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间小屋,一面墙已经破了个洞。那扇隐蔽的门也大开着。燕千炙与傅沧澜、傅沧海都已经奔向冒着白烟的阶梯。
里面传来打斗声。白方古奔下去时只觉得眼前黑沉。湿气极重,他急迫的喊了声:“阿珂!”
阿珂的声音透着呜咽:“白哥哥,我在这里!呜呜、、、”
白方古煞住了脚,他知道阿珂被人控制了。但绝对不是慧能。他的脑子飞速旋转着,怎么来解决。刹那之间,灰蒙蒙的雾气散去,扑在脸上的是细密如雾的湿润。
背后长青忽然惊呼:“雾气里有毒。”
白方古倏的抬手,捂上自己的口鼻。花乐释也举着火把,迷迷糊糊的冲了进来,明艳的火把散去所有的雾,阿珂被人压着肩头,他的脖子上架着长剑。那长剑与他的身体,极为不协调的形成了T字型。
剑柄的主人,带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银面具,修长的身材,微笑的唇。那是一种挑衅而得意的笑。
他的背后,趴着已经起不来瑟瑟发抖的慧能。
阿珂脸上挂着泪珠,目光望向那块寒气极中的冰棺中。他哽咽的喊了声:“白哥哥,对不起,我就是想看看惠能!”
白方古嗯了声,惠能随他一路走来,有看顾之心,他可以理解。
众人都提着剑,直到薄雾彻底散尽,所有人才缓缓出了口气,即便如此。冲进来最早的燕千炙还是用力的摇了摇脑袋,他身体晃动的厉害,有些不支,而傅沧澜与傅沧海,已经靠墙缓缓堆在了地上,他们撒开腿喘息的坐着,无力的捂着口鼻。
傅沧海竟然很客气的喊了声道:“长青殿下,这是什么毒?”
长青没好气冷笑:“秃顶毒!”
他话音落定,傅沧澜与傅沧海不约而同,倏一下捂上了头顶。见长青唇角一挑,早不看他们了,
只是转身扶了白方古喊了声:“中意,鞋子穿上!”
白方古道了声谢谢,眼睛一刻不敢离开阿珂。
长青却抱着肩膀,冷笑:“蓝月星,等你许久了,怎么?没脸见人?还是脸不能让人看?带个面具当乌龟还是做王八?”
长青的话气人,但也深有触动,那人微微一颤,手下依然压着阿珂,只是头偏向一侧微微一抖,面具落地,他冷冷一笑:“殿下出手,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蓝星月这张面孔,让所有人为之一动,虽然没有人知道蓝星月长什么样,但在这天界山脚下他还是小有名气,众人意外,白方古并没有惊讶。长青也很淡然,他冷笑:“我出手都是让人死亡,而不是不让人失望!”
蓝星月手下剑柄一提,抱着阿珂的身子也向前冲了冲:“那你可以出手试一试!”
剑芒寒光,戾气隐透,阿珂被他掂得气息不稳,咳喘阵阵。白方古呼吸提到嗓子眼,眼睛动一下都担心阿珂的脖颈会渗血,白方古抬手将长青微微推向身后,看着蓝星月:“你是惠能的兄长?”
蓝星月不否认,冷而沉的眸子透着阴鸷,他剑柄向上握了握,白方古便气息乱了乱。他最怕阿珂出事,若阿珂有事,有负欧阳楼所托。
白方古额角渗着汗:“你放了阿珂,我放你们走!”
蓝星月眸子却望向长青:“让他出去!”
长青冷笑,透着煞人的蔑视:“我从来不受任何人指使,更不会在乎阿珂,你若不怕无脸面对欧阳楼,我还在乎阿珂的死活吗?”
长青的话,使得蓝星月手中剑柄微微一颤,片刻他便冷沉一笑:“阿珂与我的兄弟比起来,哪个重要?我不惧!”
惠能奄奄一息,靠着墙壁已经直不起身,他唇角颤出一串苦涩的笑:“兄长、、、莫要在管我了,快走、、远离一切,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生活、、”
蓝星月眸子续着薄雾,神色狠厉而绝然:“要走一起走,要亡一起亡。你若在如此,我便剑对自己!”
蓝星月眸光冷厉,手下用力。冷与恐惧使的阿珂呜呜的颤抖着。白方古大气也不敢出,蓝星月与惠能,恰如他与兄长。相隔两地却相依为命,白方古懂兄弟情,也懂视死如归和鱼死网破。也更惊忧阿珂,他眸光冷肃,声音透着小心的厉色:“你们都后退!”
长青惊忧的喊了声:“中意!”
“退!”白方古没有片刻商量的余地,自己主动向后退,所有人,跟着他缓缓后退,直到蓝星月颤巍巍的背着惠能,手中拉着阿珂走出那间屋子。白方古才缓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小心的道:“你想杀的是我,把阿珂放了,我过去!”
白方古只想用这缓兵之计暂解阿珂的安危,没曾想,他话还没说完,忽觉耳边一凉,砰的一声钝响,自己眼前突然一黑,腿一软,他瞬间扎到在地。
举着火把的花老头,看着愕然外加惊讶的众人,他抬手把火把塞在摇摇晃晃的燕千炙手里,很豪气了拍了拍手:“我这徒弟傻,知道你要杀他,还把自己贡献给你,我可不乐意,我这徒孙是塘沽二殿下,所以你莫要伤他,我送你们出去。”
白方古就这么生生被花乐释一掌砍晕在地了,燕千炙三人吸了毒,无力的软在了庭院,他们就这么看傻子似的看着花老头跟着惊愕中的蓝星月,亦步亦趋的走出了拳宗派的大门。
长青眉头凝成了山峰,面色极为难看,他没想到花乐释会突然出手,看着扎倒在地的白方古,他心头淤积的杀戮顶的眉间微微颤抖,他一声不响,将晕死在地上的白方古抱到塌上时,喉头竟发出凄厉的笑声。
吓得扶墙而入的青雀,满脸雀斑都拱进了肌理般被挣扎的神情淹没,他小心的喊了声:“殿下!”
长青凌然回眸看他:“看着你师父,我出去一下!”
青雀那张脸没有任何神情的呆呆点头:“我会看好师父的。”
长青头也不回,迈步而出,瞬间消失,空气中忽听一声呼哨,犹如流星滑过,荡的林木都微微颤抖。继而狼嚎的声音透着阴森的气息荡在山林间。
青雀警惕的向外望了望,长青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门外忽听燕千炙无力的问了声:“他、、怎么消失的?”
傅沧海嗷嗷的喊了两声:“我看到鬼了,咱们赶紧、、快、、追阿珂去、、”
白方古幽幽醒来时,无论是庭院还是屋内,只有青雀一人。青雀那双小眼睛,抡圆了想往大里瞪,见白方古睁开眼睛,他恨不得抬手把眼角撕开一角认真的辨认,以致于眼睛揉的发红,疼得他声音发憨的喊了声:“师父,你醒了?”
白方古扯着发痛的脖颈,吸了口冷气:“他们人那?”
青雀摇头,瞪了瞪眼,竟用一脸的茫然回答白方古焦急,但见白方古要起身,他又一把将白方古按了下来:“长青说让我看着你!”
白方古后脑勺疼得厉害,他抬手摸了摸,龇牙咧嘴的喊了声:“这花老头下手可真重!”
青雀嘴角咧了咧,这一咧嘴差点找不到鼻子,他有些不可思议的跟着骂了句:“这么多年了,师爷爷的手法臭得能熏天,没有一点长进。”
在白方古的威逼利诱之下,黑夜中青雀带领着白方古,向着圣医谷的方向冲去。
毕竟百公让燕千炙捎来消息,既然圣医谷可疑之人已经露面,那他们定然会想法救出蓝星月。白方古也担心阿珂,蓝星月是否放了他?圣医谷的谁人参与了此事?心头思虑,所以他走的甚急,二人几个起越,已经奔入密林之中。
密林中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钟声,那钟声如同弥音,透着慰藉天地的悠扬。白方古顿了顿。青雀突然喊了声:“师父,神钟,神钟修复了!”
传说这天界山很多年前是一片仙境,皆因神钟碎裂而消匿。可谁会在半夜敲钟?这是信号还是召唤?
山坳中一阵阵狼嚎突然吞没了钟鸣的声音,刚刚落地的白方古,警觉的扯了青雀:“去那边。定然是在那边。”
青雀不可思议的喊了声:“师父,你现在都懂得狼语了?”
白方古喜欢逗青雀,他脚下走的急,喘着粗气扯着他喊了声:“鸟语我都懂,快点!”
青雀嗷嗷的喊了起来,微喘的气息里透着几分不屑:“我的天那,师父,那你也教我几句鸟语。”
白方古有些气息不接的笑了声:“鸟语不好学,学了我怕你不会说人话!”
青雀很是焦急,忍不住又喊了声:“师父,你叫几声,问问鸟那群狼在哪里?”
白方古本来心头着急,被青雀这句话逗得直笑:“鸟睡了!”
终于,二人在没有向鸟问路的情况下,在一个山坳里,听到了狼群的嘶吼与荡在气流中的杀气。
幽沉黑暗的云雾里,可见摇曳的灯火似萤虫般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空气里透着一股可怕的血腥之气。白方古飞跃而起,瞬息落在山坳之中。
火把之下,黑压压的狼群,犹如千军万马,一眼望去,绿莹莹一片压得山坳深陷。山林惊颤。白方古心头万分惊诧,怎么会有这么多狼?这些狼似刚经历了一场厮杀般凶悍无比,火光中獠牙沁血、狼身攻起。那蓄势待发盘弓错马的气势透着血腥。染的夜色都跟着鲜红一片。
地面之上,横尸满目,皆是女子,这些女子,被这些狼群,撕咬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惨不忍睹都不足以形容这场杀戮的恐怖。白方古不忍直视。
狼群之中耸立着惊恐而警惕的四人。他们背向而立,相互依靠着,手中的剑在火光中灿灿的滴着血。
他们的四周,更为惨烈,散落着血淋淋的碎尸烂肉。和滚得到处都是的黑色头颅,那头颅与发沁在血土中,画面恐怖而狰狞,看的人头皮发麻,浑身抽出一身的疙瘩。
而这些将其围拢在中间的狼群,咆哮的獠牙甚至挂着烂糟糟的尸肉。让人心惊胆战又不寒而栗。
花乐释及众人,似也被惊吓了般傻傻的立在狼群之外。
唯独长青一人,隐在狼群里,就那么淡然,冷酷、残忍的看着这一切。白方古喉头咕咚咽了满腔的惊怖,他后背发麻,微微摇晃的喊了声:“长青!”
这一声呼唤,惊醒了所有人,也惊醒了被狼群围在中间的四人,他们警惕而愤恨的看向白方古。
青雀轻轻扶了扶白方古,哑声喊了声:“师父,这是、、这是谁养了一群这样恐怖的玩意,他们咬人呀!”
“卑鄙,无耻、龌龊,既然放我们走了,却又招来这么多狼群来围攻,城主是想杀人不沾血吗?”蓝星月的声音,透着鄙视的杀气,隔着满地的尸体与狼群,他看向白方古。那双眼睛噙满仇恨。
长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立在了白方古的跟前,他身子倏的一震,手臂抬起的一瞬间,一道白光滑过夜色,带着哨音直冲蓝星月而去。
那道白光亮的太过于炸眼,所有人都为之一阵。惊魂未定的瞬间,蓝星月噗通,一头扎在了地上,他身边立着的红豆,惊恐的喊了声:“店主!”
火光不亮,却也瞬间看到地面一片殷红。那把透着冷光的匕首,深深的扎入了蓝星月的胸前,这一切快如闪电,让人不及回神。
长青几乎是一步一缓,那狼群一步一退,似畏惧般呜呜的向着两边退开,闪开一条血路。长青逼近他们,低头看着只剩喘息的蓝星月怒声冷笑:“店主忘记了自己做的卑鄙无耻龌龊之事了?你可以做得,凭什么别人做了就该冠以卑鄙无耻龌龊之名?”
阿珂小心的扯了扯白方古的衣袖,惊恐的喊了声:“白、、白哥哥、、”
白方古手臂搭在他的肩头,微微颤抖的垂眸看他:“阿珂,这狼群?你招的吗?”
阿珂点头又惊恐的摇头:“我、、我不知道,狼群一直跟着我,隐在暗处,可能、、可能是、、它们嗅到了危险、、、可是、、、可是比从前多了数倍。”
阿珂几乎哭了出来。
白方古机械的抬头,紧跟了长青的脚步,他看长青阴冷透着杀气的面孔,看他眸光中冷厉的狠绝,看他绷紧的身体犹如蓄势待发的猛兽,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了声:“长青,这狼群?”
长青不回头,不解释、不看他、也不回避。只是点头:“是!”
他只回答了个是,在看扎在地上已经爬不起来的蓝星月,白方古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心却抖得厉害,连带着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他抬手乱摸阿珂,嘶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掩饰不在的哀伤:“阿珂,退了你的狼群!”
阿珂瑟瑟发抖,他哽咽的顿了声:“白哥哥,它们不听我的!”
白方古豁然抬头,看着长青,眸子凝聚成点:“长青!”
长青面色里的冷绝褪去,眉目里露出对视一瞬间的温柔,他声音沙哑:“好!”
言必他突然抬头望向长空,倏的吹了一声口哨,那口哨如同利刃划破苍穹,刺得黑夜都为此战栗。微风浮动,阵阵阴冷,狼群似得了命令般发出呜呜的低沉,继而那低沉融入夜色,刹那之间退得干干净净。
向背而立的四人中,因蓝星月的倏然扎而使得另外几人惊恐万分。惠能趴在地上,颤抖的喊着蓝星月。红豆抱着蓝星月嘶哑的哭喊:“店主!店主!你不能死!”
长青声音冷里透阴森:“事情没有说清楚,岂能让他这么痛快的死!”
而那两人带着面具。身着夜行衣人。警惕而冷厉。从身段看,是女人。白方古心头万般疑惑,踏着鲜血碎尸近了一步,脚下的尸体零零碎碎,满地的血水浸透鞋袜。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他虽然恨她们,但并不希望无辜者死,更不希望无辜者死得如此惨烈。此时他无法与长青对视。他要看看那带着面具的人是谁。长青紧紧跟在他的身边,他还未走到跟前,离他们几步之遥时,傅沧海忽然自背后喊了声:“城主,那黑衣人的剑,我在圣医谷见过!”
他这一喊,白方古便微微一愣顿住了脚步,长青冷笑:“是呀,圣医谷若不出鬼,蓝星月一人干不了这事!”
举着火把的燕千炙与傅沧澜,他们赶来时便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一刻他们甚至没有从震惊中走出,被傅沧海如此一提醒,燕千炙火光忽的一闪逼近些,黑衣人衣袖里露出的水蓝与朱青便透了出来。这是圣医谷的颜色。
白方古十分万分千万分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圣医谷会与蓝星月联合对他下手,他不由沮丧得声音嘶哑:“若蓝星月与惠能杀我,我能理解,因着塘沽太子,因着凤山之战,可你们圣医谷,天下闻名的神圣之地,为什么配合他们来给我下毒数十年,我什么时候与圣医谷结了仇?”
白方古的话音落定,哭喊中的红豆倏的便爬了起来,她哭喊着跪在地上冲向白方古使命的磕头:“白公子,求你了,求你放过我家店主,我家店主本来想收手的,若此事你们不查,我家店主也绝不会在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可是我家店主做不了主,红豆愿用后半生为公子做牛马!”
她哭喊着一跪一爬一磕头,爬到白方古跟前。长青手中握着剑柄倏的拔了出来。白方古受不了这样的场面,也担心长青对她下手,他哑声道:“红豆,你不需如此,这件事虽已经过去,但总归我要知道真相,你若知,不是该这般求我,而是该把事情讲清楚!”
呜呜哭泣的红豆,只是磕头:“求白公子放过我家店主,红豆的后半生任由公子差遣、、、”
红豆哭喊着,倏的便抱上了白方古的腿,白方古惊愕万分,急忙要委身推她,但还未来得及弯腰,身边忽的有人一闪,红豆被长青砰的一脚踢了出去,这一脚狠绝而冷厉透着杀气,红豆翻滚了几圈落地,竟然一动不动。
蓝星月嗷的喊了一声,连滚带爬的扑向红豆:“红豆!”
白方古震惊,石化,许久他身子僵硬了般移了移,从蓝星月凄厉的惨叫声中,白方古断定红豆死了,他抬头看长青,吞着满腔的怒火看他:“长青!”
长青回眸看他,眸子血红欲滴,气息乱成狠厉,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的看着白方古:“中意,你记住了,今日,无论你伤心,难过,还是痛苦,他们都得死,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白方古一把拉了他,闭目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情愫,缓了口气道:“长青,我要知道真相,我不要无辜之人死,我更不要他们死的如此惨烈,红豆死了,于事无补也很无辜。”
长青眸子飘向圣医谷的人,冷冷一笑:“这里没有一个无辜的人,若是无辜,蓝店主就不该带这么多人来喂狼,杀了她们,解开他们的面具,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长青的话狠绝,他的行动依然是狠绝,没有给人余地与退路,被围在中间的黑衣女子,惊悚的看着这一切,许久她冷冷的回头喊声:“蓝公子,还能走吗?”
只这一声,长青忽的便哈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僵在了当下,他突然围着那两名女子上下打量的转了一圈,接着他背手立在白方古的跟前,垂眸看他:“中意,我知道女人是谁了,但你绝对想不到!”
长青有些入魔了,执念重的人容易入魔。今晚这一片写的很烧脑,谢谢观看的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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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