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伴侣

说起我与三花猫初遇的场面,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

那时的我还是个普通人类。

正值春夏交替,因为连日阴晴不定的气候,我很不幸地感冒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感冒初时鼻塞流涕的痛苦,仅仅只是出门买了些瓜果蔬菜,吹了阵微不足道的风,午夜后,我竟然发起了高烧。

是人就没有不知道发烧滋味的——那股火烧遍全身,烧得关节酸痛,皮肤烫热地裹着发酸的肌肉,周围的一切都像火炉,一旦伸腿出被子,短暂的清凉过后,一股寒气就侵袭光|裸的大腿,从尾椎直窜脑髓。

光是发烧便罢了,它往往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鼻涕和因鼻塞口呼吸而干涩灼烧的咽喉疼痛,偶尔还会接连打喷嚏,打着打着喉咙开始痒,变成了震颤胸肺的咳嗽,咳得嗓子腥甜都止不住痒。

我痛恨感冒,也痛恨发烧——身体上的难受倒是其次,最恨它们让人睡不着又醒不来,无异于一种精神折磨。

好在死后再也不用受这种折磨。这是我为数不多会为死亡欢欣鼓舞的话题。

那天晚上,我的安抚抹布不在,骄矜的异瞳白猫也不在,我只好在昏昏沉沉中强迫自己睡着。

就在此时,有个毛茸茸的家伙钻进了我的被窝,紧紧贴着我散发高热的身体,发出一声声温柔的猫叫,不过分甜腻,也不粗犷,恰到好处地回荡在寂静不安的卧室。

第二天,我在没有用任何药物、也没有进行物理退烧的情况下,奇迹般地退烧了。

连堵得水泄不通的鼻子都能畅通无阻地呼吸新鲜空气。

我将这些归功于那晚睡在我枕边的三花猫。

它是第三只出现在我家的流浪猫,全身都是白色短毛,唯独耳朵一黑一黄,尾巴也是黑黄相间,橄榄石般透绿的眼睛常常半眯着,慵懒地打量我。

但大部分时间,玳瑁猫一看到它,就会嘶吼着扑上去咬它——我很少看到我的安抚抹布这么凶,于是我将后来的客人三花猫绑架去了医院,询问它是否有什么问题。

直到这时我才得知,它是一只稀有的公三花,打架大概只是因为玳瑁猫在向它宣示主权。

宣誓谁的主权?我问医生。

医生欲言又止,看我的眼神十分复杂。

她低头把三花猫翻过来,摸了摸它的猫蛋蛋:“要么就……阉了吧?”

三花猫的瞳孔惊恐地缩小,赶紧把身体扭回去,四肢紧张地扒着桌子。

我挠了挠脸:“感觉这么稀有的话,阉了有点可惜。”

而且它是自由的。它不算是我的猫。

它只是在我家借宿,就要永远地失去蛋蛋,作为稀有的公三花,这样的命运未免太过悲惨。

三花猫明显放松下来。

医生也挠了挠脸:“就算不阉,它也大概率没有繁殖能力。公三花的基因有缺陷。”

闻言,我对原本乖巧趴在诊疗台上的三花猫投以怜悯的眼神。

它炸毛了,生气地蹿出门。

我拎着猫包,慢悠悠地踱回家,心想它大概不会回来了。毕竟它是一只很自尊的猫——而我知道了它这么难堪的秘密。

回到家,我发现它正钻在我的被窝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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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窝里睡觉,还要霸占我的枕头,这是三花猫独特的癖好。就算是抹布老师,顶多也只是在我伏案写作时趴在我的大腿上假寐。

自从知道它是公的以后,我锁紧了门窗,正式地拒绝这位不速之客。

但它太粘人了,它是五只猫里最粘人的。

就像现在,它耀武扬威地扒在我怀里,浅绿色的橄榄石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柔软的爪子轻轻按在我手臂上,让我不忍心把它丢下来。

我抱着三花猫刚进客厅,就听到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

“下来。”

抹布老师黑着脸,满脸不高兴地蹲在沙发上,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

三花猫故意蹭了蹭我的臂弯,不知死活地挑衅它:“小叔叔,您霸占她够久了。”

我忍俊不禁地摸了摸三花猫的黄耳朵,又摸了摸它的黑耳朵。

“王小姐,这是我与它的事,可否请您将它放下?”抹布老师礼貌地请求我。

我向来不参与它们的争夺,从善如流地将怀中三花猫放在沙发上,捏了捏它粉色的肉垫。

“啊,对了,先让我把信给哥哥。”

我把放在茶几旁的信拆开,将信纸平铺在猫二哥面前,然后直起身,扭头嘱咐抹布老师:“别打的太狠,别抓坏沙发。”

玳瑁猫矜持地颔首,暗地里摩拳擦掌,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咕噜噜的听起来很凶。

魅惑人心的清雅男声端不住沉稳,喊变了调:“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我怜悯地拍拍猫二哥的脑袋,转身上楼,进了卧室,上锁。

客厅的动静大得像孙悟空大闹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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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偃旗息鼓,我的卧室传来敲门声。

我开门,是抹布老师。它身后跟着垂头耷脑的猫二哥,尾巴和耳朵上的毛都很凄惨地被拽掉了几根。

“在前去进行下一个委托前,我们想先帮你完成愿望。”

我的愿望?

我觉得新奇:“我许过愿吗?”

猫二哥清雅的男声温和地响起:“小叔叔说,你曾经表示想在这边开一家餐厅。”

哦……我想起来了。

在自助餐厅吃绿泥便当时,我曾因乏味的食物暗下决心,回家以后开一家餐厅。

虽然我几乎不会做菜。

我只会做蛋炒饭,番茄炒蛋和荷包蛋。

我得想个体面些的理由,以应对将来有可能面对的嘲笑。

“可是我没有钱。”我苦恼地想了想银行的存款,利息只够我每天吃蛋和蔬菜,买猫粮都够呛,哪经得起折腾。

“这不用担心,”三花猫橄榄绿的眼睛亮晶晶的,骄傲地扬起脸,“王小姐,我可是招财猫呢。”

我冥思苦想:“我也没有地方……”

只有这栋还算像样的房子,可它并不能作为餐厅来使用,那么我要去哪里开餐厅呢?

我不想离家太远,最好就在家。

抹布老师碧绿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乎正在为即将实现我的愿望而暗自激动着:“不用担心,我会搞定。”

“我……”

“好了,别再找借口。”成熟爽利的女声打断了我的话。

不知狮子猫是何时回来的。

它很可能偷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现,皱眉严厉地数落我:“等我们都准备好了,你可不许打退堂鼓。”

我咂了咂嘴:“好吧。还得请个懂行的人教我。”

“没问题,”狮子猫优雅地蹲坐在门边,“还有吗?”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喜欢油烟。我想开个咖啡厅。”

抹布老师眼里明晃晃的揶揄让我感到脸热。

_

在猫的张罗下,咖啡厅竟然真的开起来了,就在我家后花园旁闲置的空地上。

那儿本来是供车辆停放特意空出来的水泥地。但我不开车,也没有朋友拜访,经年累月,这块水泥地就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不知抹布老师从哪里搞的手续,竟然真的拿到了经营许可。

装修很简单,我置办了做咖啡的咖啡机和做简单餐点的厨房用具,然后买了几套漂亮的餐具、几顶颜色艳丽的遮阳伞和几套坐着舒服的餐桌椅。

没有比这块水泥地更好的位置了——隔着篱笆便能看到我花园里争奇斗艳的花,放眼望去是厚实的草坪与粗壮的树,车能开到餐厅十米远的地方。

客人无聊地等咖啡时,还能对着我的猫和花园拍照打卡,偶尔猫心情好时,也能爱答不理地纵容客人们抚摸它们的背。

「咖啡和甜点一般,环境特别好!最重要的这家餐厅的猫不掉毛!」

这是餐厅评价里最常见的话。

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离谱到晚上都有人来点咖啡喝。我忙得焦头烂额,不得不暂时歇业以休养生息。

“要不关了吧……”

我坐在遮阳伞下,抚了抚额头。

银行卡里一天比一天多的存款让我感到一筹莫展,以前一穷二白时从未感受过的焦虑正在一点点蚕食我随心所欲的灵魂。

抹布老师跳上我的大腿,沉甸甸的:“你这话要是让我的大侄女听见,又得说你打退堂鼓了。”

我苦笑着抚摸它灰黑色柔软的毛发:“现在我相信猫二哥是招财猫了。”

它勾客人很有一套。每当它离开家去做委托时,问起它的客人会比平时问起其他猫的客人多得多。

“王小姐,您这是终于意识到我的魅力了?”

清雅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三花猫精神抖擞地抖了抖黄耳朵,跳到我面前的餐桌上,伸出粉嫩的舌头舔食我吃过一口的牛奶布丁。

抹布老师可以不在意这些,只要我的怀抱属于它。

我眨眨眼睛,伸手抚摸三花猫的耳朵:“最近有什么有趣的委托吗?”

比起它们,抹布老师的委托特别少,我不知道是因为它懒散的性格,还是明显高于另外四只猫的辈分,总之大部分时候,它都会陪着我守在人间。

尽管我很享受它的陪伴,长此以往,还是会想去异世界看看。

牛奶布丁香甜嫩滑,是我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餐点,三花猫享受地眯起眼睛:“你想出去散散心吗?”

我眼前一亮:“正有此意。”

猫二哥闻言,狡黠地睁开眼睛,橄榄绿的双眸在阳光下清亮诱人。

“王小姐,那么我诚挚地邀请您成为我此行的伴侣,不知您意下如何?”

请注意:

1.普通猫猫不能吃牛奶布丁的哦!羊奶可以。

2.今天之后更新时间调整到中午12点~

3.求收藏……求评论……虚弱地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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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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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联络人
连载中半生浮缠万事休 /