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琪听了对方的话脱口道：“怎么吃掉？”
除了吃惊，还是吃惊。
毕竟鸿辉在京的“花都”项目体量很大，就算贾洁有后台、有资金，也能迅速组团找到靠谱团队（比如高薪挖人）。
还是不行，加上夏志琪也不行。
因为这项目要求地产商具备一级开发资质，光这要求就能难倒不少中小开发商。
注册资本、专业管理人员的数目和资质证书等等，这些都好说，只管凑钱、凑人头就行。
最关键的是其它要求。
比如“从事房地产开发经营5年以上，近3年建筑面积累计竣工30万平方米以上”、“连续5年建筑工程质量合格率达100%”、“上一年房屋建筑施工面积15万平方米以上，未发生过重大工程质量事故”，诸如此类。
全是实打实不能含糊那种，夏志琪背后那棵大树还不够格。
谁叫陆仕辉入行早，人家确实有资格。
对此她只能实话实说：“我老板仅是二级资质。”
贾洁不以为然：“只要能拿到项目，这都不是问题，妹妹你别画地为牢。”
夏志琪倒是欣赏她这种劲儿，但也知道北京地面上，很多人话都有夸张成分。
她笑道问：“你就那么肯定，鸿辉做不下去？”
贾洁露出神秘的笑容：“谁叫张某树敌太多，砸了别人的碗。”
夏志琪还以为她要说“暴力拆迁、欺压良民”，结果竟不是。
看来还是她太幼稚......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为啥鸿辉被赶走后，摘桃的就会是咱们？”
她觉得贾洁肯定不会正面回答，毕竟这意味对方要暴露自己的幕后**oss究竟是何方神圣。
果然，贾洁推了一把她，含糊道：“哎呀，你们南方人就是这么多疑！”
夏志琪忙辩解道：“我不是海城人，是开城的。”
贾洁塞了个鸡腿到她嘴里：“你江浙沪发家的，做生意风格也是那边的。你们胆子比不过老广，想得也多，但人还算靠谱。”
这也是贾洁之所以找她的原因？
算了，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她也不用急着刨根问底。
夏志琪顺势咬了口鸡腿，重重点头说：“多谢夸奖。”
贾洁得意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咱们拭目以待！”
饭后她们去附近看花，艾琳一直拉着贾洁絮叨：“爱情就那么几年，维持两年就算不错了，想要一直体验美好的感觉，就得一直换人，只有新人才能维持那种劲儿。”
她也是头一热，就结婚了。
为哄这位千金开心，夏志琪还帮她算了半天星盘，什么水金地火木分别落在哪颗星，宫位多少都算了出来。好话说尽，把艾琳逗得哈哈直笑。
回去的路上，贾洁说连她都不知道这位二小姐究竟嫁了谁。
她一针见血道：“像她往常这么高调的人，婚礼都没办，那大概率是男方的家世和长相都不太拿得出手。”说明这人真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在艾琳的圈子里泛善可陈。
这天夏志琪开车回家后累得四仰八叉，伺候贵妇、名媛的活儿，古时候属于“清客”的活计，她是头一回。
这件事令她觉得自己尽快找个熟门熟路的本地司机，将来应酬什么的不能全靠她开车。
哪知道试了大半个月也招不到。
下属讲：“本地人都说不想加班，而且咱那车也不够气派，又不是国企，钱多了也不行。”
夏志琪说：“我又不是请人来当大爷，那咱们就招聘个京漂没本地户口的司机！”
下属和她分析：“那工资得涨，毕竟人家要租房子。”涨就涨，结果还是招不到。
这天她忙了很久，下午四点半就到办公楼附近的小胡同里去吃炒饼。
没多久，一个小哥就把饭端了过来。
她注意力都在手机的“贪吃蛇”游戏上，都没有注意到他。
只听他笑盈盈地问：“姐，你做什么工作的，咋这么早下班啊？”
夏志琪抬起头，一时有点语塞，不知该如何直抒胸臆地描述自己的工作。
只好耸肩说：“我啊？女民工，早点来吃饭不用排队嘛。”
大概是实在来得太早了，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小哥看上去也很想和人聊天：“真是民工的话，老板才不会这个点就让你走。”
夏志琪笑道：“我吃好了还要回去加班。”
小哥有点吃惊，可能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赶紧安慰她说：“还年轻，多干点活也没啥！你看我，我下班了还要去上夜校自考呢。”
夏志琪真想不到他这么努力，又和他多聊了几句，知道他姓魏，以前是当兵的，在华东那边为司令开过车。
夏志琪好奇地问：“那你退伍时，司令没帮你忙啊？”
小魏不好意思地说：“司令帮我在浙江找了个公差，可我不想去。我河北的，从小就想来北京。”
哪知道工作这么难找，当司机都要本地户籍，除非开大货车。
“还有找我当打手的！我说那可不行，我挺能打，但不想靠那个吃饭。”
这一次，夏志琪才认真了看了看他——非常的自信和阳光。
小魏聊天的兴致也上来了，又继续说：“我就想夜校读出来找个体面工作，攒到30万，然后回老家买房。”
夏志琪道：“世道变化很快的，30万可不经花。再说，你都来北京了，为啥不在这里买房？”
小魏吐了下舌头：“哪里敢想！”
他转身看下四周，确认没有同事发现自己，这才压低嗓子对夏志琪道：“我还搬过尸体赚钱，工资高。”
夏志琪心里咯噔一下，只能说：“那你真是胆子大，这都敢去。”
小魏不好意思笑道：“北京机会那么多，我什么苦都能吃，将来肯定会混出来！”
夏志琪夸赞他事业心强。小魏挠挠头：“也说不上，我就是焦虑，时间不拿来工作钱就觉得是浪费，闲着难受。”
这时后厨在喊“小魏”，他冲夏志琪笑笑，立刻小跑回去。
夏志琪大声道：“那你今年多大了呢？”只听他道：“21岁！”
突然间，多幅画面开始在夏志琪大脑里闪回：一个年轻人经历过军队的磨练，随后几经辗转，到处谋生，社会的实践让他逐步有了敏锐的洞察力和很好的沟通能力，21岁的时候已经有了存30万的梦想。
记得电影《当幸福来敲门》中，威尔史密斯提着卖不出去的频谱仪到华尔街，看到一个开豪车的人就问：“你做什么工作的，什么时候开上这个车啊？”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人生已经很有希望了，不是吗？
第二天，她仍然在下午四点半过来吃炒饼，对小魏道：“要不你来我公司吧，给总经理当司机，包吃、管住，但要随时随地出车加班。”
小魏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激动地说：“真的啊！”
这天晚上9点，中央电视台发布消息称“国有股减持办法暂停”。看到新闻推送的夏志琪立刻笑了。
6月份的股价大跌，起源就是这个“国有股减持办法”。
现在实行了3个月就被证监会宣布暂停，明天估计股市又要大涨。
果然，次日也就是2001年10月23日，上证涨了9.86%，深成指涨10.00%。
短时间内，市场对于国有股减持暂停这件事，是非常给面儿的。
但市场也就振奋了那么一两天，就重新开始震荡，然后继续下跌。
指望着股市翻身的人要绝望了，大批的资金还将陆续从股市不断退出。
时间过得飞快，没过几天，夏志琪就收到了熟人阿沛的电话，说要找她吃饭。
“你也来北京啦？”她喜道。
阿沛说：“我早不当摄影师了，现在就拍歌曲MTV，比拍照有意思，还能认识好多影视界的腕儿。”
她打趣他：“你不会想当电影导演吧？”
阿沛笑嘻嘻：“你怎么知道，对了，找你帮个忙，给掌掌眼。”
原来他认识的一位山西煤老板想投资电视剧，从头攒局有点难，刚好有部电视剧拍了一半，投资人据说股市里遭遇重创，没钱了。
有人就朝山西老板推荐这个项目，问要不要见一下制片人和导演。
夏志琪坦诚地说：“我也不懂影视制作。”
阿沛说：“但你懂生意，甭管电视剧还是电影不都是生意？隔行它不隔理嘛。”
他报出了那导演的名字，还真是如雷贯耳。央视播过的不少好剧都出自这位大佬之手。
夏志琪一方面是好奇，二来也是勉为其难，就同意了。
她问贾洁：“我这朋友半只脚都在娱乐圈了，为啥不找别人，找我呢？”
贾洁想了下：“万一那电视剧真是枚金蛋呢？找了不靠谱的人，半中腰被截胡怎么办？这说明你人品好。”
夏志琪被她逗乐了，那就更要去看看了。
等到了吃饭那天，一看吃饭地点：长安俱乐部。
这不就是娶了唐僧的那位富婆创办的吗？
小魏听说地点后，激动地直搓手：“那地方就在**东边。”
那天晚上车子还没开到，他远远地看见俱乐部门口穿着晚礼服的一男一女，就更兴奋了：“夏总，你看那两位客人打扮得多有品啊！”
夏志琪笑道：“那是迎宾的门童。”
小魏大笑：“啊，原来是金童玉女啊，我还真是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