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保姆车停在医院的侧门,季倾越为避免太过招摇安排了司机在门口接我,我们接头后在不起眼的侧门上的车,我明白他这是为了我着想。
刚上车,车内柠檬味的清新剂味道沁人心脾的飘入我的鼻子。
我看了看空荡荡的车座不由得询问驾驶座上的司机:“季倾越呢?”
司机答我:“季总吩咐我把您送到季家老宅。”
落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蜷缩起来,季家老宅?我无法控制自己去瞎想什么,只能一遍遍的沉下混乱的思绪把视线方向车窗外,让自己静心下来些。
车子行驶一段时间后,在夜色落幕时停了下来,司机下车打开我这侧的车门对我说:“安小姐到了,请下车吧。季总在大厅中等您。”
这是一栋古色古香的宅子,雕栏玉砌,溪水鸟鸣,像是天家传承下来的建筑。
踏过玉石台阶,推开沉重的花鸟雕空的紫檀大门,季倾越坐在木檀椅上缓步朝我而来:“雀儿。”
整个季家老宅中,只有季倾越一人。
他无所顾忌的朝我走来,亲昵的牵起我的手,霎时有些不满的皱眉说:“手怎么这么冰。”
我可以说吗?因为我担心不知道你要做什么而时刻提心吊胆着。但我只是看了眼季倾越,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像是轻轻叹息了一下,牵着我往里走去。
我见过许多豪华,奢靡的府邸,但面前这所宅子,依旧让我叹为观止,它带给我的视觉震撼并不是眼见就价格不菲,而是那磅礴的气势,苍穹湛蓝,宫阙巍峨,这座气势宏伟的宅邸矗立在墨蓝之下,层层叠叠的琉璃瓦片,在黑夜下散发着刺眼夺目的光芒。
金光璀璨的京城宫殿,置身于此,化身为天家的金枝玉叶。
注意到我的惊艳,季倾越缓缓的开口向我解释说:“爷爷过去最爱这样的建筑,于是就效仿打造了这么一个宅子。”
我收回视线,朝他笑笑。
他还牵着我的手,此刻手心的汗也被风干了不少,此刻双手交缠而有些黏腻。
我弯唇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曾不想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却第一次霸道的把我的手往回拉了下,不说半个字却明确的表露了自己的想法。
我抬眸,同一双璀璨的桃花眼对上。
它总多情而温柔,好比冬日里一汪清泉。
轻声的,我喊他:“倾越。”
他不说话,只是在安静中轻轻的看着我的眼睛,半个字不说却好像又说了千言万语。
同季倾越相处的这段时间下来,他一直规矩绅士,这样的故意逾矩是第一次也是我从不觉得的可能,于是静默中我也安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些所以然来。
就在一瞬间,那双桃花眼已然散去多余的情绪,恢复了前所未有的理智,他松开了我的手说:“抱歉。”
我却是无声的摇了摇头,看着他撤去变得淡寞神情,“季倾越,如果这样能减轻你的疲劳,我挺乐意效劳的。”
一声无奈至极的笑从他嘴角而出,他忽而重新抬头,柔情的眼神里却凝着一道压抑的情绪,带着不容后退的气势向我问来:“如果能减轻我的疲劳,什么都可以吗?”
这次,我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些偏执的情绪,我的身子不由得向后退了一些,而他却不由得我,身子把我往后逼,直到两具身体近在咫尺,他滚烫的呼吸扑在我冰冷的肌肤上,让我忍不住的打颤。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季倾越,我不由得微微瞪大眼睛看着他,半天都没了反应。
季倾越流转的情旎往下似乎掠过我的嘴唇,接而重新往上到了我的眼睛上,他薄唇轻启:“雀儿,你回答我。”
“这就是你非要娶的女人?”
一道威严的声音打破这气氛,一位气质不凡身着刺绣长袍的夫人被人轻扶着从大门口走进来。
季倾越起身把我保护着在身后,对那夫人喊了声:“母亲。”
季母看到他的动作那双风情不减的美目不动声色的露出几分危险的情绪,“人都带到老宅来了,我还能把她吃了?”
我也觉得季倾越有点过于紧张了,我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他回过头来,我朝他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他才侧身。
完全展露出来后,我起身朝季母去:“倾越母亲,您好。”
在视线触及的那一刻,季母眼中那本还略带审视的神情霎时间被瞪大的眼睛中的震惊情绪替代,我还来不及猜测其中的变化,一双带着清茧的手拉过了我的手,她喊我:“雀雀儿?”
这个称呼…
我有些惊恐的看向面前这位夫人。
岁月从不败美人,那双温柔的眼睛在岁月的洗礼下多了几分沉淀的美,她双目含泪再一次不敢相信的喊我:“你是雀雀儿对不对?”
呼吸,似乎凝滞住,我只剩原始的反应那样点了点头。
我能感觉到手心再次被人紧紧攥住,仿佛怕失去一样。此刻那些再想掩藏埋没起来的过往也被掀起一角。
我无法对面前这位老泪纵横的长辈作出冷漠至极的神情。
终是…我看向她,却带着一层朦胧:“虞阿姨。”
“哎…哎!”虞阿姨重重的点头,答应着。
季倾越还在状况外,他此刻也站在了我的身侧,问:“母亲,您和雀儿…?”
虞阿姨责怪的:“雀雀儿就叫安雀儿,你非得给人家取什么白姈姈,搞的我认错了她。”
季倾越立刻应下来,他也从未见过自己母亲这样,只顺从的说:“是是是,这都是孩儿的错。”
虞阿姨温柔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那双始终拉着我的手轻拍,就好像安抚一个走失很久的孩子一样,她的眼中满是心疼:“这些年,过的好吗?”
心脏被人蒙起来乱棍打了一番似的。
虞阿姨同父亲母亲是至交,那年父母意外身亡,虞阿姨被国外的事情绊住了脚步没能第一时间回来,而后回来时就已经变天了。
安氏彻底覆灭,安家小姐消失匿迹。
虽然我一直对安家那些关系纽带而产生的亲戚朋友都厌恶,但面前这位虞阿姨却是实打实的对我疼爱,常常我被父亲母亲训诫时,她会找各种理由打发他们,而又在我挨罚后给我带好吃的哄我。
虞阿姨,就像我精神层面的母亲。
眼前瞬间被滚烫涌上,视线模糊起来。
“对不起…虞阿姨,对不起…”
我的选择不亚于亲手把安雀儿这个人杀死,虞阿姨失去了好友又间接失去了一个孩子,那样的疼,不亚于割骨剜心。
虞阿姨把我紧紧抱在怀中,她轻拍我飘零而无归处的背脊,一如多年那样柔声细语的安慰我说:“你没有对不起虞阿姨,雀雀儿不要道歉。”
我记不得我流了多少泪水,只觉得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奔涌而出。
虞阿姨拉开我,轻轻擦去我的泪水:“都过去了,雀雀儿不要再伤心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也止住了泪水。
虞阿姨心疼的笑着,手轻轻抚摸我的脸,说:“雀雀儿长大了,比小时候更加清新脱俗,更漂亮了。”
说罢,她转头对季倾越说:“孩子,这是颗明珠你知道吗?”
季倾越一直站在我身后,怕我身子撑不住一直忧心的表情不太好,一听他立刻接着道:“我知道,雀儿是不可多得的世间珍宝。”
说完,他蹙眉柔声询问我:“还好吗?”
其实不大好,哭的太多身子有些劳累,我有些难受的看向季倾越,他立刻得情,朝虞阿姨说:“母亲,雀儿身子不适,我先带她上二楼休息一会。”
虞阿姨并不知道我生病的事情,只觉得两人感情极好,她求之不得,立刻回应着说道:“好,你带雀雀儿去休息吧。”
季倾越搀扶着我走上楼梯,终于在拐角虞阿姨看不到的地方我撑不住的身子往下掉了一下,季倾越立刻紧紧抓住我,我想要朝他笑笑表示没事,一阵天旋地转,他打横把我抱起。
我是真的特别累了,在昏睡之前把手攀在他的脖子上后再也没了意识。
醒来时,检测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结束的声音。
“季先生,她醒了。”
家庭医生退了出去,季倾越走了过来,他弯腰询问我:“怎么样,感觉如何?”
待视线清明,我对满脸担忧的季倾越安慰道说:“我好多了。”
注意到我想要起来的动作,季倾越立刻把我扶起来,半靠在床上,他帮我往上掖了掖被子后说:“医生说你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短暂昏迷。”
季倾越有些犹豫的问:“雀儿,你很伤心吗?”
悲喜交加,虞阿姨跟我说都过去了,那就过去了,我抬头朝季倾越笑了笑说:“可能是太开心了。”
我看了眼门口:“谢谢你,轻越。”
季倾越抬头,我说:“谢谢你帮我瞒住虞阿姨。”
季倾越摇头,他脸色沉重似乎一直不大开心的看着我有些苍白脸色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我也就明白了他为何不开心的原因,我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试图用我的温度带给他安慰的余温,却不曾想我的指尖冰冷到只会带给别人寒冷。
我垂眸,想要收回手。
一阵强劲的力,把我的手拉住,重新用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宽厚温暖的大掌带着温度缓缓传来。
季倾越朝我温柔的笑了。
我的视线放在交叠的两只手上:“抱歉,本来是给你开解烦恼的,曾不想还给你添麻烦了。”
他摩挲着我的指尖,轻抬眼眸:“你来,就已经开解我了。”
他看着我,不加掩饰的**,任由着其中沉沦,指尖一颤,我有些着急的:“倾越…”
他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
不轻不重的他摇了摇头说:“别想太多,我现在最在意的是你的身子。”
言外之意是,其余的他都暂时不会做,那么又会是什么时候呢?我的期限又还有多久?
我想要开口解释青梅竹马的误会,季倾越却起身跟我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后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随后便有一个护士前来照顾我,不过她穿的是正常衣服,我知道这又是季倾越的安排,他怕虞阿姨起疑心。
他总是那么细致,又那么的透彻。
却总是傻傻的耗在我这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想到这里,我叹息一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