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流推着谢明前进,很快他就离开了事故发生段。到了公司,大家都在议论那起交通事故。
“你们没看到发生事故的瞬间,大货车开得稳稳当当的,那骑电摩的人不知怎的没能保持平衡,直直地向车轮底下滚。”一位同事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他看到的场景。
“我就跟在那人的正后方,亲眼看着他从电摩上摔下来,头正好在行驶大货车的车轮轨道上。哎哟,你们无法想象那个画面,那人的人头就像被压爆的西瓜一般,炸裂开,里面的红黄的东西四散,被压碎成一层薄饼。”
“呕......停停停,老陈,别说了,太恶心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同事听到如此具体的描述受不了了。
“是啊,陈叔,你说的我都害怕了。”另一位新进员工小袁捂嘴瞪眼作惊恐状,她早餐带过来的就是香葱饼,这是肯定吃不下了。
“啊,女同志就是胆子小。都是你们让我说的,现在又害怕,唉,我老陈真难做啊。”老陈假假的叹息,眼神却露出隐隐的得意。
“别理她们,再和我们说说。”另一个秃顶大肚子的油腻男人催促老陈继续。
老陈为难地看向两位女士,又环视了一圈其他人期待的眼神,最终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那两位女同志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却也没有离开,仍旧好奇地尖着耳朵。
老陈的工位就在谢明办公桌的正后方,同事们都围过去听老陈的现场转播,他的工位已经被三五个同事占领了。反正大家都没开始干活,他也不好让那些人给他腾出位置来,便也略微靠近听了一耳朵。
终于负责技术的副总来巡视工作状态,这场持续了二十分钟的老陈个人口才秀才算结束。坐在位置上,谢明万分庆幸自己比平常晚出发了半个小时,不然他就要与老陈一般被迫看到那个场景了。
下午回家,谢明发现父母都在议论那起交通事故,不过不同于上午,此时的事故原因也曝光出来了。据说是早上起雾,电摩没注意地上的石块直直地骑了上去,谁知轮胎打滑才侧翻摔倒。好巧不巧地来了一辆大货车,电摩的主人又恰巧在大货车的视觉盲区,货车司机便毫无所觉地碾压了上去。
“这人也太倒霉了,又是大雾又是石子的,要是没有那辆大货车他也就最多是摔伤啊。”谢父感慨。
“谁说不是呢。小明啊,你以后骑车要注意地上身后啊,雾天就别那么早出门。像今早这样就最好,出事的那个点正好是你平常出门的时间呢,要不是早上看着你出门的,我和你爸指不定多恐慌。”谢母交代谢明。
话题瞬间被带偏,父母两开始就儿子上下班的交通安全问题,延伸到各类交通工具可能发生的事故分析。谢明听得头都大了,却不敢走开人,不然谢母必定会事后找他“谈心”,那就不再限于交通问题了。
吃过饭,谢母心疼谢明受伤,不让他去干活,却指使谢父去洗碗。不知后来她是如何与谢父沟通的,反正近期谢明看到的多是她明快的模样。所以说父母的事做儿女的最好不要轻易插手,让矛盾在两人之间化解,也全了双方的面子。他对家里现在的状态很满意。
收拾好,谢母便挽着谢父出门了,她难得交代谢明一声。“你肩膀的伤还没好,少折腾早点去休息。”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以为谢母是想让他少看手机电视,谢明微笑着点点头。等两人一走,他便回房刷手机了。
现在的网络视频总是喜欢加载很多广告,谢明点开一个感兴趣的网剧,前期的广告居然有三分钟。这绝对忍不了,在广告进行到第二分钟的时候,果断退出,寻找下载资源。
连下三集,正当谢明打算边看便下的时候,手机提示内存不足。他第一感觉是这台跟随着他两年的手机出问题了。他手机里很少保存照片与视频,内存一直都是足足的,怎么可能才下三集网剧容量就不够了呢。
下载已经自动暂停,谢明点开了很久不曾使用过的相册。原本应当只有几十张照片的相册,里面的照片居然有上千张,还有上百条个视频,这些将他的手机空间几乎全部占满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过他的手机吗?
搜索记忆,谢明完全没有印象曾经将手机借出去过。他将视线再次转向手机,发现这些照片和视频都是在近一个月内拍摄的,而且都是在晚间七点半到九点之间。怀着疑惑,他点开了最近一条视频,正是昨晚拍摄的。
时间点非常奇怪,谢明记得他当时睡着了。视频里环境的光线非常暗淡,只能勉强看清东西的模糊轮廓,但从视频颠簸的频率来说,拿着手机的人是在缓慢前进着。
进度条显示时间过了六秒,视频静止了,随即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门之类的东西被打开的声音,视频到此戛然而止。这条视频统共只有十二秒。
很快谢明又点击了前一个视频,里面的环境依旧黑暗,甚至比刚刚的视频暗度更低,屏幕里除了黑便是闪动着的白点。亮度太暗的关系,他看不出白点是显示问题还是屏幕里有什么。不过在视频结尾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加重的呼吸声,他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花了一点时间,谢明将手机里所有的视频全部看完了。它们中最长的不到一分钟,最短的只有二十二秒。虽然不想承认也不能理解,但他已经确定手机里的视频不是别人录的,全都是他本人拍摄下来的。视频里的他不知什么缘故,在全黑的环境里录下了这些视频,对此他却完全没有印象。
将其中几个有些特殊,能稍微看到点东西的视频挑出来单独建一个文件夹,谢明点开了照片。和视频一样,连着翻了几百张,照片全部都是黑暗的,因为不是动态的,连一点线索都推测不出来。看了这么多,他的眼睛已经有些干涩了。揉了揉晴明穴,摆动有些僵硬的四肢,他才将视线再次落在手机上。
就在谢明以为所有的照片全部都只有漆黑一片打算放弃继续看的时候,一张清晰的照片出现在了手机屏里。说是清晰也不对,里面依旧很黑,但比起之前几百张的全黑不同,这张照片已经可以看到周围环境的轮廓了。
咦?哪怕知道无济于事,谢明还是将头凑近了手机屏幕。这和有个视频里的场景似乎一模一样。找到那个视频,反复播放后,他判断这确实是同一个地方,而且这个地方他还挺熟悉的,正是隔壁父母的房间。
发现的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布满谢明的全身。为什么自己要在如此黑暗的环境里拍摄这些照片,它们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这段记忆?这不是一次,而是连续近一个月。最最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自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进到父母的房间内,还留下了这些视频和照片,父母房间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再也坐不住了,谢明穿上拖鞋快速来到隔壁房间的房门口。从幼年时期起,他们一家三口就搬到了这间房子,在这里住到十八岁,直到大学毕业后去外地,他回来的次数才变得屈指可数,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家的熟悉了解。然而这间他在高中还经常睡的房间,此刻却让他产生一种极度的恐惧感,仿佛里面有什么他不愿意接受的东西,只要他推开门就再也回不去了。
盯着黄绿色的门,谢明踟蹰了。抬起手,缓缓按在门上,他心想就只进去看一眼。门被轻易推开,站在门口,里面黑洞洞的,像能吞噬一切。
摸到房门口的开关,上下拨动了数次却没有反应,谢明举起了手机,打开了照明模式。环顾四周他才发现,窗户上被蒙了厚厚一层,将外面的光线完全隔绝。缝纫机依旧在窗台下,它被保护的很好,台面套了金黄色的罩子。
谢明只简略的扫视了房间的布局,边将目光落在了床尾的衣柜上。走到近前,就着手机灯他缓缓地拉开了柜子。他瞪大了眼,露出惊愕的表情,里面没有衣服裤袜,全部都是瓶瓶罐罐。
为什么将这些东西放在房间呢?谢明突然有种毛虫爬上肌肤的感觉,身上冒出了密密麻麻地小颗粒。在这里面他看到了原本放在厨房的几个罐子。
罐子里盛装的都是黑汁般的液体,无法仅从外面判断里面还有些什么。谢明将手机放在地上,双手合力将最外边的三个大罐子全部移到地上。
拧开盖子,那股熟悉的酸腐味扑面而来,更甚于之前。谢明干呕了一会,才勉强平复那股恶心。视线再一次转到罐子,罐口虽然足够大,即使双手伸进去也绰绰有余,但他完全没有要碰触黑汁的想法。左右都没有趁手的工具,他飞速起身跑到了厨房找了最大的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