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鹤将杨影柔的遭遇放给花娇看,花娇刚看了一点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看,结束时已经哭成了泪人。
“为什么会这样........”她哭着问祝鹤。
祝鹤温柔地为她擦拭眼泪,哄小孩一样说:“因为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坏人并不会因为你是个好人就放过你。”
她说:“坏人也不会因为你同样是个坏人手下留情。”
这句话花娇没听懂,红着眼呆呆地望着她。
祝鹤问:“还记得你的姥爷吗?”
花娇点点头。
“他不是你的姥爷。”
这个花娇其实已经猜到了,但是这个副本里的花姥爷对她很好,就像她的姥爷一样。
祝鹤说:“他有一个孙女,在外面打工,去年回家过年的时候失踪了。”
后来花姥爷在李铭家找到了她,已经没了,和三个女孩关在一起,三天没吃饭,也没有水喝。
花姥爷找到她的时候,旁边的女孩说她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怎么也叫不醒。
花姥爷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很久以后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她已经没了呼吸。
花姥爷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事情,但也从未反对过,他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可是灾祸终究落到了他的孙女头上,如果他早一点阻止这种事情........
失去孙女以后,他试图报警,用尽一切办法,却没能让对方得到该有的惩罚。
因为李铭背后有村长,村长买通了整个镇的公安系统,这种事在那个年代很常见。
他记恨村长,记恨李铭,记恨所有冷眼旁观的人。
可他没有办法反抗,他只是一个独居老人,他等了很久才等到祝鹤。
他是为了祝鹤才扮成花娇姥爷的样子,接近她们,试图借她们的手报复村长。
花娇听祝鹤说完以后,沉默了很久。
“可是他也有错。”她说。
祝鹤点头,“他是有错,我们也有错,我们来得太晚,没能救下所有人。”
花娇陷入了沉思。
祝鹤在边上陪着她,她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忽然捂着脑袋说头疼。
祝鹤轻轻叹了口气,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没关系,以后会想明白的。”
祝鹤站起身,周围的虚空一点一点收回,直到最后一点虚空消失,亮光一闪,她们又回到了春来村。
祝鹤转身向她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到出口处,准备送她离开。
花娇本来已经没有在哭了,被祝鹤带到象征着出口的白光前,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呜呜地哭起来。
祝鹤又心疼又好笑,“怎么啦蕉蕉,怎么哭得这么可怜?”
花娇哭唧唧地说:“人家舍不得鹤鹤........”
祝鹤很温柔地轻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好啦,快回家吧。”
她轻轻将花娇推进白光中,花娇急忙回头,含泪看着她,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模糊,弯着眼笑得很温柔,嘴唇动了动。
“蕉蕉再见——”
一阵剧烈的眩晕后,花娇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白得晃眼的天花板。
她眼里还有眼泪,抬手摸了摸,温温热热的,是刚哭不久的眼泪。
门口响起敲门声,花娇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她穿了一件灰色的棉质睡衣,右边袖管空空荡荡的,头发披散在背后,窗外的月光照出她白皙的皮肤。
她抬起左手,摸了摸右边空空的袖管,怔神片刻,转头看向窗外的月光。
一九九年某一天的月亮,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明亮。
稍后她转回脑袋,失落地垂下目光。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门,皮肤白得有些病态,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笼着病气的娇弱绵软。
但她皱眉的样子又让人觉得难以接近,模样娇气,神色却尽是清冷疏远之意。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下来,继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蕉蕉,你在里面吗?”
花娇应了一声,“嗯。”
“蕉蕉,今天的药还没吃.......”
花娇低头看着被子,闷声道:“我不想吃药。”
女人担忧道:“蕉蕉怎么了?不开心吗?怎么可以不吃药呢?医生说——”
花娇打断她,“我好累,今晚不吃药了。”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我能进来吗?”
花娇不吭声,女人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模样秀丽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四十来岁,大概是保养得好,脸上没什么皱纹,看向花娇的目光很温柔,就像一个慈爱的长辈,没有恶意。
花娇背对着她坐在床上,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蕉蕉.......?”
女人走过来,放下手中的药片,轻轻揉了揉花娇的脑袋。
花娇说:“我明天想出去。”
女人疑惑:“出去?去哪儿?”
花娇说:“寺庙,还有道观。”
女人:“......蕉蕉怎么了?”
花娇不说话。
女人叹气道:“这件事我没办法决定,得问先生。”
花娇像个小炸/弹,说到这里一点就炸,“为什么要问他?他管得着我吗?他要是自己心虚,那就杀了我永绝后患,把我关在里这算什么?”
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女人在她身边坐下,坐在她的床上,手盖在她的手背上,温暖干燥的手心,让人烦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两人许久没说话。
“我明天问一问先生。”女人劝说道,“蕉蕉,先吃药,好不好?”
花娇不吭声,抬手用手臂胡乱抹掉眼泪,一言不发地吞掉药片,喝水,躺回床上,盖上被子,赌气似的盖住脑袋。
女人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才离开,房门轻轻关上,花娇躲在被子里小声地哭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的眼睛肿得像两个灯泡,出去玩的请求没有被批准,她只能待在家里。
花娇又在家里待了两个月,像坐牢一样,不准踏出家门一步。
她一直在等第二个副本的到来,很好奇第二个副本将会以怎样的方式通知自己。
或者是副本根本不会通知玩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游戏未免有些太冷漠。
不过好在进副本前还是有通知的,进入下一个副本的前一个星期,花娇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着看着心血来潮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看到时间是一点十分,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想法,下周一下午一点十分。
这便是进入第二个副本的时刻。
第二个副本来临时,花娇甚至感觉到了解脱,心头一喜,隐隐生出期待。
会再次遇到祝鹤吗?
她激动地闭上眼睛,等眩晕过后再睁开眼,世界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耳边是喧闹的人声,说的是北方那边的话,花娇发现自己站在屋檐下,外面下着毛毛小雨。
路上的人们穿着古朴,有些人披着蓑衣,有些人撑着伞,大多身形消瘦,面如土灰,看起来不太健康的样子。
街两边的小摊贩高声吆喝着,卖各种东西的都有。
忽然一阵脚步声,街道尽头转角处出现一队穿着黑白色制服的配枪警察。
街边的小摊贩见状齐齐变了脸色,推着摊车撒丫子就跑。
这是一个三岔路口,警察们从中间的大路过来,小摊贩们各自从左右两边的小路奔走逃跑。
花娇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入乡随俗跑一跑,但是拿不定逃跑会不会是触发死亡的关键。
犹豫间,警察已经跑到了她身边,看都没看她一下。
花娇:........
原来不用跑。
她站在原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次副本的时代似乎依旧不在现代。
看起来像是在民国,上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样子。
她在边上看到一块牌子,写的是“津城圣母胜利教堂”。
津城?
现实中好像没有这个地方。
应该是虚构的地名。
花娇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后面跟着的后缀。
圣母胜利教堂。
原来自己站的地方是个教堂。
教堂........
怎么又是关于宗教的东西。
她虽然不是特别封建迷信,但还是多少信一点。
毕竟人活在世上太累太迷茫,总得找点什么作为精神寄托。
况且上个副本和祝鹤待在一起,她看到了好多厉害的法术,很难不叫人心悦诚服。
身后的教堂看起来很大,她站在门口,左右两座小塔楼簇拥着中间一座高大的塔楼,塔顶立着一个高高的十字架。
教堂的后面部分还没有修好,只修了一半,墙体高大厚重,与周围的矮小商铺形成鲜明对比。
教堂还在建设中,周围的商铺已经拆了一大半,看样子是要为教堂让出位置来。
花娇有点疑惑,怎么自己一进副本就一个人站在教堂门口。
她现在应该怎么办?是进去,还是等在门口?
别的玩家呢?引路的npc呢?
她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决,教堂里走出来一个白胡子老爷爷,黄头发蓝眼睛,是个外国老爷爷。
“蕉蕉,快回来吃饭了,他们偷吃不叫你,我叫你,蕉蕉快来。”
这个老爷爷中国话说得挺流利,就是音调还有点怪。
花娇一听急忙跟着他走进教堂。
老爷爷瞧着一大把年纪,走路还挺快,花娇一路小跑着追上去,拐过拐角,人竟然就不见了。
花娇心里慌慌的,往前走了两步,依稀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穿过走廊,看见大堂围着长桌坐在一起的十来个人。
她偷着数了数,十二个女人,八个男人,加起来二十个人。
加上她自己,就是二十一个人。
他们的神色都不太镇定,看起来应该都是玩家。
一个副本二十一个玩家,比上个副本足足多了一倍还要多。
花娇想起之前祝鹤说的话,人越多,副本也就越难,因为会死很多人,所以就多弄一点人进来,免得到时候人都死光了还没办法通关。
花娇想到这里心里毛毛的,正好长桌前所有人都发现了她的到来,停下交谈,沉默地看着她。
气氛一时尴尬无比。
花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招呼。
不打招呼太傲慢,打招呼好像又有点嬉皮笑脸。
好在众人并不是很在意她,看她是个玩家,就都兴致缺缺地挪开了目光。
有个友善的小姐姐主动问她,“你也是新来的对吧?”
花娇脑子愣了一下,不知道她问的是新玩家还是这个教堂新入职的员工。
“我.......好像不太新?刚才有个黄头发的老爷爷,说你们在偷吃,叫我赶紧过来吃饭........”
她如实将老爷爷的话转述给众人,后知后觉发现这话似乎有点傻。
偷吃是什么鬼.......
这种话也就能骗骗她这种傻子。
花娇这话一出,刚恢复喧闹的大堂又一次安静下来。
花娇看在座众人脸色似乎都不太好看,疑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友善小姐姐表情怪怪地问她:“你说的黄头发老爷爷,是不是那个?”
她抬手指向大堂中间一副油画。
花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一亮,“就是他,哇,画得好像。”
众人依旧沉默着,气氛更加凝重。
花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好心的小姐姐和她解释:“.........这是这个教堂的主教,上个月因为瘟疫死了,新的主教还在路上........”
花娇:........?
啊?
那她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是鬼吗?
可是这才刚进副本欸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