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国庆假期，在23张卷子的沉重阴影下倏忽而过。
返校日清晨，江砚顶着一头没怎么打理的37分短发，带着假期综合症特有的懒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踏进了高一（4）班的教室。
他刚把沉甸甸的书包甩在桌上，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麻烦就来了。
“砚哥！江湖救急！物理最后那道大题借我膜拜一下！”
“江砚！化学那张综合卷选择题答案对一对？我感觉我凉了！”
“大神！数学卷子最后两页！步骤！求求了！”
几个平时关系尚可的，外加几个脸皮堪比城墙拐角的同学，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手里挥舞着空白的、涂改得面目全非的、或者写满问号的卷子，目标明确。
江砚那正确率极高的假期作业。
23张卷子的威力实在太大，不少人都是开学前夜疯狂赶工，质量可想而知。
他耐着性子，从书包里翻出物理卷子，直接拍到第一个伸过来的男生面前：“自己看。”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和不耐。
又翻出化学选择题，语速飞快地报答案：“C，A，D，B，C，D，A……”言简意赅，毫无感情。
起初他还能勉强应付，像一台没有感情的答案输出机。
但随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问题越来越琐碎低级，甚至有人直接把空卷子塞到他眼皮底下想“借鉴”全文，江砚那点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终于被彻底耗尽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猛地冲上头顶！
眼前晃动的卷子和七嘴八舌的聒噪，像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让他本就因易感期延迟而异常敏感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限！
“吵死了！”他猛地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戾气，把离得最近、正伸着脖子看他数学卷的周明吓得一哆嗦。
下一秒，江砚“哗啦”一声，把桌上摊开的几份卷子一股脑扫进抽屉里，动作粗暴得像在清理垃圾。
然后在所有同学愕然的目光注视下，他看也没看众人，直接双臂交叠往桌上一趴，整张脸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
那姿势充满了抗拒和“生人勿近”的强烈信号。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围着的同学们面面相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识趣地散开了。
谁都知道，平时开朗好说话的江砚，一旦露出这种“趴桌自闭”的状态，那就是真的被烦到炸毛了，这时候再去招惹，纯属自找没趣。
许默言凑过来，想说什么，看了看江砚那副“拒绝交流”的背影，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坐回自己位置。
一上午的课，江砚都维持着这种低气压的“半休眠”状态，连最爱的物理课都听得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铃声，他几乎是第一个抓起书包冲出教室的，速度快得像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华附的食堂？
算了吧。那味道，简直是对味蕾的酷刑。
他宁愿去校外便利店随便对付点。
午间的阳光有些晃眼。
江砚插着裤兜，微低着头，碎发在额前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熟门熟路地拐进学校西门附近一家规模不小的连锁便利店。
冷气扑面而来，稍微驱散了些心头的燥意。
他目标明确，直奔冷藏柜，想拿个三明治和冰镇乌龙茶。
就在他拉开冰柜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清冽如雪后松林的Alpha信息素气息，带着极强的存在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
关切？
悄然弥漫过来。
江砚身体瞬间绷紧，像被无形的线拉扯住。
他猛地抬头，果然看见迟煜就站在几步开外的便当货架旁，手里拿着一份加热好的便当。
他似乎刚结完账，目光正落在江砚身上。
两人视线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相撞。
迟煜的目光深邃，带着一种穿透性的专注。他看到了江砚眉宇间未散的烦躁和倦怠，以及眼下那点淡淡的青影。
他的视线在江砚颈侧扫过，那里因为刚才的疾走和此刻的紧张，皮肤微微泛红，属于Alpha的、清冽坚韧如雨后竹子的信息素，似乎比平时更加活跃和……不稳定，带着一种焦躁的波动。
江砚的易感期快到了。
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身体里那股难以名状的焦躁和能量在蠢蠢欲动，信息素的控制变得比平时困难。
被迟煜这样近距离地、带着审视意味地看着，让他有种领地受到侵犯的感觉，体内的信息素应激性地翻涌起来，带着明显的对抗意味，如同破土而出的利刃，直指那冰冷的雪松气息。
“看什么看！”江砚没好气地低吼，试图用凶巴巴的语气掩盖自己的不自在和体内信息素的波动。
他迅速从冰柜里抓出三明治和乌龙茶，像是要用水和食物堵住自己莫名的火气。
迟煜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移开目光，反而微微蹙了下眉。
他似乎精准地捕捉到了江砚信息素中那丝不同寻常的躁动和即将到来的压迫感，以及那份深藏的疲惫。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回应江砚的挑衅，而是突然转身，走向旁边的热食区。
江砚看着他动作，心头一跳，一种被看穿的羞恼感瞬间冲了上来。
这家伙……又要干什么？！
迟煜很快回来，手里除了便当，还多了一个热乎乎、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红豆鲷鱼烧。
他将那个用纸袋包好的、还冒着热气的鲷鱼烧，平静地放在江砚刚拿出的三明治旁边。
“拿着。”迟煜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双眼睛却牢牢锁着江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照顾？“热的，垫垫。你脸色不好。”
便利店里的冷气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作用。
空气里，清冽的竹香与冰冷的雪松气息无声地碰撞、纠缠，形成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感知到的、极度暧昧又充满张力的氛围。
江砚看着那个散发着暖意和甜香的鲷鱼烧，再看看迟煜平静无波却仿佛洞悉一切的脸，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脸颊和耳根。
“谁……谁要你管！”江砚的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恼羞成怒，一把抓起自己的三明治和乌龙茶，看也不看那个鲷鱼烧，转身就去结账。
动作间，校服外套的袖子再次擦过迟煜的手臂，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江砚！”迟煜在他身后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便利店的背景音乐。
江砚脚步没停，反而走得更快，几乎是冲出便利店的。
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试图驱散鼻尖残留的雪松味和红豆甜香，以及心头的混乱。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靠在便利店外墙边，拧开冰凉的乌龙茶猛灌了几口，试图压下脸上的热意和心头的悸动。
那盒被遗落在收银台旁的鲷鱼烧，还有迟煜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