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说话的是个小孩声音，和菜菜的声音很像，但不完全是，年纪要小个十来岁。
菜菜看起来是个大学生样子，而这声音听起来最多是个幼儿园，还只能是小班。
小孩娇嗔地抱怨：“人家只是想和你们玩玩。”
“一个人好无聊呀。”
菜菜这么说着忽然转头，原本的正常成年人脑袋变成小孩脑袋，而身体却还是成年人的身体。
暴露身份的她无法继续维持伪装，一点一点变成小孩的脸。
五六岁的小姑娘，眼睛很大，大得诡异，乌青的眼圈，苍白的脸色，乍一看不像个人，像具尸体。
她的眼睛呈现诡异的暗绿色，最里面有个小小的白点，显得她的眼神非常没有光彩。
死人的眼睛没有神采，这点倒是没什么可奇怪的。
她歪着脑袋看向花娇。
“蕉蕉.......”
“要是我娘能像你这么温柔就好了。”
她甜甜地笑起来，很乖很有礼貌地问花娇：“你来做我的娘亲怎么样？”
谁家小孩这么没礼貌，一上来就问别人要不要做自己的娘亲。
祝鹤在这时候很想动手，但对方不是个作恶多端的鬼，出于某些自己对自己的约束，她没有办法先出手。
于是花娇竟然就这么和眼前的小鬼交谈了起来。
花娇说：“可是我还没有嫁人，好像不可以领养小孩。”
小姑娘有点不高兴，“不嫁人就不行了吗？那你赶紧找个人嫁了呀。”
说着她僵硬地转动脑袋，死了很久已经凉透了变得硬邦邦的脖子咔哒咔哒响。
她那无神的目光落在祝鹤身上。
她没有说话，祝鹤却从她眼神中读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娶了呀。’
本来还很想揍一揍小鬼的祝鹤忽然就心平气和了起来。
花娇没有发现她与祝鹤案中的交流，温柔地问：“我做你的姐姐好不好？如果你不继续害人的话，当一个乖孩子，我就做你的姐姐。”
花娇说：“我一直只给乖孩子做姐姐，坏孩子不可以。”
小姑娘一听急了，急忙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不是坏孩子！我是乖孩子！我从来都没有害过人！我还救人！我是乖孩子！”
花娇询问地看向祝鹤。
小姑娘也跟着望向祝鹤，色厉内荏地朝祝鹤呲牙，身体却很诚实，紧张忐忑地搓手手。
祝鹤点了点头，证明小姑娘没有在说谎。
小姑娘松了一口气，闪烁着无神的大眼睛，期盼地望着花娇。
花娇其实觉得她现在这样子挺瘆人的，不太自然地问：“好嘛，那你想要怎么样？”
小姑娘激动：“要姐姐抱！”
花娇张开手臂往前走了一步，不太敢看她朝自己扑过来的恐怖画面，于是悄悄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沉重撞击并没有发生，一个轻飘飘的东西撞入她怀中。
花娇呆了一瞬间，然后想起鬼是没有重量的。
她抱着没有重量的小姑娘，大着胆子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入目是一个小小的身影，小小年纪头发就不是很多，可能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
她的身体也很瘦弱，其实她已经有十岁了，但是营养不够，从小就小小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白白瘦瘦的，乖巧地低着脑袋，可怜又弱小，还挺招人心疼的。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回了正常小孩子的模样，可能是撞入花娇怀中那一刻。
小小的鬼魂没什么温度，花娇只感觉怀里凉凉的，像是抱着一块没有重量的冰块。
花娇不小心摸到她放在自己腰间的小手，冰冰的，还有水汽。
花娇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松开她的腰，往上挪挪蹭蹭双手抱住她的脖子，嗲里嗲气地回答：“我叫菜菜，今年九岁半，菜菜最喜欢姐姐。”
她黏黏糊糊地和花娇贴贴，冷冰冰的皮肤冻得花娇浑身鸡皮疙瘩。
但是花娇一直忍着，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嫌弃。
她对小孩子这种可爱的生物就是没什么抵抗力，还有小猫小狗啥的，她路过都忍不住摸两把，怎么可能舍得打骂呢。
祝鹤在边上磨牙，花娇背对着她抱着菜菜，看不到她现在咬牙切齿的愤怒神情。
菜菜非常过分，不仅抢了她的蕉蕉，还朝她做鬼脸。
就在祝鹤快要忍不住拔剑时，一个身着黑白制服的盖世英雄忽然出现。
修女站在楼梯口，花娇最先看到她，她手上还滴着血，不知道是刚杀了人还是杀了鸡。
教徒好像不能吃肉，杀鸡干嘛呢，没有杀鸡的必要。
所以手上的血是杀人弄的。
想通这一点后，花娇瞳孔地震，连连往后退好几步。
菜菜和祝鹤发现她的恐惧，转头看向身后，眼神不快。
而修女被两人这么不约而同地一瞪，顿时吓得噔噔噔往后退。
“我只是路过！”她抛下一句变了音调的话，飞快跑走。
花娇：........
“原来菜菜也很厉害吗？”
菜菜有点不太好意思，小手捏成拳头扭扭捏捏地说：“还好啦........”
她想到什么，急忙强调：“他们怕我，是因为他们做了亏心事，不是因为我不乖。”
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花娇认真说：“姐姐，我很乖的，一直都很乖很乖。”
她说：“我没从来没有做过坏事。”
不做坏事对于一个鬼来说很难，鬼生来就是要做坏事的，天性使然，所以世界上好的鬼少坏的鬼多。
但是菜菜一直努力做一个好鬼，她从来不做坏事，只在感觉很孤单的时候变成小朋友出去找进游戏的玩家玩耍。
虽然目前她遇到的绝大部分玩家都不太喜欢她。
菜菜委屈地说：“明明人家没有做过坏事，可是他们都不喜欢人家。”
花娇怜惜地摸摸她的小脑袋，“他们是笨蛋，他们不喜欢菜菜，姐姐们喜欢菜菜，姐姐们加倍喜欢菜菜，补上之前的空缺，好不好？”
菜菜乖乖地趴在她怀里，乖乖地哼唧一声，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花娇二十七岁老年人听力，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啊？”了一声，问菜菜：“菜菜刚才说了什么吗？”
菜菜用脑袋蹭蹭她的脖子，冰冰的小脸蛋贴着她衣领边上的皮肤，搞得人痒酥酥。
“没什么。”菜菜乖巧道，“姐姐听错了。”
收得菜菜这个便宜妹妹以后，花娇和祝鹤商量等下该怎么去官府。
是把菜菜带着，还是把菜菜先送到仁慈堂托管一阵子。
反正菜菜是个厉害的鬼，不用担心她的鬼身安全。
菜菜一听到花娇这么提议就大声嚷嚷起来表示抗议。
“人家不要离开姐姐！人家要和姐姐在一起！”
她一边耍赖一边嚎啕大哭，眼泪啪嗒啪嗒说掉就掉，把花娇吓了一跳。
“不哭不哭，菜菜不哭。”
从来没有带过小孩的花娇笨拙地哄着小姑娘，祝鹤在旁边看着，又是觉得这样温柔的蕉蕉也很有魅力，又是觉得这哭得像只小鸭子的小姑娘吵得烦人。
“行了别哭了。”祝鹤不耐烦地对菜菜说。
菜菜可怜地“哼唧”一声。
“障眼法术会不会？”祝鹤问她。
菜菜诚实地摇摇脑袋。
祝鹤：“这都不会？你怎么当鬼的？”
菜菜说：“人家只有九岁半嘛.......”
虽然游戏给她设定的年龄只有九岁半，但实际上她在这方世界度过的年岁不计其数。
祝鹤听她这么装嫩都懒得拆穿她，随手给她套了个障眼的法术，叫她跟在自己和花娇身后，旁人看不见。
菜菜看看自己，再看看她，想到什么似的，哒哒哒跑到边上照镜子。
镜子里空空的，真的没有映出她的样子来。
她和花娇一齐惊讶地睁大眼睛。
“好神奇——”
祝鹤走在最前面，闻言轻笑一声，“走吧，再磨蹭太阳都要下山了。”
花娇领着菜菜急忙追上去，三人走出塔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教堂大门口。
守在门口的士兵看见祝鹤，连忙恭敬地行礼，让出身后的大门。
和上回一样，她们轻轻松松就出了官府，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不过看这些士兵守在门口严阵以待的样子，如果其他身份的玩家想要离开教堂，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一回生二回熟，前往官府的路段她们已经走过一次，这回轻车熟路。
花娇想起一件事情（准确地说是祝鹤想了起来，让花娇代为询问），一边走一边问菜菜。
“宝宝，你说你昨天晚上和一个小朋友玩游戏，你知道那个小朋友是谁吗？”
菜菜心虚道：“没有小朋友........”
花娇疑惑：“啊？为什么？”
菜菜说：“对不起姐姐........我说谎了.......昨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别的小朋友。”
花娇没有生气，语气依旧温柔，“宝宝为什么要说谎呀？”
菜菜说：“因为人家........想引起姐姐的注意........”
花娇：“........”
菜菜本来就因为这件事心虚，害怕花娇不喜欢自己了，祝鹤还在旁边煽风点火。
“说谎可不是乖孩子。”
菜菜的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人家只是害怕........姐姐那么好，万一有别的小孩子把姐姐抢走怎么办，人家只是害怕，人家不是故意的........”
花娇急忙安慰菜菜，祝鹤却注意到了更重要的内容。
“别的小孩？”
菜菜一下没了声音。
“这里还有别的像你一样的小孩？”
菜菜：.......
祝鹤给花娇一个眼神，花娇便说：“好孩子不能说谎哦。”
菜菜：“是有一些啦.......”
她急忙道：“但是他们都没有我乖，他们要欺负人，只有我最乖，我从来不欺负人，我是最乖的。”
她仰起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花娇。
花娇摸摸她的小脑袋，“知道啦，菜菜最乖。”
三人说话间，官府已经近在眼前，两座威严的石狮子立在门口，一边是高高架起的大鼓，一边两块不知道刻了什么的石碑。
四个衙役一边两个站在门口，一见祝鹤金发碧眼的洋模样，就赶紧行礼问好。
“大人好。”
花娇和菜菜都被他们这恭敬的样子搞得浑身不自在，唯有祝鹤毫无心理负担，面色如常从正门走入官府。
官府由一座四合院组成，中间围着一个圆形的小池塘。
池塘里种了些荷花，现在是晚夏到初秋的过渡季节，天气已经有些凉了，荷花枯萎，剩一池的枯黄。
这四合院不太大，有点破落，不过也看得出来它曾经气派过，正中间一块大牌匾，端端正正写着“明堂”两个字，用的也是正楷。
明堂就是早上升堂的地方，早上花娇跟着祝鹤来的匆忙，没注意到明堂门口竟然一边挂了两个红红的大灯笼。
她不知道官府门口是不是要挂这种灯笼，红艳艳的，像别人家结婚才挂的那种喜庆红灯笼。
搞得本该严肃的官府都不正经了起来。
花娇怀疑地问祝鹤：“鹤鹤，早上这里挂了灯笼吗？”
祝鹤说：“没有。”
花娇睁大眼睛，祝鹤继续道：“它里面点了灯，能看到吗？”
花娇仔细看了看，发现真的是这样。
“为什么呀？”
祝鹤说：“有些鬼怕光，如果要在白天出来活动，需要一些媒介，用以抵御阳光，维持原形。”
花娇似懂非懂地“喔”了一声。
祝鹤笑道：“简单地说，就是等会儿我们要撞鬼了。”
花娇：！！！
要这么说，她可就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