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故事叙述完,怜娇的眼眶蓄满了泪水,她强迫着自己嘴角弯着弧度说:“安医生,我的故事是不是特别的悲惨?”
两行泪珠,重重的砸落,灼烧渗透入我手背我。
她又道:“顾山是不是很无辜?”
那双漂亮的眼睛底下,充斥着红血丝和赤红,仿佛在诉说难言的痛,她在问,却又似早已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忍不住抬手落在她的肩膀:“怜娇,这是一个故事。”
怜娇闻言侧头惨然的笑了声:“是啊,我是当故事来讲了。”
她垂头,又自嘲般的笑了两声。
这是同我认知里那个明媚娇憨的脸颊完全相反的模样,她悲伤,那种哀痛的清楚几乎把她淹没:“故事里的怜娇,永失所爱了,是吗?”
怜娇抬起头,她止不住的泪水一直往外掉,那双饱满的红唇此刻颤抖着:“怜娇,永失所爱。”
怜娇伸手把我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她靠在我的肩头,泪水仿佛要刺穿我的肌肤。
少女像一只小猫一样啜泣,她痛苦的:“安医生,我好想他....”
此刻我无法开口去询问我们在山草林碰到的一切,又为何在古堡设下那样的机关,到底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想到这里,我抬手拍了拍怜娇,肩头的人没了反应。
我侧头看去,她枕着我的肩膀,蹙着眉昏睡了过去。
从山草林带回来的那一捧土,我交给了徐志洲。
我双手放在阳台的瓷砖上,挂掉的电话拿在手里垂了下去。
风打在耳畔,我转头,有人朝我走了过来。
夜很深了,他一身黑,黑色的棒球帽压着,只有那双眼睛还算光亮。
我转头看了眼他,然后转而看向外面。
更深夜露的,风中带着树叶清香。一阵安然的气息。
“那年,我看着置身火海里的你以为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现在能看到你,你还活着,我很开心。”
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渐渐的撕开一个小口:“真的,很开心。”
他身形高大,不疾不徐的缓缓朝我走来,带着一阵寒冷刺骨的气势。
“哭了?”
我措然,偏着头擦了擦暂还湿润的眼眶。
他的手停在半空,在我抬起头时再次覆了过来,指尖摩挲,轻抚红润的眼尾。
他深邃的蓝眸平静如水,“你总是那么爱哭,这可怎么办。”
我轻轻躲开他的手,看向开阔的夜空。
——
隔天其实在踏进医院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氛围的奇怪。
讨论以及眼神。
直到,徐志洲的一通电话打来。
“你现在在哪?”
他的声音显然有点焦急。
“在医院。”
他松了口气接而:“好,你这段时间先别上网,下班了我来接你。”
奇怪的点原来在这。
“好。”
挂了电话,我坐在椅子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打开了微博热搜,红色爆的第一热搜很显眼。
“医者无心,何能医人?”
寥寥八字,却被血红的色渲染的十分可怖。
我点了进去,是个视频。
“我实名举报某某医院的安医生,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她对患者不负责,怎么配当医生?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怎么配当心理医生?我请求她下台,别再祸害其他人!”
这个视频把萧婷坠楼的事件串了进去,其中提到没有感情字眼时,画面出现了一张虚构的鉴定报告。
我盯着屏幕沉默了许久,退了出去。
有人敲了敲门。
“请进。”
我看着陈凉走了进来,她欲言又止的。
“陈凉,你找我是有事吗?”
陈凉看着我:“安医生,院子说你这几个月来太辛苦了,给你放一个星期的假。”
我知道,是为了什么。
“好。我知道了。”
陈凉突然喊我:“安医生!”
我抬眼看向她,只听见她说。
“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陈凉。”
我知道,她在安慰我。
我弯唇笑了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收了收东西,打算开车回家。
电梯打开的一瞬间,我听到了一阵骚动。
我抬脚走了出去,医院门口聚集了很多人。
护士、保安、外人。他们这边声音大,没人注意到我的出现。
我看着那道红色横幅,以及举着的红色横幅,上面的字和我有关。
保安和护士拦住外面想要进来的人,外面的人拼命的想挤进来。
我走了上去,也有人注意到了我。护士回头,喊了声我。
我朝她们笑了笑,然后:“你们都先回去工作吧。”
护士担忧的看着外面气势汹汹的人:“我们什么也没做错,他们就像来讨命一样。”
护士眼中闪烁了泪光,是我让她受委屈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也对着所有人:“你们都先回去,没事。”
人一散开,门口那些人想进来但看到我只身一人却又有些害怕。
我看着他们:“事情并没有依据,你们现在的行为我可以告诽谤,骚扰。我只要开始录像,这些都可以成为证据,你们犯法的证据。”
我举着手机,一字一句道。
门外的人互相看了看,然后:“你们看看她这冷淡的样子。就说了她没有心!怎么配当医生?!”
“这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难听,不堪入耳。
我刚要张嘴,但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一瞬间,我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警笛的长鸣突然响起,徐志洲带着他的小队伍驱散了人群。
徐志洲走了过来:“你先去地下停车场等我。”
我点了点头。
——
看着安雀儿消失于电梯的身影,徐志洲余光瞥见了许卿歌便马不停蹄的朝他那迈步走去。
夹带着的,是掩不住的怒火。
他知道他没有指责的权利,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了:“既然选择了袖手旁观,为什么又要出现在她面前?”
许卿歌沉默着,似乎那些攻击安雀儿的东西对于他而言,他像个旁观者。
想到这路,徐志洲火冒三丈连带着声音都高了几个音调:“或许你也赞同那些人的话?觉得她没有心?”
听到这两句反问,许卿歌终于有点反应了。
他抬眼,反驳的看着徐志洲:“我没有觉得。”
不够,这根本不够平息徐志洲心中的怒火,他一想到一群人围起攻击安雀儿的场面,他就忍不住说:“一开始认识她时,觉得她聪明,雷厉风行,但无情,拒人千里也是真的。我曾经也以为,她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徐志洲攥紧了拳头,这件事情,他本答应过安雀儿不告诉任何人的。
“直到有一次,她负责的第一个患者确认犯罪而畏罪自杀时,我第一次见一个人那么冷,好像掉进冰窟了一样。”
“她瘫坐在地上,我喊她,她眼睛看向我时,我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那么漂亮,我却觉得黑而空洞。她没有哭,没有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她在难过。那个人死在她的面前,那个患者承认了一切,在她的治疗下。现在外界凭什么说她?凭什么?”
徐志洲说完,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一样。
安雀儿眼睛走神的看着盖上白布的尸体,那是她的病人,她疗愈好了她,却无法拯救患者清醒后的愧疚。
她是在精神病发作下杀掉了自己的孩子,这不比杀了她自己还难受。她抱着佯装孩子的被褥,去找她孩子了。
她在赎罪。
徐志洲不知道要做什么她才能好点,安雀儿只是朝他笑了笑,转身走进自己的情绪沉沦。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她身边。却只觉得你出现后她表露的笑才是发自内心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不阻止你待在她身边。”
徐志洲说完,许卿歌却觉得好像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安雀儿。
少时,她是鲜活而明媚的。
直到她先抛弃,以及那么多年后的再次相见,许卿歌以为她根本不在乎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的情感缺失。他忽然想,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真正的安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