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极殿前的广场上,黑压压的禁军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昭璧和昭玥藏身于殿侧回廊的阴影处,看着杜鸿渐身着紫金朝服立于丹墀之上,手中高举着一卷明黄圣旨。
"陛下突发恶疾,传位于先太子嫡女苏明月!"杜鸿渐的声音在晨光中回荡,"老臣奉诏辅政,即刻捉拿谋逆乱党!"
昭玥的手指死死掐进昭璧的手臂:"他在伪造诏书!"
昭璧的目光扫过殿前侍卫——那些面孔陌生而冷酷,显然已被杜鸿渐全部替换。她摸向腰间的点翠腰带,触到那半块虎符的轮廓:"得先找到昭瑢..."
一阵骚动突然从殿后传来。四名宫女簇拥着一个素衣女子缓步而出,昭瑢苍白的脸在朝阳下近乎透明,右肩的莲花胎记被特意露在衣领外,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二姐不对劲。"昭玥鼻翼微动,"她身上有'牵机引'的味道..."
昭璧心头一紧。那是杜鸿渐控制死士的独门秘药!
杜鸿渐满意地看着阶下百官或惊愕或恐惧的表情,转身向昭瑢伸出手:"请公主殿下受玺..."
昭瑢的眼神空洞如傀儡,却在杜鸿渐即将触到她指尖的刹那,袖中突然闪过一道金光——淬了"浮生醉"的金线如毒蛇般缠上老贼的手腕!
"杜鸿渐!"昭瑢的声音响彻广场,"你毒杀先太子,构陷忠良,今日该当何罪?!"
【二】
杜鸿渐脸色剧变,猛地甩开金线:"妖女胡言!护驾!"
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瞬间现身。昭璧再不犹豫,点翠腰带化作软剑凌空劈下,斩断最近三名弓手的弓弦。昭玥同时掷出三枚香丸,紫色烟雾在人群中炸开。
"潜龙卫何在!"昭璧高举虎符。
殿前石雕的龙纹突然裂开,数十名身着灰衣的武士从暗门涌出——正是先太子留下的秘密亲卫!为首的统领单膝跪地:"末将听令!"
局势瞬间逆转。杜鸿渐的亲卫在潜龙卫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老贼自己却趁机拽过昭瑢,匕首抵住她咽喉:"都别动!否则老夫让她血溅当场!"
昭瑢突然笑了。她反手抓住杜鸿渐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老贼,你可知道九转还魂丹还有个名字?"她的瞳孔在阳光下泛起金色,"叫'锁魂引'..."
杜鸿渐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了匕首。昭瑢肩上的莲花胎记完全变成了金色,细密的符文如活物般爬满她的脖颈。
"你...你竟然..."老贼面如死灰,"用禁术逆转药性?!"
"以记忆为代价,换三日金刚不坏之身。"昭瑢的声音忽然带上金属般的回响,"专为杀你而备!"
【三】
混乱中,昭璧看见韩镜带着北衙六军冲进广场。他脸色仍苍白如纸,却坚持冲在最前,剑锋所指之处,杜鸿渐的亲卫纷纷溃散。
"小心!"昭玥突然将昭璧扑倒。
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她们的发髻飞过,钉入廊柱时冒起青烟。昭璧回头看见杜鸿渐的心腹正要发射第二箭,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黑影斩下手臂——卢远舟浑身是血地从殿顶跃下,剑光如虹!
"你...没死?"昭璧又惊又喜。
卢远舟抹去脸上血迹:"舍不得死。"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与杜鸿渐对峙的昭瑢身上,"还没听她叫一声夫君..."
【四】
丹墀之上,昭瑢与杜鸿渐的对峙已到生死关头。老贼突然扯开自己的朝服,露出胸前一块诡异的玉牌——那玉牌竟与昭瑢的胎记一模一样!
"你以为就你会禁术?"杜鸿渐狞笑,"这十六年,老夫用你父亲的骨血养着这块魂玉..."
昭瑢身形微晃,胎记的金光突然暗淡。杜鸿渐趁机一掌拍向她心口,却在即将得手的瞬间被一道银光穿透手腕!
昭玥站在十丈开外,手中银针犹自震颤。阿史那贺的弯刀在她腰间泛着寒光,刀身上的突厥文"爱"字沾着晨露。
杜鸿渐痛呼一声,魂玉落地碎裂。昭瑢趁机一记手刀劈在他喉间,老贼踉跄后退时,正撞上潜龙卫统领的剑锋!
"这一剑,为先太子。"统领转动剑柄。
"这一剑,为琅琊王氏。"卢远舟的剑从背后穿透。
"这一箭,为天下苍生。"韩镜的弩箭正中眉心。
杜鸿渐瞪大眼睛倒下时,昭瑢俯身拾起那块碎裂的魂玉。玉中一缕黑气飘出,在她掌心化作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随即消散在风中。
"父亲..."昭瑢的眼泪终于落下。
【五】
三日后,王家旧宅。
昭璧将新制的点翠发簪别在昭瑢鬓边:"记忆...真的回不来了?"
昭瑢对着铜镜微笑:"苏嬷嬷说封印解除后,十六岁前的记忆会慢慢恢复。"她摸了摸发簪,"比如我记得这支蝴蝶簪,是你要送我的及笄礼..."
门外传来卢远舟的咳嗽声。昭瑢突然红了脸,从妆奁底层取出个绣囊塞给昭璧:"这个...帮我还给他。"
昭璧打开绣囊,里面竟是当年昭瑢送给卢远舟的那支点翠蝴蝶簪!只是原本断裂的翅膀已被金丝精巧地修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什么时候..."
"昨夜想起来的。"昭瑢耳尖通红,"那日我撞见他偷偷练习点翠,就做了这支簪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结果看到他和丫鬟说笑,气得把簪子摔了..."
昭璧忍俊不禁。她转身将簪子交给门外的卢远舟,男子向来冷峻的面容瞬间明亮如少年。
【六】
后院药圃里,昭玥正在整理阿史那贺的遗物。弯刀、马鞭、一包沙枣花种子...还有封未拆的信。她摩挲着信封上凹凸的纹路,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看信需要帮忙吗?"昭璧的下巴搁在她肩头。
昭玥摇头,小心地拆开火漆。信纸上是歪歪扭扭的汉字:
【小瞎子,若我战死,把我埋在能看到长安的山坡上。刀送你,它哭的时候是在说想你。】
昭玥的眼泪砸在信纸上。昭璧轻轻抱住她,听见妹妹用突厥语说了句什么。
"他说什么?"昭瑢不知何时站在了月洞门下。
昭玥将弯刀贴在脸颊:"他说...草原的星空下,每个亡魂都会变成萤火虫。"
暮色渐浓时,三姐妹并肩坐在后院的老槐树下。昭瑢捧着终南山取回的青梅酒,昭玥指尖缠绕着阿史那贺的马鞭,昭璧则摩挲着韩镜今早送来的婚书。
"大姐真要嫁他?"昭瑢突然问。
昭璧笑着饮尽杯中酒:"他说要补上十六年前未完的聘礼。"
"二姐呢?"昭玥"望"向昭瑢,"卢将军今早又来提亲了吧?"
昭瑢把脸埋进酒杯:"我...我得先找回所有记忆..."
一阵熟悉的沉水香飘来。卢远舟和韩镜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外,一个捧着嫁衣,一个抱着聘书。
"不急。"卢远舟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们有一辈子时间慢慢想。"
夜风拂过树梢,吹落一地槐花。十六年的离别、仇恨与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化作了三姐妹交握的手,和指尖缠绕的命运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