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手机猛然震动起来,但此刻我顾不上它,所以没有理会,拿出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刀子,摊开他的手放上去。
下一秒,许卿歌俊美的脸庞浮现一丝不可思议,眼底泛起怒火:“这就是你说的解决方法?”
“五年前,我杀死了幼年的许卿歌,五年后,许卿歌杀死成年的安雀儿。这才算平等不是吗?”
这么多年来,困扰纠缠着的,不只是许卿歌一个人。
我没有犹豫的拔开匕鞘,许卿歌却按住我的动作,表情愠怒:“你觉得我是为了这个才来找你的?”
我安静的看着他。
许卿歌静默着看了我的表情后几秒后笑了,但有一丝刺疼划过我的心口。
他勾着一抹笑,带着我的手拔开匕鞘,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把我的手打开包裹住自己的手然后按着包裹住尖锐的刀口。
我吓得瞪大了眼睛,只惊呼:“你干嘛?!”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液顺着许卿歌包住刀刃的手掌滑了下来,然后是更多更红的血条缠绕着滑落他雪白的肌肤。
我想要掰开他的手,却不动如山。但当尖锐的刀尖要触及到我掰他手的指尖时,他无声的拉开了。
我急的眼泪都掉出来了,眼前模糊却血色清晰的:“松手,松手啊!许卿歌!!”
许卿歌静静的看着我,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擦去脸颊掉落的泪珠,然后松了手。
我立马摘下脖子上的丝巾,牵过他的手紧紧包住,但是这只是缓兵之计:“我带你去包扎。”
缝合科内
“嘶,伤口这么大,得缝针才行。”
丝巾已经被血染透,掀开来下的伤口血肉模糊。但幸好不是很深,没有见骨。
“陈师傅,很严重吗?”
陈师傅答:“不严重,等会忍着点。”
医生把一瓶碘伏倒在许卿歌的伤口上,我转头看着他,许卿歌闭着眼,剑眉轻轻蹙起,他白皙的额头沁出好些细汗。
我伸出手,落在他放在凳子边上的手。
简单的消毒后,医生得把麻醉针打在伤口上,我看着那尖锐的针头,皱着眉看不下去的偏了偏头。
右手掌心却被一阵翻转,我感受到了温热的温度。
凳子边上两双手,十指紧扣。许卿歌闭着眼,忍着痛而蹙着眉。
所幸缝合过程很快,医生跟我说了些注意事项以及饮食注意,送走医生后,整个缝合室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担忧的看着他此刻已经包扎好的手,眼泪有些不争气的又往下掉。
一双温热的手抚去我的泪水,许卿歌冷漠的眼充斥了些柔情,他低着头看着我说:“哭什么。”
我侧了侧头,擦掉泪水。
“对不起。”
闻言,他沉默的看着我。
而后脸颊上的大掌动了动,他捧住我的脸,神情认真道:“我们之间,算不明白。”
说罢,许卿歌就起身往门口那边走去。
缝合室的大门在他路过时恰好被外面的人推开,两人差点撞上,一致的两人都警惕的看着对方,几秒后,各自方向。
看到来的人是徐志洲,我起身到一半,徐志洲边朝我走来边说吗:“安雀儿,你没事吧?”
徐志洲没有先给我回答的机会,而是先硬生生把我转着圈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又问了句:“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会来?”
徐志洲把我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上面还保持着通话界面,他晃了晃手机,然后挂断放回我的口袋里。
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误碰到的。
徐志洲又拉着我上上下下检查一遍认真的询问我:“真没事?”
我摇头:“放心,没事。”
到此,徐志洲抬了抬下巴指刚刚门口的位置问:“那个人,是不是叫做许卿歌?”
我从未提起过许卿歌,而徐志洲也从未见过许卿歌,对上我略微疑惑的眼神,徐志洲解释说:“陵城没人不认识他,商业奇才。”
我沉默住,没说话。
“你们认识?”
抬眼,对上徐志洲的眼神。
然后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用我说,徐志洲也应该猜得到,我们认识的时间大概是哪一年。
徐志洲:“成芳阁?”
我没有接话,可回忆却把我拉回到那一年。
2015年,成芳阁那些表面育人子弟实则违背人伦的法则以及残酷的惩戒被彻底揭露,成了人人喊打,人人喊杀的一个地方,无数的孩子们的灵魂,死在了那一方小小的阁中。
“师傅和我说过一些,在被捣毁之前,成芳阁曾经遭遇过一场大火。”
成芳阁这案子,是徐志洲师傅一手办的。
当年主要的两个创始人李某,张某,在此后的半年里得以刑罚。
“我同他,曾同为阁中子弟。”
我的身世过往,警局早就调查过。那年搜索出来的阁中证据里就成千上万张孩子们的照片,那些照片里的孩子们惊恐,伤痕累累。
徐志洲也知道,那对于我来说是一段这辈子都不再想言说的回忆。
他面带抱歉的说:“抱歉。”
我摇头:“没事。”
“…”
徐志洲看向了刚刚许卿歌离开的地方:“他来头可不小。”
幼时在阁中就有感觉到老师们就算再过严厉,也对这位少年格外不同,也因此过去的安雀儿总受许卿歌的保护。
徐志洲的表情浮现一丝佩服:“如今陵城百分之八十的经济大头都掌握在他手里。”
“听说十岁时,双亲就早早意外双亡,大家都认为许家三代从商的辉煌历史就要在那一年没落,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多少人又落井下石,谁都想不到一个小孩斩除了搅浑水做内奸的亲戚,一手把企业做的蒸蒸日上。”
成芳阁里,都是些“怪物”,就连安雀儿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怪物。
“去年他买下了成芳阁旧址,更名为玲珑堂。”
我抬眼看向徐志洲:“那处不是被政府查封了吗?”
徐志洲眯起眼睛:“所以我说那人,他没有那么简单。”
成芳阁被查封后被政府收录下了,按理来说是不会被拍卖的,那么许卿歌是如何买下又更名的?
难道....?
我看向徐志洲,他脸上表情犹豫着也不确定。
但他有一件事还是很确定的,他看向我说:“我担心他来到你身边是心怀不轨。”
闻言浮现在面前的是记忆中那个赤诚又敢爱敢恨的少年,同火海一并灼烧成为灰烬。
徐志洲见我走神的模样,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我还在你身边。不会让他有可乘之机。”
——
休息了会,我去到了南院。
陈凉告诉我,萧婷自从上午的镇静剂后清醒过来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我拉开门,走进去。
萧婷闻声,回头看了过来。
“安医生。”
她身上的伤好了许多,但就是双腿还未恢复过来。陈凉有跟我说过,萧婷经常撑着辅助杆想要锻炼尽快恢复自己的腿。
她额头出了好些汗,等会风一吹会着凉的。陈凉告诉我,她今天已经练了一个多小时了。
我赶到她身边,搀扶住她:“萧婷你已经练了很久了,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萧婷转头看着我,一刹那,眼中蓄满了泪光她说:“我想要快点好起来,我想要去看看萧奶奶。”
我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你想要去看我可以带你去看。”
萧婷却摇了摇头:“我不想要萧奶奶看到我这个样子,她身体已经这么不好了,我害怕她担心过多,会....”
萧婷说着说着,眼中泪花翻涌更加。
我先扶着她回到窗边的飘台,那边阳光正好,金灿灿的暖阳照射进透明的玻璃落在光滑的白瓷坐板上。
我从兜里拿出纸巾擦去她落下的新泪。
她接过我手里的纸:“谢谢你,安医生。”
我拿出一份特制的扑克牌,闻声,萧婷的注意力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
我看着她笑着划开扑克牌,背面是荆棘缠绕起的红玫瑰花藤,指尖落在从左往右的第一张,我翻过面,玫瑰花做边点缀中央的是萧乐的脸。
萧婷脸上浮现了笑容,我的视线落在她嘴角的笑容上说:“萧婷,摆在你面前的是一座金字塔,请把翻过来的人像做一个由上往下的排序。”
萧婷伸手,指尖摩挲了光滑的扑克牌面后,拿起印有萧乐的扑克牌面放在了金字塔的最顶端。
依次,翻过来的扑克牌后的人像是萧贺,萧奶奶,李丽芳,以及陈志强。
萧婷把萧贺和萧奶奶一同放在第二位平行位置。
在目光触及李丽芳以及陈志强图像时,并没有第一时间伸手,而是等过了几秒后,她拿起两人图像一起放在金字塔的塔底。
而在我手上的还剩最后一张扑克牌。
萧婷的目光也跟着落在我的手上。
轻轻的,我翻过扑克牌。
印在牌面上的是一张朦胧的脸,萧婷先愣了一下,然后拿过我手里的扑克牌,放在眼前细细的看,她想要辨别出来这个人是谁。
“萧婷认的出来这是谁吗?”
拿着扑克牌的萧婷摇了摇头她说:“不知道。”
“是萧婷认识的人。”
听完我说的话,萧婷眉头的皱纹更深了,她看着我:“是萧婷认识的人吗?”
我点了点头:“萧婷帮我去认一下,到底认不认识好不好?”
萧婷手里捏着扑克牌,看着我:“安医生是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弯唇朝萧婷点了点头。
警局门口
我拉开车门,把后备箱的轮椅展开,搀扶着萧婷往轮椅上坐。
她抬眼,看着面前这幢蓝白相见偌大的楼,一下子好像认出了什么似的,双手一下子特别局促的搅在一起。
我把毯子盖在她的腿上,遮严实后看着她的手说:“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萧婷看着我,脸上紧绷的表情也松懈了些。
“安医生,徐警官在里面等你。”
萧婷听到声音时,身子忍不住的颤了一下,但她看到面前来的人身着便服时,紧绷的表情才松了些。
这是徐志洲的安排,他害怕萧婷看到一屋的警察会出什么事,就交代同事们暂时穿自己的便服。
我朝小警察点了点头:“你先进去吧。”
小警察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我推着萧婷往里面走。
停尸间外,萧婷的呼吸随着越往里走而越发的急促起来,她低头看了眼她的脸色,孱弱异常。
我停止向前推的动作,蹲下看着她:“萧婷,没事吧?”
萧婷目视前方,闻言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便起身加快脚步快速到达尽头目的地,徐志洲就站在停尸间门口,他穿的也是便服,他朝萧婷简单敬了个礼。
“感谢你的配合。”
特制的门在未开启的状态都已感受到里侧的寒冷异常,我蹲下往上掖了掖萧婷身上的毛毯,然后喊徐志洲开门。
亮堂的白炽灯照亮整个停尸间,除了白色,这里似乎只剩下冷冰冰的银色。
徐志洲先走进去停在银质的停尸隔前,他找到了相应的编码,手落在上面拉开的挂钩上,回头看着我们。
“尸体面容损毁严重,做好心理准备。”
我把手搭在萧婷的肩膀上,蹲在她身边看着她说:“萧婷害怕吗?”
萧婷却是摇了摇头看着我说,“不害怕。”
我抬头看了眼徐志洲,他着手划拉一声——拉开屉子,尸袋包裹住尸体高高耸起,徐志洲拉开拉链,随着哗啦一声,翻动,整张脸出现在三人面前。
一张脸,完全没了五官的痕迹,几乎打成了肉泥的样子,很难想象他生前遭受了怎样残暴的殴打。
这比徐志洲说的还要可怖上几分。
我回头看着萧婷的表情,她倒是神色并没有什么改变的看着这张脸,然后视线下移像是落在了某处,但很快她的视线又回到脸部。
“萧婷,认得出来这是谁吗?”
萧婷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此刻,徐志洲出声:“对了,他大腿内侧有一处黑鹰纹身。”
闻言,萧婷垂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我注意到这一点,蹲下:“怎么了,萧婷?”
她死死的盯住那张脸,嘴唇颤抖的不像话:“沈听。”
我和徐志洲四目相对一眼:“沈听,萧婷你确定这是沈听对吗?”
一种无名的恐惧几乎要占领她眼眶,她说:“确定,这就是沈听....”
我递给徐志洲一个眼神,他拉上裹尸袋,我起身推着萧婷出去。
过道
我蹲在她身边看着她还未回过神来的眼睛:“萧婷,你此刻是清醒的对吗?”
她一愣,然后看向我。
她眼神清澈,措辞正常。
“你告诉我,沈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而沈听又为什么会死了?”
她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但身后的轮椅板不由得她的行为,因此她有些佝偻着背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缠绕在她身侧,她视线始终闪躲着不敢同我对视,就好像是...畏惧而不敢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