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回头看看,找到矮矮一个的菜菜,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
“宝宝小心一点,不要乱跑哦。”
花娇大概已经忘了,论实力,菜菜这个小小的鬼要比她厉害得多。
在她的认知里,菜菜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最是需要保护的时候。
菜菜躲在花娇身后抓着花娇的衣角,像极了一个无辜可怜又弱小的普通小姑娘。
祝鹤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这时候县令得了消息,颠颠地跑出来迎接祝鹤。
“大人呐,您来得正是时候!”
他有点激动,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我和尚大人刚还说到您,您这就来了,来来来,大人里面请,我和尚大人有些事情想与您商量。”
祝鹤跟随他往里走,路过池塘的时候漫不经心往里面瞧了一眼。
她收回目光,问县令:“什么事?”
县令说:“是关于教堂扩建的事情。”
祝鹤和花娇被请到明堂坐好,还是祝鹤坐上位,尚厚次之,县令和花娇在下面一人坐一边。
今天的尚厚穿了一身白衣服,鞋子也是白色的,白得有点突出,惹得祝鹤和花娇都多看了几眼。
很快有人上来给两人倒茶,花娇尝了一口,是上好的碧螺春。
祝鹤还没说上任文书的事,县令就将东西殷勤地捧到她跟前。
“大人您看看。”
祝鹤点了点头,县令便露出谄媚的笑,继续说道:“关于教堂扩建的事情........”
祝鹤看了尚厚一眼,尚厚也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祝鹤抬抬下巴,对县令道:“说说吧。”
县令说:“教堂北边那座望江寺,是我们津城几百年的老庙了,在津城百姓们心里份量很重,咱们就是能不能........”
祝鹤不说话,他只好尴尴尬尬地接着往下说:“东边和南边的商铺您尽管拆,就是望江寺........能不能留下来。”
祝鹤注意着尚厚的反应,不屑地笑了一声,“留下?主在人间传播福音,屈尊降临你们这片蛮荒之地,怎容其他不入流的宗教留着妖言惑众。”
她对县令说:“你得弄清楚,教堂扩建的主要目的,是攘除□□,广播真理。”
县令虽然谄媚势力善于审时度势,但怎么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华国人,听到她这番羞辱自己的祖国,脸上的笑容险些裂开。
“大人,您看您要是这么说.......那我们可就.......”
憋了半天大招的尚厚腾地一下站起来,沉声道:“还和她废什么话!望江寺我们不会让!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对县令道:“还有什么好说的!送客!”
县令满头大汗,连连鞠躬作揖,试图将祝鹤请出去。
祝鹤从座位上站起来,冷静地对尚厚说:“能不能保住望江寺,冲我吼没用,一切都是领事说了算。”
“清尘观你保不住,望江寺也一样。”
尚厚被她刺激得浑身颤抖,身上的白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似乎即将发生异变,而祝鹤正等着对方失去理智做出出格的举动。
关键时刻县令冲过来一个滑跪扑倒在尚厚跟前,抓着他的衣角哀求道:“大人,大人,您冷静冷静,逞一时口快得罪了他们,最后吃亏的可还是我们的百姓啊,大人,您一定要理智。”
县令说得都快哭出来了,尚厚被他的哀求唤回理智,低头看了他一眼。
他跪在县令脚边,抬起手臂胡乱抹了把眼泪。
“大人,敌强我弱,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保护好百姓,切勿趁一时痛快。”
尚厚闭上眼睛,身周气场一点一点变弱,翻飞的衣袂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跌坐回椅子里,疲惫道:“我知道了。”
“你让他们出去吧。”
县令将祝鹤和花娇请出去。
花娇站在明堂门口,看祝鹤回头观察尚厚的时候小声问她。
“鹤鹤,这个尚大人有问题吗?”
祝鹤“嗯”了一声。
花娇用一种带着明显崇敬意味的语气说:“鹤鹤好厉害,刚才的演技特别逼真。”
祝鹤本来在认真地观察尚厚,听她这么说不禁笑了起来。
花娇不明白她为什么笑。
祝鹤说:“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刚才说的话太刻薄。”
花娇摇摇头,“我知道鹤鹤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鹤鹤不是那种刻薄的人。”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祝鹤的立场,而且祝鹤好像是个道士欸。
道士肯定支持自己家的教派。
所以刚才那番话一定不是她的真心话。
祝鹤问她:“想不想知道尚厚有什么问题?”
花娇虽然有点怕,但还是点了点头。
祝鹤带她走到院子里的池塘边,让她站在最北边一块大石头边上往朝里看。
花娇又怕又好奇,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往外看了一眼。
明堂门口挂着的四个大红灯笼规规整整映在水面上,形成一个标准的正方形。
正方形最中间是太阳的倒影,这么乍一看就像太阳被大红灯笼封印了一样。
而从水面往下看,水波微动,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水中,剃了一半的头发散开,像水草一样缓慢摇晃。
这个池塘不深,两米多点,淹死个人还是够的。
这人就这么站在水底,穿着新崭崭的深蓝色官服,正中间绣一条八爪金龙,在水光映衬下显得栩栩如生。
花娇看看底下这具尸体,再扭头看看坐在明堂里愤怒抽烟的尚厚,后背升起一股凉意,有点腿软。
“血光镇日,鬼气复生。”祝鹤说,“下面这个才是真正的尚厚。”
花娇:“他已经死了呀?”
祝鹤:“是呀,里面那个是怨魂化的尚厚。”
花娇:“那他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祝鹤点头:“有,但怨气会放大他生前的**以及死后的怨气。”
总得说来,就是有意识,但不太多。
所以现在的尚厚就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祝鹤想的是及早解决,免得后面滋生祸端。
而且她不确定这个尚厚会不会对教堂里的玩家下手。
虽然玩家都是他同一国家的同胞,但万一鬼发起疯来,谁也没办法保证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花娇是祝鹤的脑残粉,不管祝鹤做什么,都觉得很对很厉害,不明觉厉地连连点头。
两人这一趟说是白来,却又发现了尚厚的秘密。
但要说起她们最开始的计划,又好像很失败,本来想找找看官府里的线索,结果就进了个正堂,其他啥也没见着。
两人铩羽而归,慢悠悠地回到教堂。
路上遇到卖小孩玩具的小贩,花娇还给菜菜买了个拨浪鼓摇着玩。
她准备付钱的时候摸摸衣兜,发现自己一贫如洗,一分钱都没有,和小贩还有菜菜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尴尬。
最后还是祝鹤付的钱,小贩一看付钱的居然是个洋大人,又是恨又是怕,收了钱挑着货箱扭头就跑。
感受到家长(?)宠爱的菜菜一手拨浪鼓一手糖葫芦快乐得蹦着走路,跟在两个大人身后回了教堂。
下午她们在教堂附近的街道逛了一会儿,回到教堂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教堂门口种了一排法国梧桐,没种多少年,大概是营养不良,长得不太好,细细瘦瘦的,还没到秋天树叶就落了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如血一般的残阳照在静谧的教堂之上,枯瘦的法国梧桐枝干,塔顶上等身大小的十字架,黑木栅栏,拱门似的阴暗门窗,这一切都在此时被染成血淋淋的红色。
花娇站在大门口仰头望了一眼,就连云都是血红色的。
她心里有点发怵,祝鹤和菜菜却像两个没事人,一个沉默地装高手,一个快乐地玩着拨浪鼓,头也不回走在前面。
花娇一看自己快要被拉在后面,赶紧小跑着追上前去。
拥有一具健全的身体就是好,跑起来都能保持平衡,不会动不动就摔倒。
她们回到教堂的时候其他玩家还在幸幸苦苦干活。
男人那边听说出了事,他们在教堂侧面那片工地干活,从中午开始就一直没见到矮子男。
干活干了有两个多小时以后,某个男人尿急找厕所,找半天没找到,就随便找了个杂草丛就地解决。
他刚解决完,还杵那儿站着放空自己,感觉屁股凉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摸自己。
他赶紧提上裤子回头看了一眼,一具站立的尸体就这么“轰”的一下倒在了他的面前,正是矮子男。
尸体已经有点硬了,砸在他身上差点把他砸出内伤。
而且他胆子本来就不大,被这么一下差点厥过去,登时发出一声尖叫。
工地上的男人们听了还以为谁家养的鸡大下午打鸣,都没意识到这是人的声音,所以也就没管。
后来撞鬼的男人屁滚尿流地爬回工地,人都快被吓傻了,又是哭又是叫的,像只被按在砧板上的猪。
结果男人们只是过去看了一眼,确认矮子男已经没救了以后,继续干活。
谁也说不清楚死亡标准到底是什么,也许是顶撞npc,就像矮子男一样,也有可能是干活摸鱼。
而且人死不能复生,对于矮子男的死亡,他们做不了任何找补。
这个游戏本就是这样冷漠,只是花娇一直在祝鹤与各种npc的保护中,所以过得好像回自己家一样,一点压力都没有,就真的只是当作游戏来玩。
傍晚花娇和祝鹤回去的时候,听说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去案发现场看了一眼。
尸体还在地上保持原样,死因是脖子处一道十来厘米长的伤口。
看不出来是用什么东西弄出来的,但基本能判断罪魁祸首就是中午和他发生了矛盾的修女。
首先矮子男先犯了修女的禁忌,其次是花娇一众人中午看到修女一手的血,按照时间往后推算也差不多对上了矮子男的死亡时间。
这是花娇第二次直面尸体。
矮子男的尸体算不上好看,脖子都快被砍断了,只剩下点皮肉连着,死了以后眼睛都没闭上,面目狰狞,死不瞑目,和上一个副本的掉头大妈一样凄惨。
花娇虽然挺讨厌他,但还是觉得他死得可怜,特别是他脸上惊恐的表情。
她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旁边祝鹤和菜菜倒是看得毫无心理负担。
祝鹤甚至还蹲下来扒拉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在找什么线索。
花娇发现菜菜也在偷看,赶紧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小孩子不可以看。”她蹲下来抱着菜菜,让她躲在自己怀里。
虽然很温柔体贴,但确实没什么必要,菜菜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为这样血腥惊悚的画面感到了几分兴奋。
菜菜不想让花娇发现自己是个白切黑,于是佯装害怕地乖乖窝在花娇怀里。
她嗲声嗲气地和花娇撒娇:“姐姐,好吓人呀,那个叔叔是死掉了吗?”
花娇摸摸她的小脑袋,“不怕,叔叔只是去了别的地方,他只是在地上睡着了。”
菜菜:........
她已经九岁半了欸,这种话九岁半的小孩是不会相信的。
花娇说完以后自己也觉得有点幼稚得过分,差点笑出声来,但是又想到现在边上还有个死人,于是又硬生生地把笑憋了回去。
祝鹤收拾好矮子男的尸体,转过头来就看到花娇憋笑憋得脸通红的样子。
“怎么了?”
她脸红得像个小苹果,憋得浑身颤抖。
花娇长舒一口气,呼出笑意,理理脸上的表情,心虚地看向原本摆放尸体的地方,却发现尸体已经不见踪影。
“欸?”她疑惑地睁大眼睛,“那个........人呢?”
祝鹤:“埋了。”
这么大一具尸体一直放在外面实在有碍观瞻,虽然祝鹤挺烦这个矮子男,但还是把他埋了埋,入土为安。
花娇了然,朝祝鹤竖起大拇指,“还是鹤鹤考虑周到。”
祝鹤笑了笑,“走吧,去吃饭,蕉蕉饿了没有?”
花娇:“超级无敌饿,这里吃的份量好少哦。”
“为什么这么少呀?”花娇疑惑地问。
祝鹤还没回答,边上的菜菜抢答道:“因为前阵子刚闹了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