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免?
这个词一出来,众人心里都犯了嘀咕,不明白谢览这是闹得哪一出儿?
他刚立了军功,回京后更是安分守礼,哪里需要什么赦免?
百官都百思不得其解,唯独盛云沧蓦地变了脸色。
他看着跪在自己身侧的谢览,脸色几番变幻,似是想到什么,他眼底划过一抹惊疑,下意识想上前开口阻止谢览接下来的话,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微臣请求陛下赦免大皇子盛云海,让他重回京都。”谢览掷地有声,话音落下,皇帝和文武百官都沉默了。
盛云沧握紧拳头,咬牙瞪着谢览的背影,心里满是懊恼。
早知道就该提前跟父皇说,随便赏谢览点什么,也省得谢览现在跑到大殿上给他添堵!
若盛云海真的回来,他以前那些手段不就白做了?
谢览啊谢览!本以为你可以为本宫所用,没想到关键时刻你反将本宫一军!
盛云沧视线恶狠狠钉在谢览身上,心底隐隐涌上一丝杀意。
若是不能将谢览拉拢过来,那他便直接毁掉他,省得他成为盛云海的助力。
盛云沧向来心狠手辣,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是一颗邪恶阴暗的种子在心里发了芽。
谢览如何感觉不到盛云沧的注视,但他不后悔自己的举动,他必须将盛云海从软禁中解救出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盛云海在那偏远之地郁郁而终。
更何况,他还要辅助盛云海夺回属于他的东西,让盛云沧付出代价!
想到这,谢览脊背愈发笔直,眼神也更坚定,等着皇帝的答复。
皇帝沉吟许久,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掉一根针都清晰可闻。
“你倒是头一个为他求情的。”众人心思各异之际,皇帝终于开口了。
谢览抿唇,保持跪地姿势,没有吭声。
皇帝扫视众人,在盛云沧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继续道:“准了,传朕旨意,大皇子盛云海软禁期过,即日起回京。”
“谢陛下!”谢览向来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喜色,他高声谢恩。
盛云沧面色微白,直到下朝,他都没有再看谢览一眼。
回到东宫,看到身前跪地行礼的太监,盛云沧眉头紧锁,抬脚便踹在太监心口,“谁让你跪这儿的?没有眼色的东西,滚!”
太监被这一脚踹得差点背过气去,却不敢磨蹭,一迭声儿的请罪后,捂着心口,踉踉跄跄退下。
宋朝玥这会儿也回了东宫,看到盛云沧发脾气,便走上前柔声细语安抚,“怎么生这么大气?谁招惹殿下了?”
“谢览!那个白眼狼!本宫那般礼待他,他不知好歹,今日还在大殿上公然为盛云海求赦免!他真该死!”盛云海咬牙切齿,额角青筋都蹦了出来。
“那父皇允了?”宋朝玥脸上浮现担忧。
盛云沧拂袖,大步往屋里走,“怎能不允?父皇早就想把盛云海弄回来了,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点时机,今日谢览倒是顺了他的心!”
“殿下,您也不用担心,您还记得臣妾送去谢览身边的两个女子吗?有她俩在,谢览的一举一动咱们都可知悉,”宋朝玥眼波流转,心里便冒出一堆坏水儿,“盛云海回到京都也不一定是坏事,到时咱们在谢览身边有眼线,他们想做什么,咱们一清二楚,想对付他岂不更容易?”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宋朝玥比盛云沧心思更歹毒。
盛云沧闻言,躁怒的心绪总算平静一些。
“那两个女子,可信吗?”盛云沧还是有些不放心。
宋朝玥冷笑,“甘霖不重要,谢览估摸着看不上她。那个吴雪跟曾经的沈雪很像,她是最有机会走到谢览身边的,放心吧殿下,吴雪绝对会听话的,臣妾手里可还握着她的……”
宋朝玥说着,声音压低,凑近了盛云沧,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
盛云沧听后眸子微眯,顿时安心了似的,他抬手搂住宋朝玥,“还是玥儿细心。”
“能为殿下分忧,是臣妾的荣幸。”宋朝玥娇羞倚在盛云沧怀里,媚眼如丝。
另一边谢览回了谢府,他的心事总算了了一件,心情轻松不少。
路过花园的时候,谢览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沈慈闲逛的时候发现谢府的花园里有很多奇珍异草,她越看手越痒,最后跑去问管家,确定这些花在谢府根本不重要,可以随意摘取之后,她便挎了个篮子来采花了。
谢览以前南征北战,时不时就能带回一些大夏国没有的稀罕花草草药,可他又不擅长这方面。
管家虽搞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思,但还是任劳任怨把谢览带回来的花草精心栽种在花园里。
本以为主子是喜欢收集奇花异草,管家起初十分呵护,不让下人们随意靠近。
可沈将军一家出事后不久,主子就再也没往府里带过花草,管家忍不住去问,被告知以后不用管那些花草了,任其自生自灭吧。
管家对这些花草也算呵护备至了,一下子让他不管,他还有些舍不得,便还是偶尔去侍弄一下,保证它们不会死掉。
可这么久过去,管家也懈怠了,那些花草周围都长出了杂草,他也没有管。
沈慈得了管家的允许,怡然自得的在花丛里溜达,有用得上的花草就摘一点,还帮着除了草。
她想着,若这花园对谢府来说不重要,她就可以培育成自己的药圃,以后弄药就更方便了。
“谁准你摘我的花?”沈慈想得认真,背后冷不丁冒出一个阴沉的声音,吓得她一激灵。
回头看去,就见谢览沉着脸,冷冷盯着她。
“管家说,这花可以摘。”沈慈赶忙解释。
谢览仍旧那副模样,“这花是我带回府的,能不能摘也是我说了算。”
沈慈暗暗咬牙,压抑住想揍他的冲动,“若是将军不愿,我这就将花种回去,以后再不碰就是了。”
“呵,你以为这些花草是那些普通的凡物吗?你知道它们的习性效用吗?若它离了土就会死,你要如何种回去?”不知怎的,谢览就想故意刁难沈慈,看她露出懊恼焦急的神情,他就会莫名的开心。
谢览不知道这奇怪的心态从何而来,但他向来不会遮掩压抑自己的想法。
“我当然知道!倒是将军和您府上的人不懂,反倒委屈了这些珍贵的花草!”沈慈被谢览气疯不行,也顾不上别的,十分胆大的反过来指责他,“这绝凌草喜阴,适宜种在潮湿环境,你让它这么顶着大太阳,它根本长不大!还有这株藏地红鸢,它最需要阳光,你们却把它放在阴暗墙边,它能开花才怪!对了还有这棵龙岩花,它不宜同其他花草一起栽种……”
说起这些花草,沈慈如数家珍,红唇启合间,凌厉话语像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掉出来,让旁人根本插不上嘴。
谢览直勾勾盯着沈慈的眼睛,神情逐渐迷茫起来。
为什么他方才恍惚间像是看到了那个人,当年那人说起这些草药来,也是这般模样,光采熠熠的样子,让他移不开眼。
“好好的东西被你们这么随意对待,真是暴殄天物!”沈慈说了好半天,见谢览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傻呆呆的盯着她看,还以为自己震慑住了他,心里终于舒坦。
谢览仍旧看着沈慈,目光中没什么情绪,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到底是谁?”谢览低喃了一句。
沈慈没听清,下意识凑近了些,“将军说什么?”
她一凑近,谢览再次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跟香包里散发的很像,但又有些不一样。
谢览不受控制的抬手握住沈慈的胳膊,将她拽到自己身前,不由自主的又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明明脸是陌生的,为何频频让他感觉到熟悉?
沈慈心里一惊,赶忙挣脱开,后退一大步,声音微微发颤,“将军说什么呢?我是甘霖啊!”
“甘霖……”谢览似乎恢复清明,打量了沈慈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随着谢览走远,那股骇人的压迫感终于消散,沈慈松了口气,赶紧挎着篮子离开花园。
“姐姐你摘了什么花呀?”看到沈慈回来,吴雪出来迎接,她对花粉过敏,故而没有陪沈慈同去。
沈慈将花篮拿到另一边,离吴雪远一点,“没摘几朵,碰到谢将军了,真晦气!”
她随口抱怨,却把吴雪吓得扑过来捂住她的嘴,“姐姐可别乱说话呀,你怎么能这么说谢将军呢?”
沈慈这才反应过来院子里还有谢府的丫鬟,声音压低了些,“我去花园摘花,谢将军故意过去找茬儿,害得我都没摘到想要的。”
“可是姐姐,那些花草本来就是谢将军的呀……”吴雪眼底浮现犹豫的神色,提醒沈慈。
沈慈:“……”不管!
“你这丫头到底向着谁?有了男人忘了姐姐?”沈慈猛戳吴雪脑门,吴雪笑着躲开,作出求饶的样子。
两人在房里好不热闹。
回了书房的谢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甘霖的身份虽然查不出什么问题,但有时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他思来想去,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吩咐厨房,今日晚膳吃鱼。”谢览沉吟片刻,对小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