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问题似乎一下子踩中了她的雷点,她敏感的小声喊着:“说了又能怎么样?你能有什么办法,我们都已经是菜板上的鱼,仍人宰割了。”
绝望,到底是什么让她觉得毫无希望。
我转了转身后的拳头,活动筋骨:“那好,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活下去吗?”
连带着呼吸都安静了下来,直到哭声掩面淅淅沥沥的漫了出来。
女生说:“我帮他们隐瞒,配合他们被辞退,他们却出尔反尔。说好的要保护我,都是骗人的!”
我的话也许让她燃起了一丝希望,但持续的并不久,她又一次说:“你没办法的,我们都要死的。”
那个让她所尊敬又畏惧的人逼的她站在了一条毫无退路的悬崖上,使得她几近崩溃。
此刻,我想到最有可能转移她心情的话题就是。
“我们见过,就在不久前。在酒店的前台。”
女生一下子抑制住哭腔然后讶异道:“你是那个警察?!”
连她都意外警察居然被绑架了吧?我有些苦中作乐的无奈笑了笑:“是啊。”
女生说:“怎么会这样....”
我挪了挪身子尽量靠着一个舒服的姿势:“所以他们是把陈茉这件事完全推在了你的身上,还要杀你灭口是吗?”
闻言,女生没有回答,而是迟疑着说了句:“你可是警察....”
刚刚我还在思考,女生的犹豫可能是在酝酿说辞如何如何的再控诉那些冤枉她的人,而此刻我才明白,她居然还在为他们着想。
我倒是有些感叹,这样的衷心难得。
晃荡的车厢内,透出一丝光线。
“不说也没关系,不如我和你说说,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吧。”
女生没有说话,而我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我所接触的患者们几乎都有一个非常统一的相同性——执拗。”
身侧窸窣声,女生靠着墙壁坐了起来:“执拗?”
闻言,我弯唇:“执念,其实是个特别可怕的东西,因为一念之间,便是深渊。”
黑暗中,我看着女生:“你不想抓住那个人的衣领,大声的质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前方,一片死寂。
沉寂了几秒后,女生开了口:“你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孩?”
我努力的想要回想,却脑子嗡的一声,刺痛。我的沉默,在女生心里默认。
“你们都不相信我,当初她跑到酒店跪下来求我说,如果她找不到一份工作她的母亲就会打死她,我就是看她可怜,才收留了她....”
但是我记得,她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你之前不是说,是陈茉的母亲把她丢在酒店大堂,你迫不得已才收留她的吗?”
她说:“是啊,一开始是这样的,但我没答应,后来就是那小孩一个人跑来酒店一直哀求我,我就不该心软。”
车厢过了条隧道,有光从缝隙里投了进来,我借机看到了周围的环境。
“你在找什么?”
我一双手被禁锢着,在平滑的板子上寻摸。
“找找看,有没有锋利的东西。”
她说:“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
我往后一靠,撑着她滑下去的身子,靠着她的背:“别放弃。”
女生绝望的睁着眼,隧道一过。昏暗的黄色灯光洒进来,她看到一道努力的身影,恍惚间像是生的希望。
她伸脚一动,哐当一声响。
听起来像是铁片的东西。然后她下腰向后摸去,抓到了一个冰冷的薄薄东西。
“我找到了!”
我回头,循着她的手去摸去,她把东西送进我的手里,我摸了摸边缘,是挺薄挺锋利的,抓住铁片,我伸手摸准捆住她手的胶布:“试试看。”
几番摩擦下来,胶布断掉,她的手掉了下去,女生顿时欣喜若狂:“掉了!掉了!”
来不及欢悦,我抓着铁片反手划掉自己身上的胶布。
我伸手,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
女生欣喜瞪大眼睛乖巧的点了点头。
借着车内昏暗的光线,我帮她撕干净胶带也清理掉自己身上的胶带后,试着从车厢里站起来。
晃荡的环境并不能使我如愿,踉跄着紧紧攀住斑驳的生锈车箱才稍微能站稳,我沿着墙布,一直向边缘光线照进来的地方去。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晃荡的锁影子跟着光线投射进来,我蹲下,扒在车锁门的缝隙向外看去,车子一直往前行驶,并不是高速公路,而是泥泞而嶙峋的山路。
我伸手想要去够外边的锁头,却费尽力气也无法抓住,放弃了这点后,我回到原点重新坐下。
女生靠了过来:“你想到办法了吗?”
我回头看向堆放在角落的木箱子,我靠过去,掀起遮盖的防水布,那布异常的沉重,女生见状帮着我掀起另一个角,然后我们一同掀开。
是一些废弃的空箱子,我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有一些生锈的工具,捡起角落的老虎钳,在手里掂量了下重量后,我把它丢给女生:“来,接着。”
女生瞪大眼睛接收我丢给她的老虎钳。
“如果像你所说的我们会死,那么我们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是到了目的地后他们放我们下去那个时间点。”
说着,我捡起一把生锈的剪刀,紧紧握在手里,女生听了我的计划瞪大眼睛还傻傻的看着手里的老虎钳,我晃了晃她的肩膀:“明白吗?”
女生生疏的双手紧紧抓住那老虎钳:“要怎么做?”
她很紧张,也很害怕那未知。
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到时候你听我的,你跑的快吗?”
我错不及防的话使得女生愣了一下,她点了一下头:“还可以,我跑步还可以。”
我笑着对她说:“很棒。”
扶着女生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后,我也坐了下去,我不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仅仅有多久,我捏紧手里的剪刀,喘息着这点时间尽可能的恢复起身上的体力。
“你...你叫什么?”
女生突然问了这个问题,我转头看着她,她抬头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弯唇,我笑了笑:“安雀儿。”
“安雀儿...”女生听了后在嘴里念了一遍,然后说:“真好听,我叫乐胥。”
车子突然剧烈的晃荡起来,乐胥吓的抓住我的手,她害怕的问:“怎么了,我们是要死了吗?”
短暂的颠簸后,车子的速度平缓的慢了下来,我抓住她的手:“到了,把手放到身后,闭上眼装睡。”
防身的工具藏在衣物内衬里,乐胥听了后,眼睛猛的一闭,车子也在这时停靠下来,光线也从缝隙挤破头的涌进来,我也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前方沉重的锁头发出哐当声,更多更为强烈的光线随着生锈大门吱一声,落在身上,眼皮被激的不安的晃动了下。
“弄出来。”
那是一道沉闷的男声。
一声令下,数声脚步踏着铁板响起不小的动静朝我们这边走来。
直到胳膊被抬起来的一瞬间,我睁开眼用胳膊环住那人的脖子,抽出手里的剪刀抵着他的脖子。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他们所有人,黑衣蒙面。
有人朝外惊叫一声:“老大,有个装死的。”
被我挟持住的男人裸绞的脸色充红的说不出话来了,但他还在我手下挣扎着,我抵着剪刀紧紧逼着他的脖子:“别动,剪刀可不长眼。”
他们逐渐朝我靠拢,且蠢蠢欲动的想要把我包围住。
我抵着那人,大喊一声:“退后,要不然我弄死他。”
下一秒,黑衣人突然齐刷刷的看向一个地方。
“雀儿!”
乐胥被几个大汉压制住,本应该在她手里的老虎钳已经被拿走。
“老大。”
黑衣人里有人喊了声,我捏紧手里的剪刀,也看着那唯一的出口。
逆光的灯打下来晃眼的视线有阻,影影绰绰间,我只看见一道非常高大的黑色身影。
“哥,怎么办?”
那人没有开口回答,而是过了几秒后,平静的说了句:“抓住她们。”
闻言,我抓着那男人的手越发用劲,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再靠近一步,我真的会动手。”
几个听令上前两步的人看到我的表情后又欲言又止的停在原地,回头看着男人。
男人没再下令,他们也没再动作。
我紧紧盯着那人,手上的这个筹码在这个男人眼中并不为重。但我能用的,也只有这个了。
我的手心,出了些汗。
“只能走一个。”
在沉寂几秒后,男人的声音残忍的传来。
我没有一丝犹豫,朝还在黑衣人手下不断挣扎的乐胥喊:“走,快走。”
乐胥整个身子还在害怕的颤抖着,她看着我,声音有些无助的:“你、那你怎么办?”
我挟持着手里的人,往车厢最里面退,然后朝那男人说:“你们所有人跟我一样退到最里面,我要看着她走。”
过了几秒,男人递给他们一个眼神,他们放下武器一并朝我这里面退。
乐胥得到释放,身子软的一下倒在地上,她看着乌泱泱那群人往车厢里退,撑着地面站起来,她朝我说:“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她转身,这次再也不犹豫的往前跑,朝着面前这条宽敞的大路奔跑。
枪声突然响起,乐胥的身子向前一顿,然后静止的朝前倒去。
我回头,那男人正举着枪,目不斜视。
我松开手里的人,朝离我还跑开不过一百米的乐胥跑去。
子弹在她胸口炸开了花,我撕破身上的衣物,堵住那不断往外流的血。我扶着她的身子坐起:“乐胥,你要撑住。”
因为想要说话,她脑袋向前一下,从嘴里吐出了一大口血,眸中的光逐渐黯淡下来,她依旧说着:“快跑..快跑...”
她抓着我的手,眼睛里仅剩的情绪是无比的迫切。斑驳的血痕,染上我的胳膊,她推我,要我跑。
“乐胥,别...你要撑住”
更多更多的血,染透了我撕破堵住的伤口的布。她抽搐着一下,睁着眼永远的失去了动作。
血色,漫上了她瞳色散开的眼。她望着湛蓝的天,没舍得闭上。
我放下她,满身血污的站起来。我看向,角落里阴暗的那个身影。
然后转身,奋力的朝前跑。
枪声再次响起,我的右腿被一阵强烈的疼痛穿透,一瞬间我失去了逃跑的能力,紧接着巨大的疼痛上来,我扶着小腿倒在地上,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黑色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左手持着那把黑色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