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冥火

圣医谷的安神殿里,圣姑如睡着了般躺在曾经她以前躺着的位子,像是从没有移动过。

圣姑的身边,一滩血殷红了地面,从下往上看。血色一滴一滴的往下坠落着。

然后是水蓝的袖管被血色染透,然后便是百公被鬼脸刑一刀的匕首架在脖子上挟持着。

百公的脖颈,一抹血色殷红了衣领,他眼神飘着,一动不动的看着众人。

白方古与长青都是急刹车的惊愕着,抱着剑的白方古不自主的喊了声:“舅舅!”

“嗯!”百公大气也不敢出,只是飘着眼神嗯了一声。

鬼脸刑一刀的脚下,躺着他那柄柱子般的刀鞘和没有刀身的刀柄,那刀柄光秃秃的透着一股幽兰,像是若隐若现的火光,又像是某个地方的漏光落上的折影,透着莫名的诡异。

白方古很惊讶,原来他一直抱着的大刀竟然没有刀身。

很显然,长青也注意到这些,他似有所悟般哦了声:“怪不得他将刀抱得那么紧,原来他断了刀身,圣姑就藏在刀鞘里跟他进了云阵。”

长青的话使得白方古震惊不已,傻子似的侧目看他:“什么意思?”

“他那把刀是法器又是武器,所以他断了刀身,将圣姑收入刀鞘之中,奇怪的是,刀柄上怎么会有冥火?这冥火世间绝无。”长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又噢了声,不自主感叹:“他从云阵取冥火养圣姑的尸体。真是聪明。”

白方古心下赞叹,口中不自主喊了声:“长青,你真厉害!”

长青眉眼弯弯一笑,低声戏谑:“我一直都很厉害。”

白方古看他眉眼皆是恣意的偷欢,知他接下来定然又是荤话,便不再理他。

抬头再看萧云辞,他就站在他们对面的不远处。他的剑已经被扔到很远,连黑如夜幕的外衣都脱了去。雪白的长发瞬间与雪白的里衣容为一体。若不是袖口被血色染透,一滴一滴的血坠落地面的青石上,很容易让人看成那是一堆雪人而非一个真正的人。他那立在那里,身体绷得很紧,脖颈竟然也印出血色,他也如同百公,一动不动。

白方古惊愕的扯了扯长青:“你师父怎么也受伤了?”

长青眸子幽深,眉心紧蹙似在思考,片刻他突然低声道:“我师父与百公貌似体脉相连。”

白方古愕然,警惕抬眸看长青:“体脉相连?如何解释?”

“待会告诉你!”长青握紧双拳,也敢轻易移动。

毕竟刑一刀的刀法天下无敌,几人皆怕突然牵动他某根神经而将眼前这种僵持瞬息转变成死亡。

雎天竺抱着大腕铃,叉着腿坐在地上,像个撒泼的孩子一样,眼睛红的刺目,他颤抖的冲百公问了声:“水镜,真救不了?”

百公气息里逼出一声冷笑:“死得那么透,魂都散没了,若能救、、救得了,我真成神了!”

雎天竺晃了晃铃铛,沮丧的追问:“那你又何必往云阵跑,瞎折腾这么久干嘛?呜呜!”

百公笑了声,清冷的眸子斜向背后:“怎么能瞎、、、瞎折腾,这不是把真鬼折腾出、、了吗。我说了,我、、我要查出真相。”

百公说一句,鬼脸邢一刀的匕首深一厘,他脖颈血就深一色。

白方古吞着空气伸着脖子,小心的不敢寸移。

萧云辞雪白的面孔青筋暴起,他挺着脖颈,脖颈凭空裂开的伤口隐隐冒着血,袖口里的血一滴一滴落着,在脚下拉出一条血线。他凝视邢一刀:“你、、就是杀了他,他也救不了圣姑!”

此刻邢一刀那张分家多年的五官在听到萧云辞如此语气时,瞬间凝聚到了一起,他冷哼了声,嘴巴配合着鼻息抖了抖:“既然圣姑回不来,他就更不配活着。”

雎天竺终于从彻底失去随花子的噩梦中醒来,他抹了一把眼泪摇晃着爬起来,抬手恶怒的指着邢一刀:“你个鬼脸,随花子天天师叔师叔的叫你,把你当亲人似的对待,你竟然对她下死手,你还有心吗你?”

鬼脸邢一刀在听到隋花子的名字时,大的惊人的眸子竟润了一层薄雾,他冷哼了声:“既然她是圣姑的爱徒,就该陪着她!”

这回答气的雎天竺差点拿那个大碗铃砸他,他咬牙切齿的怒骂了声:“你个混蛋,既然你那么喜欢圣姑,你怎么不去陪她?”

邢一刀在听到这句话时,几乎哭笑同音:“她不要我!”

这一刻,几个字说出了他的绝望与悲痛,也放弃了他的尊严与荣耀。他除了脸残废,在天界山几乎样样拔尖,但只这一张公布于世的缺点却成了众生唾弃的唯一。

隋花子甚至顶着他这张脸去吓人,便是这样,他都能大度的忍受,他受不了的是他爱着的人,深深的爱着别人。他恨却害怕面孔因恨而越发狰狞,所以他不动声色的做着一切。

他低头看面色死白的圣姑,突然凄冷笑了声:“你是不是恨我伤了他,恨我用他的身份与你共度良宵?”

他的话没说完,人却砰的一声,一头扎在了地上,然后他无力的挣扎几下,继而便是满目愕然与颓丧。

白方古大惊,长青却面色平静的松了口气,继而是满腔的冷赞:“百公睿智无人知。”

白方古恍然的点了点头,不明白鬼脸刑一刀为什么突然扎倒,但似乎又明白这与百公脱不了干系。

百公已不看任何人,他抬手抹了一把脖颈颈的血,在看着瘫软在地上起不来的鬼脸刑一刀,后退一步,低头垂眸看他:“你觉得你很冤吗?”

刑一刀喘着气,身子无力的靠着圣姑的挺尸床,冷笑:“不冤枉,所以你给我下毒,我不恨你。世间的事,早晚是要还的,二十几年前我把你扔到后山时,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只是我、、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发现我将圣姑呈藏在了法器里?”

“神钟响起,所有人都来了,唯独你没来。出云阵时,趁乱你取走我身上的东西,我不是不知道,是我给你机会,你才能得手。”

邢一刀那鬼斧神工的面孔因着百公的语气震惊了片刻,继而是绝望的冷笑。

百公不理会,低头又道:“天地间根本没有回魂草,不过是为了钓你上钩,你取走的是碎魂毒。这种药,奇毒,我知道怎么避其害,你却把它贴身珍藏,不是我给你下毒了,是你自己愿意配合着中毒。”

所有人,都被百公蒙在鼓里。包括萧云辞与雎天竺都愕然在百公的淡漠语气里与引君入瓮的缜密计策里。

刑一刀惨白的鬼脸惨然一笑,手下突然一动,那把透着幽兰光斑的刀柄,忽的扑到他的跟前。他低头自嘲似的动了动唇,却没有人听倒他说什么。

萧云辞身影比鬼影快,瞬移的闪倒百公跟前。

百公却恼怒的一把将他推开,怒视他:“我有的是手段,用不着你这般护佑,滚开!”

萧云辞被百公猛然一掌推出,这一推极猛,萧云辞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扎倒在地上,他冰冷的眸子颤了颤,有些恼怒的喊了声:“水镜!”

百公却猛然回头看他,眼神里皆是冷,眉目间皆是恨:“若非不进云阵,我还不知道自己承载着你的体脉。若能将我这身体劈开还了你体脉,我宁愿劈了自己。”

萧云辞在片刻的恼怒后眉目间瞬间映出一片颓然,他后退几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百公不在去看他,而是低头看着刑一刀,刑一刀紧紧握着刀柄。哑声:“水镜在外漂游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忘记了一切,不在似从前那般深沉。如今看来,你依然是那个深藏不露不动声色之人。”

百公冷然:“我从不主动招惹谁,谁要若招惹我,那我必双倍奉还。我与你,曾有同窗之缘,今日一刀切断。离开天界山,永远不要在让我看到你。”

刑一刀却哈哈大笑,继而侧目看圣姑,眸子是一片温柔,他像自语般喃喃:“我要带走圣姑!”

百公鼻息里哼了声,手上却轻轻缠着腕部的伤,动作轻缓语气清寒:“我不许!她是圣医谷的人。”

“那我便与她**,烧了你这安神殿。”刑一刀言未完,手下却忽的猛磕刀柄。电光火石一瞬间,一股银蓝的火苗自刀柄倏然串出,瞬间轰然而起,只刹那间便将他吞没在殿堂。

所有人大惊,百公身子嗖的后退。大殿之内刹那间犹如灌了天雷。炸出的火星字透着撩人的热浪。

雎天竺抱着大碗铃,连滚带爬的奔了出来,他边跑边喘息:“他竟然有幽冥之火,他从那里弄来的?他定然是从云阵里弄出来的,这鬼脸,这般心机沉重。”

白方古与长青一同被那股火浪炸出的瞬间,只听火光里鬼脸刑一刀的笑声疯狂的骇人:“水镜,你引我来此,不就是为了横刀派的声誉吗?不就是为了低调处理吗?你保我尊严,我不要,这条命,还给你,哈哈哈!”

火光起的猛,众人退得急。便是如此,萧云辞的头发依然烧着了半边,百公退得那般急速,面颊脖颈依然虚了一层水泡。便是一衣衫也被火光燎得露着皮肉。肩膀瞬间渗出一层血色。

他喘息着,眼睁睁看着这场大火,犹如天雷滚滚,却无法熄灭。冥火只有烧尽方自停歇。

圣医谷的弟子们,惊愕的望着这突如其来的火海。私语里皆是恐惧。

百公低头握紧了拳头,微微闭着眼睛,像是想起从前般神色里痛苦的挣扎片刻,继而是喉结滚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舅舅!”白方古看着百公,心疼的同时有种不认识的惊悚。

百公嗯了声,吸了口冷气,抬眸看他,语气伤感:“小东西,这世间事,从来都是风起云涌,瞬息万变。身在局外时看风景,搅入局中时心要明。入局时,有人是主动,有人是被动。不管主动与被动,你若不步步为营,就被步步为营。我曾经讨厌逃避这些,讨厌逃避的结果便是生不如死。”

百公似想起曾经的痛苦般神情痉挛的抽搐着,继而他深深吐了口气:“所以,越是讨厌的事情,越要主动面对。这样,局便入了你的手。随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曾经忘记的,就留在过去吧,别回头。”

百公说了这么一段感悟颇深的话时并无快感,甚至透着一点疲惫的没落。他想起的越多,痛苦越深重。这神情让白方古有种陌生得不认识的心塞与心疼。

这场大火,烧得盛会结束的人都直奔而来。横刀派的弟子们得知他们的师傅葬身火海,瞬间情绪高涨。大有提刀横扫圣医谷的架势。

被圣医谷弟子上完药的众人,衣衫褴褛的立在依然冒着火星子的废墟前。

面对横刀派众弟子喧嚣的气势,百公并没有说太多,只是淡淡看着他们道:“谁能将幽冥之火带出?这世间只有你们师父的法器“鬼刀。”这火是你师傅点燃的,烧了我这安神殿,你们来的正好,看看怎么弥补圣医谷吧。”

幽冥之火,没有上等法器,确实带不出来,这是无可厚非。

只是刑一刀为什么带冥火出来,众弟子们高呼不依:“我师傅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点燃你的安神殿?”

百公回答依然若无其事:“大概是走火入魔了吧!”

这话虽滑稽却引起一阵骚动。

确实,他们的师父从云阵出来便一直神色不安,面色不济,看上去很有问题,他们似乎想起种种,突然有人喊了声:“那日我看到师父刀柄有火光流出,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这句话像是给了众人一个定心丸。刹那之间一片私语。然后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结束了。

白方古对于鬼脸的死与百公的清醒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觉。

离开圣医谷那日,百公来送他们。

他显得有些沉重:“小东西,有些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复杂,回大赢,对你或许是一场噩梦。”

百公的话里像是有什么隐语,白方古不禁蹙眉:“舅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百公点了点头:“隐约想起许多事,既然你要回去,我便尽我所能的告知。”

白方古凝视百公:“想起了什么?”

百公看了看长青,眼神透着一丝无奈。长青很识趣,走向马厩去取马匹。

然百公接下来所说之言,却让白方古惊得瞬间决定改变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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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臂投珠(龙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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