂的呼喊声与愤恨的骂声。

“这些个江湖人士,死不足惜!”骂声里裹着恼怒。

长青眸子凌厉,不与人语,但他却清冷鬼魅一笑,看向了白方古。不等白方古反应过来,他突然抬手嗖的一声,拔出了白方古怀里的剑,剑光亮了黑暗,与阶梯上那束光一般,成了这洞府里的一抹魅影,刹那之间,他提剑直劈傅沧海而去。

“长青!”白方古惊吼。

“铮!”一声弦断的脆响,白方古耳际忽的穿过一声凄厉的鸟鸣,瞬息之间,捆在傅沧海身上的锁头消失不见了。白方古抬手向衣袖看去,一团蚕豆大的黑点,躲在衣袖里,瑟瑟发抖的冒着黑气。

白方古愕然的又喊了声:“长青!”

长青眸子生冷透着戾气,回应般看向白方古。白方古还未来得及吐出一口气,就见长青忽然抬手举剑割向自己的手腕,剑落血出,瞬间他落剑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他动作太快,透着愤怒与杀气,让白方古没有反应的机会。

白方古猛然回头,而那突然被松了绑的傅沧海。竟也愣了片刻,然后突然便四肢着地的呜咽着,舔着舌头,目露凶光的盯上了那一片血色。

长青扬起手臂,撒出一条血线冷笑了声,他声音阴毒得透着邪肆,让人不寒而栗:“来!过来!”

白方古愣愣的抱着剑鞘,呼吸提到了嗓子眼,一动也不敢动的望着傅沧海如动物般吐着舌头,警惕小心的爬向长青。

“长青要用自己的血引它出来!”方天珏压着气声,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白方古的肩头。

头顶的轰隆之声越发剧烈,犹如天雷砸在了地面,炸得碎石乱飞。而那束从阶梯上滑下来的光线,在轰隆声中渐渐缩小。

长青的身子在小心的向着那束光移动,傅沧海也魑魅般紧紧相逼,但长青手中烁光粼粼的剑芒,又使得它极其狡诈的与长青保持着距离,碎石在滚落,让他们灭亡在此的叫骂声在持续。

一丝光线即将泯灭的瞬间,长青却在此时倏的一下扔了手中的剑,腕部滴落了一地的血在这一刻喷涌般飞起,与此同时,傅沧海也如闪电般咻的扑了上去。

“长青!”白方古憋着的气声终于爆炸了般惊恐的喊了出来。随声而出的是他扑上去的身体。

下一刻,他飞跃而起的身体没有拦截住傅沧海,也没有救得了长青,而是因扑空重重的撞在了阶梯上。就地打了个滚的白方古在回头,就见长青手臂死死咔着傅沧海的脖子,如同锁子般将他压在了身下,傅沧海被长青禁锢得乱石里,咆哮的越发剧烈,挣扎的身体弹起地面尘土乱起,那超乎寻常的力量几乎将长青掀翻过去。

“我压着他的腿了!”方天珏瘦小的身子砸在了傅沧海挣扎的小腿上。

白方古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的是傅沧海凶狠贪婪的目光,那目光死死盯着长青汩汩冒血的另一条胳膊,但他被长青与方天珏死死锁在地面,动惮不得又气息将断,喉头发出恐怖而狰狞的呜呜之声。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得他眼睛要爆出来似的死盯着那股鲜红。

白方古瞬间明白长青意图,他要引他出来。出这黑洞。如此白方古抬手拔出身上的匕首,倏的划向自己的掌心,献血顺着掌面瞬息流出。一滴滴血落在几乎要断了气的傅沧海眉间,这一滴浓郁诱得嗜血魔兽在也受不住了。

白方古掌心红艳,他俯身,喘笑着将掌心递到傅沧海的眉间:“出来,给你吃!”

“中意!”长青气息乱流的喊了声,然后他眼神却瞟向那一丝即将泯灭的光。白方古瞬间明白。

咻的一声,在那股阴风扑来的瞬间,白方古先它一步身子如电般向上跃去。

“砰!”无法控制的疯狂引得脱出身体的嗜血魔兽冲力强劲,弹射的向着头顶冲去,在那一束光泯灭之前,魔兽愤怒的冲了出去。

只刹那间,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哀嚎与魔兽嗜血的嚎叫。滚落的石头戛然而止。阴潮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的从上方送来。在落下来的便是断肢与残破的碎尸。

这一刻,长青却忽的一下躺在了地上,被魔兽冲击里撞开的白方古猛地砸了地上,他就地打了个滚,惊恐的扑了上去:“长青!”

长青面色雪白,笑容被喘息淹没,胸膛起伏的厉害,惊乱中白方古撕了自己的衣服,又急又惊又后怕的给他缠着,嘴里愤怒的骂着他:“你找死不提前说一声!你下次在这样,我要、、”

他要把他怎么样?他说不下去了,唯有快速的给他动手止血,然后以滚雪球的速度将他汩汩冒着血的手臂缠成冬眠的形式。

忙乱了许久,长青的另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脊背,哑声道:“我没事,快离开这里!”

“傅公子、、醒醒、、、”方天珏跪在地上,掌心拍着傅沧海的脸。拍得啪啪啪作响。已经缓了过来的白方古与长青,就这么看着方天珏一巴掌一巴掌的将付沧海扇醒过来。

醒来的傅沧海,虚弱的连呼吸都没有似的,软得如同一滩烂泥,他只能转动眼珠子。然后落泪,然后喉头发出呜呜的哭泣之声,这声音在这阴暗之地凄厉而无助。

方天珏不知是刚才用力过猛还是伤口感染,总之他晕了过去。白方古的掌心被缠好后,就看到那俩人如僵尸一般硬挺挺的躺在哪里。

洞口外传来一声声的警示:“活羊!活羊来了!退后退后、、、”

哀嚎声跌宕起伏,嗜血魔兽的怒吼如虎啸震动山林。

长青背着死沉死沉的傅沧海,白方古背着腿断身子轻的方天珏,四人从洞里爬出来时,雷音寺的周围,密密麻麻的散落着横七竖八的碎尸与断肢,还有一些活口躺在地上,喉头发出哀嚎却不敢惊叫的痛苦抽噎,他们以寸移的速度,正向后移动着。数十只活羊被捆了四肢扔在院子里。

院子正中,立着一个黑塔似的身影,那疯狂过后的身影,正呼哧呼哧的啃着尸体与断肢,那场面比败落的战场更血腥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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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臂投珠(龙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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